云泠点头,“不急,我在外面先等着。” 安公公道,“姑姑怕是好等。” 这么说云泠便踌躇了起来,尚宫局还有许多事未了。 “殿下今日心情可还好?” 作为东宫的大太监,安公公虽是后来提拔的,也曾受过云泠的教导恩惠,可是他忠于的只有太子。 云姑姑也是个聪明人,心里有数平白不会为难于他。 关于太子之事安公公绝不会向别人透露,可他能爬到东宫大太监的位置,脑筋自然比别人多转了几圈。 殿下这些时日是厌怒了云尚宫,连见都不见。可毕竟殿下并未重罚她。云尚宫陪伴殿下于微末之时,情分自然是比别人多的。 未见就没有转圜的余地。 “殿下今日头风犯了,午膳也用得不多。”多的安公公也不再说。 云泠承他的情,“多谢安公公了。” 虽得了信,可云泠还是有些忐忑。 …… 书房内。 萧祁白:“臣查到那嬷嬷的远亲原本住在京郊,惯会些装神弄鬼之事,卖符水符纸为生,还会做些‘神药’,和一些药贩子有所往来,十二年前冬日却忽然慌忙离京,流落江南一带再无音讯。” “臣查得大张旗鼓,已派人往江南一带去,约摸不久,就会引得有心人上钩。” 谢珏冷白手指撑在额边,眉间几缕皱痕,“也不过就那些人,都杀了,倒还眼不见为净。” 陈湛啧啧道,“你怕是头风犯了吧,躁怒得紧!” 这人一怒就要发疯。 老皇帝还在,可没有太子乱杀后妃的先例。 而且那都是美人啊,真是的,一点也不怜香惜玉。 “比起这事,定阳王忽然上书来京不知道打的什么鬼主意。” 谢珏冷哼,“孤这个皇叔可不是什么安分之人,当初被贬至苦寒之地怨恨已久,老东西病重的消息传出京城,他恐怕早就蠢蠢欲动。” 萧祁白:“狼子野心,殿下不可不防。” 骨节修长的手指在案面随意敲着。 片刻后, “传孤旨意,半月后,北林苑,春蒐围猎。” 在皇宫,他这个皇叔怕是不好动作呢。 萧祁白和陈湛告退从书房出来时已过去了一个时辰。 云泠站在外面还是有些踌躇,如果可以她万万不想再出现在他面前触他霉头。 过了一会儿,安公公从书房走出来,“殿下请您进去。” 云泠回过神笑了下,端着那碟亲手做的杏仁酥走进了书房。 她会做的不多,虽然有段时间苦练过厨艺,但可能她在这事情上实在没有天分,也就简单的糕点还算拿得出手。 太子的书房轻易不许人进,在外面等了一个多时辰,青白的天色逐渐暗沉下来,半开的窗棂漏进一点月色,如纱似水,朦胧不清。 连书房内都蒙上一层幽幽清冷。 但即便如此,似乎也掩不过书案后身着月白长袍的太子身上的阴郁森冷之意。 如墨的发丝垂泄在肩头,掩映着半张冷白锋利的侧脸,傲然挺立的鼻骨在昏暗的烛火里晦明晦暗。手中翻阅着奏折。 云泠在一旁静静候着不敢吭声,怕惊动了他一点。 一炷香的时间缓缓流过。 云泠端着杏仁酥的手都快麻了,不辨喜怒的声音终于在书房响起,“什么事?” 云泠连忙说,“长乐公主再过几日便要及笄,愉妃娘娘想请殿下出席,另外,东宫该送什么礼,奴婢一时无法决断。” 送的贵重了恩宠过甚,送的轻了又怕丢了皇家脸面。这其中的分寸拿捏也是一门学问。 谢珏忽然停下笔,英挺的眉头浅浅皱了起来,头痛也愈发严重,语气甚冷,“现在这点小事也需要孤教你?” 云泠暗暗抿了抿唇。 如果可以她也不愿来问。送礼之事她尚可以自己斟酌,只是愉妃娘娘几次三番召见施压,她不得不来。 “愉妃娘娘说想亲自和殿下商议。” 愉妃娘家英国公,又是皇帝宠妃,即便皇帝现在病重,也不是可以轻易得罪的。 一边是太子一边是愉妃,左右都是贵人。 五公主曾给冬冬好生安葬,虽于公主无什么,可云泠心里记着这份情。 愉妃的心思也很好猜,太子当权,长乐公主是她唯一的女儿,皇帝病重,她便想请太子出席及笄礼做脸。 宫里现在只有五公主一位公主没有出嫁,过了及笄礼后婚事恐怕也要提上日程了。 但太子,可没把愉妃放在眼里。 他对长乐公主这个妹妹更是没有什么情谊。 谢珏骨节分明的双手撑在书案上,近段时间,愉妃,英国公都在向他卖好,可惜一个已经只剩下空壳的家族,对他没什么利用价值,不值得他费心。 闭上眼,“推了,孤没空。” 云泠:“是。” 太子不去她不敢再言,也可以向愉妃复命了。 正如她来时猜测的结果那样。 正思考着到时候该如何向愉妃委婉说明,谢珏又没什么语气地吩咐,“半个月后,北林苑围猎,你一起随行。” 围猎? 竟然要开围猎了? 下意识问了句,“殿下为何突然开围猎?” 她其实也挺想去围猎的,虽然不会拉弓射箭,但她还没去过这种活动。去看一看,也很好。 谢珏却似乎没什么耐心再说下去,面无表情看了她一眼。 