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小姐。”红蔻端着碟子,开开心心去外间了。 青芷却是喜忧参半。喜的是,经过这段时间她对贺令昭的观察,她发现贺令昭这人,并不是外面传的那般不堪,他身上坏毛病确实不少,但他对沈知韫却很好。忧的是,贺令昭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与沈知韫理想的夫婿南辕北辙,但偏偏他们两人又有两年之约…… “贺令昭那人,做事向来没耐心,不必管他。待过了这几日的兴头,他觉得索然无味了,自然心思就歇了。”沈知韫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青芷听沈知韫这么说,心里蓦的滑过一抹可惜。但这可惜要说是对谁,她也说不清楚,所以很快她便找事岔开了这个念头。 而贺令昭在知道沈知韫不喜欢蠢笨的人之后,蓦的想起先前,沈知韫教他学问,教到最后愤然离开的模样。 贺令昭烦躁的挠了挠头,最后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生平第一次主动推开了书房的门。 他的书房如今已经改成沈知韫的画室了,属于他的东西都被收进箱子里了,但贺令昭并未去开箱子,而是径自走到桌案后,一弯腰将垫桌脚的书抽了出来。 书甫一拿出来,上面的灰尘便将贺令昭呛的直咳嗽。 贺令昭将书抖过一遍,又拿湿帕子擦了一遍,将书翻开之后,才发现书里面已经被虫蚁啃掉了不少,现在完全不能看了。 若按贺令昭之前的性子,书既然被虫蚁啃坏了,那便意味着老天爷让他今天不用读书,他绝对会以此为借口,立刻扔下书出门玩儿。 但今天,他却唤了康乐来。 康乐进来看见贺令昭拿着一本书时,坐在桌案后,已是十分惊悚了。而让他更惊悚的是,贺令昭竟然还让他去书肆,再替他买一套书回来。 康乐下意识以为,贺令昭又要拿书垫桌角,不禁劝道:“二公子,这桌案既然坏了,不如换张新的得了。您这成日拿书垫着也不是个事儿,毕竟二夫人还要用它来作画呢!” “你去买书,安平换桌案,半个时辰之内,谁没办好差事,就去扫一个月的马圈。” 康乐听到这话,当即不敢再有半分迟疑,忙和安平分头去置办东西了。他们两人紧赶慢赶,终于在贺令昭规定的时间内,替贺令昭买了书和置办了新桌案。 这天夜里,拿到了新书和用上了新桌案的贺令昭,让康乐给他沏了一壶酽茶,然后他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开始挑灯夜读。 沈知韫本以为,贺令昭坚持不了多久,就会乖乖回来睡觉了,她便没将这事放在心上,自顾自的先睡了。 到了天明时分,沈知韫被街上传来的报晓声吵醒后,她睡眼惺忪撩开床幔,却发现榻上空空如也,连床被子也没有。 显然贺令昭一晚上都没回来睡。 沈知韫先是一愣,旋即想到,贺令昭上次只是一个小小的风寒,就闹的府里人仰马翻的。她有些不放心,便披衣提灯往画室的方向走去。 此时刚至拂晓,天边隐隐泛起微光。 沈知韫行到画室门口,先是轻轻敲了敲门,无人应声,她试着推了一下,画室的门顿时开了一条缝。 沈知韫便推开门进去,在看见画室内的情形时,沈知韫顿时被吓的脸色煞白。
第三十七章 昏暗的书房里静悄悄的, 贺令昭直直坐在桌案后,一根绳子从房梁上垂下来。 推门看见这一幕,沈知韫顿时被吓的魂飞魄散,她差点尖叫出声, 贺令昭的呼痛声却先一步响了起来。 这道呼痛声虽然困倦, 但中气却很足。 沈知韫紧紧扶着门框, 又细看了一眼,这才发现,那绳子并未套在贺令昭的脖颈上, 而是系在贺令昭的头发上。 贺令昭低头打盹的时候,绳子猛地勒住了他的头发, 所以他才会呼痛。 沈知韫先是松了一口气,旋即恼怒道:“你在做什么?” 正昏昏欲睡看书的贺令昭,冷不丁听见沈知韫的声音,他睡眼惺忪抬眸, 就见沈知韫披衣站在门口,脸色煞白。 “阿蕴,你怎么来了?”贺令昭揉了揉眼睛,下意识起身便要朝沈知蕴过来,但他刚起身走了一步, 头皮就被扯的生疼。 贺令昭被迫停下来, 只好向沈知蕴求救。 沈知蕴十分想甩袖走人,但见贺令昭头发被绳子绑着,可怜兮兮的模样, 却又狠不下心离开, 最后只得冷着脸过来。 “晚上读书太困了,我看书上说, 头悬梁锥刺股,就想着试一试。”贺令昭小声解释。 沈知韫拨开贺令昭的头发,看了一眼绑的结结实实的绳子,沉默须臾,只不辨喜怒扔下一句:“你倒是能对自己狠得下心。” 贺令昭心知沈知韫先前是被吓到了,他眼珠一转,便想到了主意,他先是叹了一口气,然后卖关子道:“狠心没用。不过我总算知道,为什么称赞一个人聪慧,要说他聪明绝顶了?” 沈知韫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她看了他一眼。 贺令昭煞有其事解释:“因为书读得多了,人是变聪明了,但头顶的头发也都掉光了,所以才叫聪明绝顶。” 沈知韫被贺令昭逗笑了,画室的氛围顿时和缓了下来。沈知韫没好气在贺令昭的肩膀上拍了一下:“就你歪理多。” “这不是歪理,这是事实。