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手臂!” 容厌缓了一口气,哑声道:“没事。” 他没多少力气,另一只手抱着她的力道却一点没松。 晚晚想要将身体的重量从他身上撑起,容厌不大的力气都用在拥抱她的左手上,她想将手撑在旁边,可又担心他乱动,将受伤的手臂再扭到了,骨裂之后还反复折腾,这不是什么小事。 她伏在他身上,左右为难。 容厌偏偏抱她越来越紧,直到血色渗出,血腥味又浓重了些。 手臂的刺痛和身心的满□□织,极度割裂的感受之下,疼痛之中,他才总算好受了些,勉强压抑住埋藏在深处的欲望。 他平静地在她耳边淡淡道:“我知道你对我没有我想要的心思。” 晚晚担心他的手臂,心乱如麻。 她回答不出。 剧痛之下,他额头也泛起冷汗,嗓音之中却含上了一丝笑,“所以,晚晚,救我不要太用心。” 她茫然,心尖颤颤。 “你胡言乱语什么?” 容厌脸色苍白地那么难看,却还是低笑着道:“你不会知道,我答应你两个月之后放你离开,每日会后悔多少次。我是承诺你放你走,但我对你并非是从此无欲无求,相反,我一直都是欲壑难平,爱欲不曾少过半分,只是我得藏起来。” 晚晚勉力将身体从他右臂上移开,长睫颤了颤,手臂发软,思绪被他几句话搅成一片混乱。 “你对我好,是以身饲虎狼熊兽。若不曾尝过真正的鲜甜,茹毛饮血倒也无所谓,可若尝过了,人和禽兽能有多大的不同。” “我好不容易习惯了之前那样,也愿意让你离开。可你对我这样好。我可以忍一日不反悔、可以忍两日不反悔……我最多能忍几日?若是想要彻底摆脱我,不用担心日后我又狼心狗肺,再无后顾之忧,你不要真的救我,就让我……” 晚晚拔高了声音,颤声打断:“你闭嘴。” 容厌听话地不再言语,可望着她,忍不住又低声笑了起来。 “别那么轻易就开始可怜我啊。” 晚晚不想再听。 让她讨厌的容厌,她可以放心下狠手,看他痛苦到昏死过去她心中顶多只有些快感。 可终于能好好相处,好聚好散……或许是好聚好散,她没兴趣还以折磨他为发泄的途径。 只有一个月了。 好好相处,一个月过后……让这一年彻底翻页不好吗? 她真的不是什么好的人,他说再多做再多,时间到了,她也不会留下的。 多少人只渴求别人对自己好一些,偏偏他倒好,还巴不得她继续对他铁石心肠。 容厌已经付出许多代价了。 容厌轻轻笑着道:“我不配。” 他轻声道:“我不知道楚行月对你怎样提起过我,不过他说的确实可以听一听,想要打动你,一味欺骗可不行,他不会不知道。不到最后盖棺定论,就不要提前预支对我的仁慈,你会失望的。” 晚晚心有不安,却想不出他会做什么。 他说他不会主动寻死,他会让她离开,他今日这些自我贬低的话也没有说他会反悔的意思…… 他还能怎么做? 她没有注意到,她下意识的思考之中,已经默认,他不会伤害她。 容厌毕竟虚弱着,晚晚用力直起身,从他身上起来,他的手从她背后滑落。 她攥紧拳,看到他还裸露在外面的身体,抓起一旁的锦被将他遮住。 容厌情绪牵动过于剧烈,此时她骤然远离他,他才渐觉疲乏。 他声音不大,“我不配,楚行月也不配。” 他许久没有再在她面前说一句师兄的不好,可这次,她却没有半点被惹怒,只是越发不安地看着他。 容厌说了太多,费了太多心神和力气,手臂剧烈的疼痛之下,鲜血重新溢出,他渐渐困地睁不开眼睛。 晚晚掐了掐掌心,深深呼吸了一下,冷静下来。 她得再去给他处理一下伤处。 快步走向门外吩咐了几句,晚晚又很快回来。 容厌安静地闭着眼睛,苍白而俊美,像是冰雪白玉雕刻出的神像,却又少了那些圣洁,多了几分另类的妖冶蛊惑,勾扯出人深藏心底的欲念。 他似乎睡着了,晚晚终于能没有顾忌地看他,此时微微怔着,眼睛眨也不眨。 思绪混乱纷杂。 她想着他,想着师兄。过往复杂纷呈,她因为爱意对师兄下过手,因为厌恶对容厌也没有留情。而到了今日,仿佛都到了中间的位置,她好像平和仁慈到都不会对他们做什么。 ……却也不会想着和他们再有什么。 对她而言,超过了界限的喜与恶,哪一种都不是什么好的东西。 人心易变,世间又太多考验,明明她和哪个活着的人,都不一定能长久,那就是不合适。 她和容厌如今这样,不好吗? 外面传来宫人的敲门声,晚晚如梦初醒,骤然被打断,那些念头一眨眼全都消失不见。