云泠意识到自己多嘴连忙道歉。 看得出来他今日心情并不好。 或许是因为头痛,又或者是因为上次之事。 太子站起身往外走。 云泠抿了抿唇,思索了下,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不怕,也无所谓他的厌恶。 可是六局尚宫若要在宫中立足,便不能被太子厌弃。 看着他的背影,端着糕点追了上去,云泠鼓起勇气试图哄一哄,小心地问了句, “殿下,奴婢用心做了很久,您……要不要尝一尝?” 谢珏转过身,狭长的凤眸只瞥了眼,“孤给你的警告还不够是么?” “甜得发腻。”声音冰冷,再不看一眼径直离开。 云泠在原地怔怔站着,手指握了握。 不再继续上前。
第24章 云泠出了东宫走到半路上就被长乐公主一行截住,公主令人拦住云泠,脸上绽放出明媚笑意高兴地问,“云泠,你去六哥书房是不是看到萧祁白了?” 萧大人…… 云泠点头:“是的。” “真羡慕你,”长乐公主丧气地说,“总是能见到她,不像我在这后宫哪里都不能去。” “对了你对六……哥提了我的及笄礼了吗,他会不会来?” 酝酿了下,云泠缓缓摇头,委婉道,“殿下忙着朝事,恐怕……” “我知道,你不用安慰我,”谢锦嘉打断她的话,“我母妃就是痴人说梦,我们和六哥的关系一贯不好,他怎么可能——” 云泠连忙阻止,“公主还是慎言。” 被疼坏的公主,虽然没什么心眼但是真是肆无忌惮惯了,这种话也敢随便说。 谢锦嘉也气恼地敲了敲自己的头,母妃再三告诫过她不能胡说,她怎么就是记不住呢。眼前的人可是太子身边的心腹女官,她竟然也敢大言不惭。 好在谢锦嘉也不是那等不会认错之人,“本公主刚才是头脑发昏了。” 又将话头转到了萧祁白身上,“母妃也总说我不成体统,怪不得萧大人不喜欢我,见到我不是皱眉就是肃着脸。” 仔细听能听到话里的失落之意。 云泠出声安慰:“公主高贵优雅,何必自惭形秽。” “再高贵又怎么样,萧祁白也不会多看本公主一眼,”谢锦嘉摇了摇头,“你也见过萧祁白吧,他和我见过的人都不一样,从来不会谄媚奉承。你觉得呢?” “奴婢不敢置喙。” 萧祁白,萧太傅之孙,名门俊秀,皎皎如天上明月,自然能有高洁傲骨,和她这种在深宫讨生活的人不同。 “你也很厉害啊,”谢锦嘉又说,“从低阶的洒扫宫女到统管后宫的五品尚宫。” 云泠谦逊,“时运好罢了。” “才不是呢。”谢锦嘉不以为意,“有些人即便是时运好,但是没本事也没用。” 其实五公主虽然骄纵但心眼并不坏,从她愿意为一个小宫女好生安葬就能看得出来。 甚至,这样的鲜活明艳,云泠觉得很可爱。 “多谢公主夸奖,时候不早了,奴婢还有事先退下了。” 谢锦嘉笑眯眯挥挥手,“去吧去吧。” …… 围猎之期来临,云泠和太子坐马车一同出行,行至大半日终于到北林苑,入住行宫。 休整一日后。 此次出行除了王公大臣,还有许多高门贵女随行。听说其中就有好些英姿飒爽,骑射的高手。 ‘啪’又一箭正中靶心,周围响起欢呼声。 几人跑到一个穿着红色衣裙的姑娘面前,七嘴八舌地称赞,“沈姐姐好厉害啊,次次都中靶心。” “那是,沈姐姐可是沈将军嫡女,五岁拉弓,七岁上马,可厉害了!” 这时忽然旁边有人嗤了声,“怪不得长得五大三粗的,手上的茧都要吓死人了呀,哪个郎君看到半夜不做噩梦呀。” 沈春香顿时恼怒,“你说谁呢?!” 鹅黄色衣裙的女子拿手帕抵在唇下,浅浅微笑,“沈姑娘怎么突然发这么大的火?我只是在说府中一个倒夜香的奴婢罢了!” 沈春香:“你——” 李心棠娇俏地福了福身,“抱歉,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远处几个大臣之女的身影全部落入谢珏眼中。 身边站着萧祁白。 春日融融,微风徐徐。 谢珏收回视线,忽然道,“沈右军,李兆荣,顽固守旧,如粪坑里的顽石,轻易撬不动,不小心还沾一手脏污。”谢珏推行政令改革,这两个老东西是朝堂上反对的最厉害的两个。言因循守旧,方是正理。 “他们两个的女儿倒是风华正茂。” 新君笼络老臣的手段,新旧臣联姻便是其一。 萧祁白作为太子心腹,深受太子器重,这联姻人选,非他莫属。 萧祁白对情爱并不在意,接受联姻也只是出于政治目的而已,“臣会好好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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