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下的人越说越欢,他们自以为了解同为男人的薛敖,却没看到高座上的少年脸色黑成一团。 薛敖刚要起身,却被金绮按住肩头。 今日场合名为设宴,实为招安。 玉麓十一郡被夺已久,不可掌控之处太多,只有牢牢握住这些人,玉麓乃至整个西域才能为燕所降。而适才开宴前薛敖已经将话说的很难听,若是此时暴怒而起,恐会适得其反。 薛敖知道她的用意,深吸一口气扫视座下谈笑风生的众人,待目光扫至阿伽娜身上时,眉心蹙紧。 长得跟阿隼那崽子真像,怎么看怎么瘆得慌。 薛敖别扭地转头,避开阿伽娜流露出倾慕之意的绿色眼眸,开口道:“我辽东有个姑娘,比这位公主好看上千倍万倍。” 此言一出,满堂寂静,你来我往地看着面上带笑的薛敖。 这活阎王自打露面之后,不是臭着脸,就是嘲弄人,这般带着温情的笑脸叫他们喉咙中的话语戛然而止。 “咳咳...”龚生清了清嗓子,“不知王爷说的那位姑娘何等样貌,说来惭愧,比公主美丽之人,小人竟未曾见过。” 闻言阿伽娜挺了挺胸,薛敖对她视若无睹,叫她挫败极了,现在又拿她引以为傲的容貌夸赞别的女子,她愤恨地瞪上去。 薛敖也不恼,嘴角挑起轻松的弧度,“她啊,眼睛很大又很亮,看人的时候能把人看穿。脸比雪白,嘴巴是粉色的,一说话就有青梨子的香气。说话好听,笑好听,哭也好听...总之就是好听。不动的时候好看,动了也好看,但她掐着腰骂我的时候最好看,比莲白山上的雪獒和老虎都威风!” 龚生微微皱眉,心想这小子莫不是在耍他们。他这逐字逐句说的哪里是人,分明就是母老虎。 还没等他想完,又听薛敖接着道:“她头发很好看,黑亮黑亮的,尤其是上面别着的那只草蝴蝶,比那真的都好看,她最喜欢,天天都戴着。” 说罢,朝着座下露出一颗得意的虎牙。 龚生无言,怎么看薛敖都是一脸炫耀,又一脸跃跃欲试,等着人追问。 他干笑两声,递过去话头,“听王爷说来,这位姑娘真是..相貌奇特,就是不知与王爷有何关系?” 薛敖笑得后脑勺都在颤,阿信金绮怎么看都觉得自家主子身后生了根晃来晃去的尾巴。 “哈哈哈,我本来不想说的,既然你这么想知道,我也就不拿乔了”薛敖拍了拍腿,大声说道:“那姑娘啊,是我的未婚妻子,正在家里等着我呢。” 龚生适当露出些惊讶的笑容,赞道:“虽然小人没见过这位特别的姑娘,但就这般听来,也知道王爷与这姑娘是良配。郎才女貌,金玉良缘,小人在此提前恭贺王爷找到命定之人,白头偕老,子孙满堂。” 阿信嘴巴里的葡萄掉在地上,又咕噜噜地滚至金绮脚边。 金绮看着阿信闭不上的嘴巴,绽放出一个难以忍受的笑容。 金绮:知道咱哥俩差哪了吗? 阿信:我知,但我不太行。 薛敖笑得马尾甩到脸上,座下的阿伽娜气的跺脚。既然人已经达到用处,薛敖挥挥手,叫人将这红着眼的小公主带了下去。 听到薛敖当着众人之面说要神獒军将阿伽娜送回王室,龚生不禁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他环顾左右,见四周与自己反应一般震惊,走出座位朝着薛敖跪下。 “王爷,您或许不知,阿伽娜是安焉王亡妻的唯一一个孩子,别说几座城池,便是半个西域在他眼中都不如公主。您...还是命人将公主好生留在这里照料才好。” 他低垂着头,大局已定,既然投诚薛敖,自然要有个归顺的态度。 薛敖倒是不知阿伽娜竟这般得宠,不过惊讶之余也对龚生的言语生了些厌恶。 薛敖命人将阿伽娜送到附近安焉王的军队中,才对跪拜的众人朗声道:“我父亲,曾经教过我,为兵者不以死为惧,为将者不以败为耻,为帅者不以民为筹。我薛敖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至于用一个小姑娘来换土地和荣华富贵,说出去都嫌丢人。” 他对上龚生的眼睛,露出绚丽的笑意,“我辽东军和神獒军骁勇无敌,既然能把你们从强盗手中夺回来,就能为子孙后代谋好太平盛世的出路。” 龚生一震,意识到薛敖的野心和抱负远不止眼下,他此前竟然心生轻意,真是可笑可悲。 薛敖摸了摸额带,看向外面跃动的烟火,“各位,我们回程在即。” 阿宁,我要来找你了。 金绮和阿信顺着他望向外面,虽然夜色正浓,可他们却仿佛看到煦煦的春意,一片盎然。 雪霁天明,抚绥万方。