第83章 东风恶(三) 这段时日以来, 容厌已经极大限度地将原本全由他自己处理的事务,逐级分布下去,交给朝中能臣。也因此, 如今到他手中的政务, 都是不能再分下去, 必须由他来决策方向的事情。 因为他的右手受伤, 这回也不是他故意折腾自己到没力气提笔。 容厌有气无力地在晚晚面前软声软语,声称身边再无人可信。晚晚思来想去,只能咬紧牙关, 继续帮着他写密函批折子,她的字迹也渐渐为朝臣所熟悉。 一天从早到晚, 晚晚面前始终是写不完的文书, 举国上下的大小调度, 悉数在这一张张文书之下。 从一开始落笔每一个字的谨慎和不确定,到如今,她时常需要在他御书房中议事时陪同一起,在众臣面前从如芒在背, 到 已经能心平气和习以为常。 多数时候,都是她端坐在书案前,容厌坐在她身旁,看着她一份份写过去。 翻开一份, 他若开口, 她便直接按照他说的来写,他若不说话, 晚晚为了让他省点力气, 便自己琢磨一会儿,从一旁找出一张宣纸认真起草再审查, 而后誊到正式的文书上,盖上容厌的私印或者玉玺。 若看到她哪里处理地不好,容厌便会出声指点,思路清晰地为她梳理清楚应当如何决断。 他的嗓音在她耳边温和而低柔,极近耐心、没有一点藏私地教她。 晚晚越发难以抑制地走神,他察觉后,便只是从她走神的地方重新讲起。将近离别的时候,她却察觉,容厌,他真的可以没有底线地包容她。晚晚喉头哽住,低着头,不去看他一眼。 容厌因为被毒素侵蚀着,又受伤失血,接连许多日精神不济,实在累的时候,便轻轻靠在她身侧睡一会儿,小憩片刻,便又醒过来。 这样一日下来,容厌好歹能在白日里处理些政务,而晚晚需要他出声提醒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没过几日,解毒的进程到了该换药方继续拔毒的时间点。 晚晚诊了他的脉象,一有空便反复斟酌,犹豫再三,还是果断做出了决定。 她要按照原来的规划,改药方,将药性调整地极近温和,继续下一步的解毒。 她比谁都清楚,容厌的身体,耽搁不了太久。 容厌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这碗药。 ……她还是坚持救他。 他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轻笑了下,将这碗药饮尽。 解毒需要耗费他全身的元气和精力去在体内拔毒。 他伤重未愈,本就虚弱,服下这药没多久,便浑身酸胀而火热,昏沉着难以维持清醒。 他暂时无法清醒,可是外有战事,堆积在他案上的文书不能停歇。 晚晚嘱咐曹如意在容厌床前仔细看着他的状态,便去隔壁配殿,按照容厌清醒时的安排,由张群玉、饶温、晁兆三人共同协助她,来完成容厌每日需要处理的事项。 这是第一次容厌不在她身后,全然由她独立理事。晚晚心脏高悬,面上从容镇定,心里却极为不安。 面前是整齐的文书,一字字落下去,是要拨动民间千赴万继的生民。 黎民百姓。 她没有享受过多少不含有利益和利用的温情,一眼所见,也都是百姓为人愚弄的人云亦云,不曾融入过,也难以生出归属。 因此,晚晚对天下黎民这个词,没有多大的责任感。只是,她虽然不会主动去为黎民谋求福祉,可她也不想因为她行事的疏漏和稚嫩而影响他们什么。 这一次,即便翻看到之前在容厌身边,不需要他提醒、她自己就能想出决断的政事,晚晚也犹豫着,落笔没那么笃定。 做出来的事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晚晚知道,不管她出多大的错,都是在以容厌的名义,他会给她扛起来。可是晚晚不想 看到这样的结果,她宁愿不厌其烦地去请教张群玉、请教饶温,也不愿出任何缺漏。 头晕脑胀、焦头烂额之间,她脑海里,那道前世的声音幽幽响起。 “放手去写,不要畏畏缩缩,我也在。” 相较于之前,这声音已经飘渺地让人难以辨清音色。 微微失真的声音似乎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我快要消失了,在消失之前……我也帮一帮我自己。” 前世,她是由容厌一手带出来的阴谋家、弄权者。 就算在容厌身上尝了数不清多少次的挫败,可在朝堂上,容厌不为难她时,她向来是有输有赢,嬴的总是更多,便势如破 竹一往无前。到最后,也只有面对容厌时,她才无法赢到最后。 这一世,容厌昏睡着时,她也可以教一教她自己。 没有人比自己更明白,自己思维的缺陷在哪里,又如何让自己快速成长起来。 容厌身体里药物和毒素反应的这几日,他始终昏迷着,气息平稳。 晚晚不知道多少次,气闷又疲惫,好想将手中的笔扔下。 她就像是忽然被拔苗助长。 才刚接触朝堂没有多久,便要她直接在皇帝的位置上颁布政令。就算时常由容厌、不时有那声音一直指点着,她也总是会头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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