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没等到回答,锦杪没了耐心,娇俏的小脸露出冷色,“怎么突然不会说话了?莫不是那药有个让人变哑的副作用?还是你没认清自己的身份?” 裴臻薄唇紧抿,穆锦泽的那句话回荡在耳边。 他如今就是一个奴才…… 在南风馆,他要服侍无数人,在公主府,他只用服侍一人。 不管在哪儿,他都是个奴才。 哪儿有什么挺好,不过是他的自欺欺人罢了。 “回殿下的话,奴才只是不知该做什么回答才不会脏了殿下的耳朵。” 听裴臻自称奴才,锦杪只觉得刺耳。 可他如今,不就该如此吗? 她忽略心上的那点钝痛,“直说无妨。” “回殿下,钥匙在奴才腰上。”裴臻视线压得极低。 锦杪觉得太阳穴又开始疼了,小十五可真会给她找麻烦。 她带着桃月出去,让一个奴才进来找到钥匙解了裴臻身上的锁链,也将金笼打了开。 回头望见低眉敛目的男人,锦杪心里没由来地烦躁,她将这一切归咎于裴臻曾经对自己犯下的恶劣行径。 “扫雪去吧,扫不干净不准睡觉。” 话音未落,锦杪转身离开了西耳房,越走越快,颇像在跟谁怄气的样子。
第3章 曙色熹微,满院的银装素裹倒是一眼就看了个清楚。 因着常年喝药的缘故,锦杪一向多眠,今天难得起了个大早。 她站在窗牖旁,瞧着外边纷纷扬扬的雪花,问桃月:“下了一晚上吗?” 桃月觉得殿下想问的是裴臻,便回道:“雪下了一整晚,人也扫了一个晚上。” 锦杪想到裴臻那一身单薄的穿着,真是难为他扫了一晚上的雪还能好好的。 “让他歇着吧,顺便把那身碍眼的衣服换了。”收回视线,锦杪转身到美人榻歇下,拿起没看完的话本往下翻,想起受伤的长随应钟,眼睫轻抬,“应钟可好些了?” 之前在外游山玩水时,遇上一伙不知来路的歹人,应钟替她挡了一支毒箭,虽然从鬼门关捡回了一条命,但现在过去了半个月,应钟还没醒。 桃月:“回殿下的话,还是那样,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 “就让裴臻暂时代替应钟吧。”锦杪往下翻了一页,头也没抬。 桃月不解,裴臻戏弄殿下,殿下怎的还把人留在跟前碍眼呢? 难不成是做观赏用? - 用过早膳,宫里来人说徐贵妃突发恶疾,圣上宣琼阳公主即刻进宫。 徐贵妃是锦杪的生母,听到突发恶疾四个字,锦杪心口泛起一阵细细密密的疼,针扎似的,她不得不用手去摁住,以减轻痛苦。 琼阳宫内,徐贵妃面如经纸,了无生气地平躺在床上。 穆锦泽站在床边,眼睛又红又肿,跟核桃有一拼,他哽咽地唤了一声:“阿姐。” 锦杪走过去,握住他发凉的手,离得近了,母妃的病态也看得更清楚,这让她心上的疼愈发剧烈。 一名太医正在诊脉,随后他摇了摇头,神情同床边的另外几位太医一样严肃。 此情此景,让锦杪连呼吸也变得难受。 明明昨晚还好好的一个人…… 眼前忽暗忽明,锦杪越想越难受,原本白里透红的小脸骤然失了血色,泪盈于睫,整个人软绵绵地倒在穆锦泽身上,一只手使劲捂着心口,另一只手牢牢攥着穆锦泽。 “阿姐!” 穆锦泽话音甫落,就听得圣上厉声大喝,“太医!” 守在床边的几名太医赶忙去给琼阳公主看诊。 一盏茶过后,其中资历最年长的曹太医上前回禀,“启禀皇上,微臣已为殿下施针,殿下现时已无大碍。” “贵妃如何?”圣上扫了床上一眼,目光又回到神色凄楚的琼阳公主身上。 “贵妃娘娘这病来得凶猛且古怪,怕是、不大好。” 徐贵妃是后宫中最受宠的嫔妃。 现在她突发恶疾,而太医院束手无策。 曹太医已经能够料到他们几个的下场,最糟糕的就是整个太医院都要为徐贵妃陪葬。 跪在地上的曹太医,心生凄凉。 他没死在当年那场宫变里,如今却要为君主宠妃陪葬。 虽说人固有一死,可也要死得其所。 曹太医预料中的发落并没有降临,圣上从圈椅起身,对他撂下一句“尽力医治贵妃”,便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曹太医颤巍巍抬起袖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听见圣上对琼阳公主说:“你身子弱,不宜太伤心。朕会召集天下名医,治好你母妃。” 历朝历代,都有母凭子贵一说,可这位徐贵妃,却是母凭女贵。 徐贵妃原先只是后宫里不起眼的一位才人,家世普通,样貌更是平平无奇,性子还胆怯,这样的人在尔虞我诈的宫闱里是注定成不了气候的,偏她后来生了一个极受圣上喜爱的女儿。 琼阳公主年方二八,徐贵妃便宠冠后宫足有十六年。 这时,边关传来急报,圣上匆匆离开了琼阳宫。 圣上不在,锦杪也不再克制自己的情绪,她扑在床边伤心道:“母妃一向身体康健,怎会突发恶疾?” 曹太医他们几位汗颜,因为他们实在瞧不出这到底是个什么病症。 曹太医上前一步,劝道:“吉人自有天相,贵妃娘娘一定不会有事的,殿下莫要太伤心。” 是的,母妃心善,老天爷一定会保佑母妃平平安安。 锦杪深呼吸平复情绪。 当晚,姐弟二人守在徐贵妃身边,天快亮时,穆锦泽撑不住了,在榻上睡着了。 锦杪像被定住了一样,一瞬不瞬地看着床上的人。 