你看我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我吊了半晚上的头发,书没看进去多少,但头皮都快要被拽下来。我今天总算是知道,为什么进士里,有那么多谢顶的了。” 沈知韫成功的被贺令昭带跑偏了,她嗔道:“你当谁都跟你一样这么傻?” “那我这不是没办法嘛,天赋不够,只能靠勤奋来凑了。”但他一拿起书就犯困,喝酽茶都不管用,只能试试书上说的头悬梁了。 沈知韫解开绳子之后,将手上缠绕的头发递到贺令昭面前,又补充了一句:“还有你的头发来凑。” 贺令昭顿时悚然心惊。 吊一次头发就掉这么多么?若照这个架势下去,只怕他书没读好,头反倒先秃了。 沈知韫替贺令昭解开绳子之后,便拢着衣衫往卧房走。贺令昭这会儿也无心读书了,他立刻快步追上去,问沈知韫:“阿韫,你们沈家人到底是怎么做到,个个读书都这么厉害的?你们真的没有什么秘诀吗?” 这个问题,之前贺令昭问过沈知韫一次,当时就被沈知韫怼回来了,这次他不死心的又问了一回。 “自然有。”沈知韫停下来。 贺令昭立刻欢喜凑上去:“什么秘诀?你也教教我呗。” “因为我们姓沈。” 贺令昭:“……” 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沈知韫回房之后,便径自又回床上躺下了。贺令昭自觉的抱着被子睡在了榻上,刚躺下的那一瞬间,贺令昭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他又立刻爬起来,看向沈知韫的方向,满脸兴奋问:“阿韫,你去画室找我,是在担心我么?” “谁担心你了。” “不是担心我,那你怎么会在这个时辰去画室?”往常这个时辰,沈知韫还没醒。 沈知韫瓮声瓮气道:“我是被街上的报晓声吵醒了。” 贺令昭心想:平日这个时辰,你都没被报晓声吵醒,怎么独独今日就被报晓声吵醒了呢?她肯定是因为担心他才醒来的。 一念至此,贺令昭像是吃了蜜一样,心里甜滋滋的。 但他知道沈知韫不会承认,且他听出了沈知韫话里的困意,就识趣没再继续追问下去,而是唇角翘起,声色愉悦哦了声,然后体贴道:“时辰还早,那你再睡一会儿。” 床幔里便再无声音传来了。 贺令昭身体很困,但精神却很亢奋,尤其在发现,沈知韫先前是因为担心他,去画室看他这一点之后,贺令昭的精神更是亢奋到了极致。 他趴在榻上望了床幔的方向好一会儿,然后悄无声息出门去练了一遍贺家枪。 待一套枪法练完之后,天色已经大亮了。 贺令昭甩了甩额头上的汗,又匆促沐浴了一番,然后回房换上襕衫,就精神抖擞的带着安平和康乐出门了。 沈知韫睡的迷迷糊糊时,隐约感觉有人在床边看她,但她那会儿太困了,眼皮压根就睁不开。而那人站了一会儿之后,似是说了句什么便离开了,沈知韫又沉沉睡了过去。 眼看着快到去王淑慧那里的时辰了,沈知韫还没醒,青芷便进来将沈知韫叫醒了。 沈知韫坐起来时,神色还有几分迷茫。原本她是为了躲贺令昭问东问西装睡来着,结果谁曾想竟然真的又睡了个回笼觉。 “二夫人,快到去见侯夫人的时辰了。”青芷提醒道。 沈知韫下了床,目光不经意扫过榻上时微顿了一下。青芷瞧见了,便道:“二公子一早就去太学上学了。” 沈知韫:“!!!” 贺令昭的精力这么旺盛的吗?昨晚他一宿都没睡好,她本以为,今晨他又会像往日那般睡到日上三竿的。结果他竟然一大早就去太学读书了?这倒有点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了。 但转念一想,或许贺令昭只是头脑发热所致,待他这股兴头过了,或者吃够了读书的苦,到时候他自然就消停了。 而此时的贺令昭,正在太学奋力听策论博士讲策论。 虽然听不听得懂另说,但贺令昭认真听的姿势却摆的很足,以至于这天给贺令昭他们授过课的博士私下都聚在一起议论:“贺令昭这小子今天居然认真在听老夫授课了,这小子肯定又在憋什么坏招!” 不巧路过的沈怀章正好听见了后半句。 上次贺令昭殴打裴方淙那事,沈怀章还心有余悸,一听授课的博士们说这话,沈怀章当即便不分青红皂白就将贺令昭叫过来。 结果他还没来得及说教,贺令昭已经掏出书,问沈怀章:“沈司业,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沈怀章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便往贺令昭身后看。 贺令昭先是一愣,旋即满脸无奈道:“司业,我这次真的是来向您请教学问的。” 沈怀章并不信这话,但还是将贺令昭问的那句话同他解释了。末了沈怀章又引经据典,说了一堆规劝贺令昭的话。 贺令昭听的一知半解,但还是应了。 而那帮狐朋狗友们得知此事,纷纷过来打趣贺令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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