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晚哭笑不得,“我做师父可不会宽容,到时候严厉了些,绿绮若是怕了我,频频去找张大人哭,张大人记得今日的话,可不能嫌烦。” 绿绮终于能插话道:“师父最好了,绿绮才不会哭!” 晚晚不由笑出来。 张群玉也低声笑了出来。 是啊,跟着娘娘这样好的贵人,绿绮是最幸运的女郎。 他余光忽然瞧见外面伺候在容厌身边的曹如意。 张群玉怔了一下,想起这几回碰到容厌,虽觉得难以理解,却还是笑了下,只待看完了全部拜师礼,同绿绮嘱咐了两句,便没有再多停留,主动提出告辞。 晚晚今日带着绿绮先熟悉了椒房宫,布置了些今晚需要温习的内容,便让白术去叫来容厌一同来用晚膳。 容厌平静地陪着晚晚和绿绮用膳,面上是极为温和的笑,其乐融融,只有他知道他味同嚼蜡。 绿绮没想到,乍一看有些吓人的陛下,相处起来居然那么温柔和善。 她渐渐对他也没了惧意,大胆地喊着师丈。 容厌笑了笑,便去看晚晚的神情。 她眼里含着淡淡的笑,心情应当是愉悦的。 可这愉悦远不如张群玉在时那般开怀。 他下午在偏殿中,隐隐能听到正厅里传来的笑声,张群玉在时,晚晚心情总是极好,笑声也不是在他面前的敷衍。 晚晚气质清冷,貌美动人,张群玉俊逸洒脱,兰芝玉树。 下午,他在偏殿的角门看着她和他站在一起,他居然会觉得……晚晚和张群玉,很是般配。 他顿时克制不住那股酸涩和不安。 她和张群玉在一起时,没有哪次不是发自内心开怀而笑。 而和他在一起时,他总会惹她不喜,她是不是从未有过一刻舒心? 时间久了,张群玉在她眼里越好,对比之下,他便会越发显得……面目可憎。 容厌更在意的是,张群玉,他与楚行月并不相像。 所以张群玉在晚晚眼中就是张群玉这个人,而不是别的什么替代品。 他呢? 他是楚行月的赝品。 容厌近乎悲哀。 晚晚或许知道她的师兄邢月就是楚行月。 邢月只是江南她的师兄,而楚行月,是当年外戚楚氏在祖籍之地的麒麟子,是楚氏培养出来的下一任掌舵者之一。 晚晚喜欢江南的邢月,可那只是楚行月的一部分。 她选中裴成蹊,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她可以和裴成蹊互相利用各取所需。她不喜欢上陵,也不喜欢他满身的算计。 他,楚行月,裴成蹊,都是烂透在上陵里面的东西。 张群玉,不是。 月亮是假的月亮,玉却是真的玉。 若有朝一日,晚晚挣脱开他和楚行月裴成蹊这些人,她既然喜爱楚行月全心全意待她,喜爱楚行月光风霁月温雅如玉的那一面,那,她有什么理由不去喜欢真正的玉呢? 而惊世的美玉在前,谁又会要斑驳残破又并不纯粹的琉璃?
第59章 一寸相思一寸灰(一) 寝殿的盥室中, 晚晚安静地伏在一张案几上,紫苏手法轻柔地为她擦拭着发间的水。 她只着了几层单衣,却丝毫不觉得冷。 寝殿之中的地龙烧得很足, 盥室中热汽蒸腾, 她脸颊粉透, 睫毛上也挂着温暖的水汽。 晚晚无聊地拨动了两下案几上盛脂膏的羊脂白玉玉盒。 外头难得一见的大小、成色都极为罕见的美玉, 却只是被雕刻成了她随便装点什么的盒子。 椒房宫中,随随便便一件不起眼的物件拿出去,到外面都能被估出个天价。 容厌物欲不重, 他作为帝王,却少有不必要的开支, 唯独在椒房宫, 处处精细而奢侈。 晚晚懒散地抬起眼眸, 往外看了看。 天色已经黑透,一日又过去了。 一日,又一日,没什么期待, 也没什么不同,她都快丧失了对时间的感知。 这样的日子,她还得过多久。 晚晚昏昏欲睡地等着紫苏将她发上的水擦干,而后打了一个哈欠, 便往寝殿里间走去。 容厌已经等在里面, 他手中握着一卷书,却明显没有再看, 眼神微微游离, 不知道在想什么。 晚晚走到妆台前,散漫地拿起角梳, 将散着的长发慢慢梳顺。 容厌站起身,走到她身后,从她手中将角梳接过来。 晚晚看着铜镜,微微泛黄的镜面中,清晰地映出她和他的身影。 他身量很高,铜镜中,只能看到他的下颌,往下,是凸起的喉结、锁骨。玄色的中衣贴身,能清晰地看到他修长的身形,既不过分魁梧,也算不上单薄瘦弱,是极为好看的身形。 他的体型比她大了太多,他站在她身后,她整个人仿佛都被笼罩在了他的身下。 晚晚长睫轻轻颤了一下。 头顶微微的麻与痒,让人心尖也跟着微微地颤。 角梳从发根梳到发尾,他的手从她肩头移向她的头发,握着她发丝的力道轻柔,落在她头顶的力气不轻不重,角梳摩擦过头皮,仿佛在慢慢按过她头顶,舒服地让人更加昏昏欲睡。 晚晚低头放松地趴在妆台上,柔顺的长发披在身后,像是一块黑亮而柔软的锦缎。 