第95章 抢亲 谢小虎拉着孙袅袅的手, 看小姑娘哭的浑身发颤,心中又急又忧。 上京这几日生了场不大不小的风波,南衙卫例行公事, 查阅城郊耕田之时, 发现数百户的租赁文书有着错处, 比公文上所写高上许多。正值春耕之际, 这事也就上达了内阁。 除此之外,南衙卫还将一纸证书交给了大理寺,意指齐国公府垂涎公田, 偷改文书,私刮民脂民膏。 帝师年老, 早已辞官归乡, 如今内阁主事之人是陆霁云的同门师兄, 李温。 李温生自西南望族,虽不如陆霁云那般矫矫不群,但也是大燕首屈一指的肱骨文臣。陆霁云实在年轻,又与七皇子私交甚重, 景帝眼下自然不会将内阁交到他手中。 陆霁云远在中州,自然无暇顾及上京诸事,李温在一日午后偶遇谢缨,言若无意般将此事道出。 第二日, 齐国公府眷便被缉拿关押。 与此同时, 景帝缠绵病榻,口中呓语不止, 却迟迟不见清醒。 原是前几日送走孟曲与云北王子后, 他有意安抚被自己摆了一道的谢缨。为了彰显君臣之谊特意微服前往永安侯府,可听随行的侍从说, 陛下不知在侯府中看到什么,回来后便大病一场,眼下还人事不知。 谢缨为此前往大内,值守在帝王寝宫。 西南总督间兵马大将军蔺争加急来报,西域安焉王不满辽东王薛敖攻下玉麓十一郡,正起兵攻打南侧,直指西南边关。 阿宁此时已经出发两日,眼看着就要到泽州与陆霁云会合,却被禁军拦下。 项时颂不眠不休地跑了一天马,才将阿宁一行人拦下。想起当时谢缨那张昳丽生沉的脸上萌发出的笑意,他不得不在阿宁赶至陆霁云那里之前将人拦下,再带回去。 阿宁拨开拦在身前的溶月,沉声发问:“民女奉命前往西南盘拢丹砂矿,项大人这般将我拦下,意欲何为?” 项时颂苦笑,心想这次的恶人是做定了。 “阿宁姑娘,西南战乱,内阁传信说你这时不必再去。” 阿宁眉心微蹙,身后跟着的暗卫手持兵刃,警备地指向对面禁军。 正值午时,驿站大多是歇脚的百姓,看这两对人之间气氛凝重,忙收拾行李抬脚离开。阿宁不欲与之多言,内阁怎会注意到她一个女子去哪,项时颂亲自来追,不就是为了将她带回上京。 是谁指使的,究竟是为了什么。 呼之欲出。 “不必”阿宁看向他,“西南既然去不得,我便去兄长那里歇脚。所幸这里离泽州不远,大人不必担忧,只回去报备我的去处即可。” 项时颂暗叹,慈生果然是算无遗策,将阿宁怎么回话都想的一清二楚。 他清了清嗓子,按着谢缨教他的一字一句道:“既然阿宁姑娘不去西南,那便该回京奉旨成婚。陆大人远在泽州,若是因着姑娘迟迟不回,致使圣怒,才叫不好。” 话音刚落,阿宁瞪大眼睛,“你威胁我!” 少顷,她平复胸口恶气,笑道:“是了,这不是你说的,是谢大人的意思吧。” 她早该猜到,按照谢缨的性子,能将所有人都谋算在局中,怎么会眼睁睁看着她走。 可谢缨有软肋,他的软肋就是自己。 那若她能豁得出去呢? 阿宁自袖中摸出张纸,扬声道:“陆氏女陆霁宁,因败坏祖业,自请除名陆氏。此后山高水远 ,自担自愿。” 一早被谢缨困在局中时,阿宁便已经猜到会有如今这般局面。故而她背着父母兄长偷了家主章盖上去,有这东西在,不管自己以后如何,总不会牵连到家中。 项时颂没想到阿宁做事这般决绝,敢冒天下之大不讳,就为了摆脱谢缨。 可那是谢缨,妙年洁白,风姿昳艳,陪着她长大的谢慈生啊。 “项大人,如你所看,我可以走了吗?”阿宁看着他,漂亮的眸中蒙上一层薄雾,“还是说今日需得见点血才好。” 项时颂一抖,谢缨说了要他务必将人带回去,可也说了,阿宁一根头发都不能伤到,他怎么敢对这祖宗动手。 两方对峙,阿宁身边的陆家府卫却收到飞鸽传信,他将信条交给阿宁,余光里瞥见这位年轻的少主忽然浑身颤抖,靠在溶月肩上将纸条揉成一团。 项时颂问道:“阿宁,你怎么...” “走吧”阿宁看向他,眼睛亮的吓人,“我跟你回京。” 溶月抿唇不语,若是阿宁决意要走,她拼了性命也会将人带出去。可她适才看得清楚,那信条上是有短短几个字,却将阿宁一把拽回了困局。 ——国公府被抄,禁军扣押。 是陆母写的。她母族落难,儿女又都不在身边,求了一圈人得到指点,说是要禁军首领点头,国公府方有生机。 这信只能写给阿宁,谢缨要的是什么,他们心知肚明。 阿宁坐在回程的马车中,袖中的棠花簪硌的她手腕僵疼,她掏出这只簪子摔在桌上,末了苦笑。 谢缨太了解她,知道若是动她的父母兄长,必会将她逼急,若真急了便是鱼死网破之事阿宁也做得出来。故而他下手的是齐国公府,国公府一家清流,又待她不薄,她虽然不会玉石俱焚,却也不能袖手旁观。 只是这一回去,之前的计划又要全部打乱,也不知谢缨用了什么法子,中州是谢家的地盘,薛敖那里她至今联系不上。 马车没有驶回陆府,而是直接去了永安侯府。 景帝此前昏睡不醒,却在今日清醒片刻,交代了国事又五皇子、七皇子统管后,又看向谢缨,只叫他好好成亲。 不消多时又睡了过去。 太医只说景帝这是操劳过度,脉象正常,待转醒后便无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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