徐贵妃安静地躺在床上,整夜没醒过,也没动过。 桃月端来早膳,“殿下,您吃点东西去歇会儿吧,贵妃这里有奴婢等人照看,不会有事的。” “我没胃口,撤了吧。”锦杪闭上眼,脸贴在徐贵妃肩上,像只无助的小兽蜷缩在徐贵妃身边。 桃月眨了眨酸胀的眼睛,轻手轻脚退出了寝殿,瞧见圣上往这边来,屈膝就要行礼,圣上旁边的冯总管却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接着又听冯总管压着嗓子问:“殿下可休息了?” 桃月摇头。 圣上走上台阶,冯总管伸手轻轻推开殿门。 圣上往里走后,殿门又合上。 看着那个娇花软玉般的人,圣上疲惫的面上浮现出笑意,脚下步伐迈得愈发轻。 如玉般的侧颜映入眼帘时,圣上微微抬手又屈指,似在隔空抚摸这张姣好的容颜,眼神里满是眷恋。 咚的一声,榻上的穆锦泽翻了个身,结果给翻到地上了。 锦杪循声回头,没想到会和圣上四目相对,片刻的怔愣后,她赶紧起身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穆锦泽也赶紧行了个礼,“儿臣参见父皇。” 圣上从容地将手收回,捻着搭在掌心的五线菩提念珠,“别等你母妃好了,你又倒下了,为你母妃寻找名医的告示已经张贴下去,相信很快就能找到可以治好你母妃的人。” “儿臣替母妃多谢父皇。” 圣上视线落在一旁没有动过的膳食上,“山药瑶柱猪红粥对你身体好,多吃点。” 锦杪知道这是要她吃的意思,遂起身到桌边盛了一碗,看时辰,圣上这会儿应该是刚下早朝,于是她顺势问了句:“父皇可用过早膳?” “朕不饿。” 圣上径直走去床边看徐贵妃。 榻边的穆锦泽小心翼翼挪到桌边,眼睛一亮,“好香啊阿姐,我也来一碗!” 圣上捏紧了手上的五线菩提念珠,不过片刻又松开。 独自面对徐贵妃的圣上神色漠然,仿佛在看一具尸体。 “贵妃这里有的是奴才照顾,你身子弱,回去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朕会立马派人通知你。” 转过身说话的圣上依旧疲惫,但却多了温和。 - 穆锦泽被留下来检查功课,锦杪自己出了宫,一夜未睡,没一会儿就在车里犯起了困。 到公主府时,桃月见殿下睡得正香,不忍心叫醒,便让裴臻将殿下抱回寝殿中。 裴臻犹豫片刻,缓缓伸出手,将人小心翼翼抱在怀中往府中走。 不曾伺候过人,动作笨拙得很,看得桃月心惊胆战的,生怕摔了殿下。 锦杪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男人漂亮的下颌线,以为是在梦中,抬手就摸了上去,发觉这人长得跟裴臻一模一样,不高兴地鼓起腮帮子,一双手捧着脸来回搓揉。 “怎么跟裴臻那个负心汉长了一样的脸?” 负心汉?裴臻停下脚步,凝视怀中人,“奴才当初只是实言相告。” 锦杪登时清醒过来,俏生生的小脸好似结了层霜,“放我下去。” 裴臻弯腰把人放下。 看他低头的样子,锦杪举起了拳头。 真想狠狠砸下去,砸他个脑袋开花,看他还敢不敢胡说八道! 那是实言相告吗? 分明就是戏弄! 不过倒也确实是实话,她乃金枝玉叶,是他攀折不得的。 怎么感觉她站裴臻那边了? 锦杪:“……” 于是乎,一双水灵灵的杏眼凶巴巴地把人瞪住。 “我是主子,你是奴才,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容不得你反驳。” 裴臻不理解自己当初那句话怎么就换来了一个负心汉的名声。 他想问清楚,可是锦杪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 “接着扫雪去吧你!” 锦杪撂下话,走得飞快。 呼~不生气,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得。 回到寝殿一通发泄后,锦杪心里才舒坦,困意随之袭来,躺床上没一会儿就昏昏欲睡。 在梦里,她把裴臻摁在地上狠狠揍了一顿,可算是解气了。 醒来时,已是掌灯时分。 锦杪这一觉睡了许久,又没怎么吃东西,早就饿了。 不过她却没急着动桌上的晚膳,而是吩咐桃月去把裴臻叫来。 裴臻一直在扫雪,身上带了凛冽的寒气。 他一走近,锦杪觉得雪人活了。 她将怀里的手炉递过去,“喏,给你暖暖手。” 裴臻怔住,叫他过来就是为了这个吗? 锦杪冲他眨眨眼,“接着呀,快暖暖。” 裴臻不明白前面还罚他扫雪的人,怎么突然就对他好起来了,他没接手炉。 “奴才不冷。” “可我觉着你冷,等会儿你要伺候我用膳,要是不小心打翻了碗,烫着我怎么办?” 这人脑袋是被冻住了吗?白给的手炉都不要,锦杪也不等他自己接,直接给塞到了他手上。 “多谢殿下。” 裴臻垂下眼帘,遮住了眼中的自嘲,为自己刚才心里那点莫名其妙的期待感到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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