她出声打断了里间的寂静。 “这几日,我在想,我应该如何去教绿绮。” 身后,容厌应了一声,他在听。 晚晚长睫漆黑浓密,低垂下来,就像一把小扇,遮住黑白分明的眼瞳。 “我学习医术时,是在江南的医馆之中,师父是当世大医,我日日都能看到患有各种各样病症的病人,这是得天独厚的优势。绿绮在宫中学习,就算可以在太医院通过太医令,让她亲眼见一些病人,然而能到太医眼前的,终归是被局限住了。我也在想,我应该如何去教好她……” 容厌安静地听着。 晚晚低眸想了一会儿。 “还是要让她出宫去,去看一看主升浮的药草是在哪里生长,去看一看水土不同南面的人和北方的人脉象到底有多大不同……纸上得来终觉浅,她得能自己去看更多的人。” 晚晚忽然笑了一下。 她想起来,绿绮还兴奋地同她讲过,她跟着张大人一同来上陵的路上,路经过不少高山大川,她曾经在林间发现过许多药草。她一株株指过去,问张大人那都是什么草药,都有什么药性。 问到常见的,张大人还能答上来,问到两人都不知道的,张大人便会为难地皱起眉,两个人一起去翻时下售卖的介绍草药的书卷,一页一页翻着去对比,有时候能找到答案,更多时候是没有结果。于是一大一小便只能暂先将那药草画下来,记下来药草生长的环境。 绿绮拿着那小册子来时,晚晚怔愣了一会儿,才一一去为她解答。 当下并没有什么足够丰富的流传开来的药典。她意识到,她几乎自己去挖采、炮制过大部分说得上来的药材。她见过的本草,比天下间绝大部分的医者都要多。 她自幼体弱多病,身体本撑不住她四处游历。可那时,她只需要说她想要哪些药材,师兄便会想方设法带她去,一路上,她只需要看看医书,与各地的医者畅谈,师兄会让她用最少的精力,去看到她想看的全部。 她的医术与毒术,是师父的教导,还有师兄的陪伴,才让她在医术一道上,从开始就站在了云端。 容厌手指收紧了一下,低下身子,望着铜镜中的晚晚。 她神色恬淡从容,有种由内而外的平稳和坚固之感。 可他却有些恐慌,她好像离他很远。 她似是怀念地笑着,忽然抬眸道:“陛下……” 容厌打断她,“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不止是与他争吵时,任何时候,她都无需对他讲究这些称谓。 晚晚愣了愣,笑了一下,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接着她方才想说的话,想要和他商量道:“我想过了,就算我不能出去,绿绮……” 容厌放下角梳,忽然俯下身去,捧起她的脸颊,将她所有话都吻住。 晚晚惊讶地眨了一下眼睛。 他的唇瓣轻轻吻在她唇上,没有进一步的缠绵。 “不要再提别人。” 晚晚皱了一下眉,她今日的好心情,只是一瞬间,便又沉入到了水底。 不说这些,她对他,也没什么想说的了。 容厌看到她皱眉,他忍不住将她搂得更紧了些,就好像这样就能真的将她拥抱住。 她明明就在他怀里,可他好像又拥抱不到她。 晚晚抬手抵住他肩膀,想要推开一些,却又被他拥抱地更紧了些。 她顿了顿,放弃了再抵抗他。 反正,她也推不开的。 容厌感觉到她不再推拒,唇瓣用力抿了一下。 他感觉他这些时日,似乎过分不安了些,不安到他自己都有些陌生。 可是…… 自从停了太医令的药后,他的身体已经一日日明显地越来越差,渐渐衰败下去。 那么多人、事,他所做过的那么多抉择,每次那些并不好的结果,他怎么可能有一点安心。 她很少对他主动说什么,终于主动说句话,却从来与他无关。 而一旦只是单纯地面对他,她便只有漠然和冷淡。 在她从盥室中出来前,他还一直在想着,琉璃和玉。 他远远比不上楚行月在她心中的位置。 月亮,美玉,滥竽充数的琉璃。 好像无论怎样他都是最不堪的那个。 容厌呼吸微颤。 不是。 不是这样的,她还是他的发妻,她只是他的妻,只有他才和她是名正言顺的。 容厌抱紧她,重新吻上她,细碎而轻柔的吻略显迫切。 他抵开她的唇齿。 晚晚呼吸窒了一下,有些喘息不过来。 她皱紧了眉,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去呼吸。 他的亲吻不重,很温柔,和在铜镜中看到的一样,他抱着她时,她整个人都被他搂抱进怀中,完全陷入他身前。 晚晚眉心皱地死紧。 容厌将她抱起来,站起身,往床榻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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