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令昭手一抖,那张纸就展开了,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和离书三个字。 贺令昭瞬间急了:“不是!阿韫,这和离书你怎么还留着啊!”他们回到上京之后,贺令昭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他手里的那份和离书烧了,他本以为沈知韫将这份也烧了,却不想她竟然还留着。 “难不成你说要同我做真夫妻是诓我的?其实是想骗我放松警惕,然后两年之期到了之后,你就又要同我和离?阿韫,你……” “贺令昭,你在怕什么?”沈知韫打断贺令昭的话。 贺令昭委屈抬眸,就见沈知韫望着他:“我既说了要与你做真夫妻,那我便是抱着要与你共度一生的想法的。但等闲变却故人心,日后若你变心喜欢其他的姑娘了……” “没有其他姑娘。”不等沈知韫话说完,贺令昭便扑过来,紧紧抱住沈知韫,“没有其他姑娘,我只要你。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既然除了我,你谁都不要,那你何必惧怕这一页薄薄的纸张呢?” 贺令昭抱紧沈知韫,向来张扬自信的人,这会儿声音里却全是不安:“你之前说,你想嫁的夫君条件,我一个都达不到。我怕以后若真有那么一个人出现,你会毫不犹豫的离开我。” 沈知韫闻言,心里莫名有几分酸涩。 “胡思乱想什么呢?若真有那么一个人,他早该出现了,而不可能等到你我成婚之后才出现。” “那万一……”贺令昭话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沈知韫话中的意思,他顿时将沈知韫松开些许,眼神急切望着沈知韫,“阿韫,所以你的意思是,哪怕以后会有那么一个人出现,你也不会离开我?” 自从贺令昭明白他对她的心意之后,他在她面前,便从未吝啬过表达他的心意。这一次,沈知韫也想赤诚坦荡的回答一次。 “是,即便以后哪怕有那么一个人出现,我也不会离开你。而且贺令昭,那只是我从前的择婿要求,不是现在的。” “那你现在的择婿要求是什么?” “他得敬我,爱我,身心都得属于我一个人才行。” 贺令昭原本以为,沈知韫如今的择婿条件可能会更苛刻,却不想她说的竟然是这个,贺令昭顿时欣喜若狂,他再一次紧紧抱住沈知韫,声音里全是激动:“我能做到的,阿韫,我一定能做到的。” 沈知韫也抬手抱住贺令昭。不管贺令昭以后能不能做到,但她相信他这一刻是真心觉得自己能做到的。 到最后,贺令昭再未提起那封和离书。 那份和离书,沈知韫想留便留着吧。那封和离书对沈知韫来说是心安,但对他来说却是提醒,提醒他时时刻刻别忘了自己的承诺。 到第四日,贺令昭下学归来时,带回来了穆红玉想找之人的消息。 “那人名叫冯靖,是随州来的学子,去年考进武学的。他父亲曾是安随军中的都虞侯,于十年前战死,他母也于四年前亡故,他在随州为母守满三年孝期后,就来上京参加武学入学选拔,且是以第一名的成绩考进来的。我今日专程在演武场上和他比试了一番,他能与我打个平手。武学中的博士们也十分看好他,说他假以时日,定然能在战场上立下一番功绩……” 贺令昭叭叭说完冯靖的生平之后,又道:“但冯靖那人是出了名的性子冷,他平日独来独往的,除了比试之外,他从不与同窗同谁亲近。穆红玉看上他,以后估计有她哭的了。” 还有一件事,贺令昭没同沈知蕴说。今日在武学与冯靖打过平手之后,贺令昭就有心想与冯靖结交。但冯靖却说,他从来不交朋友,贺令昭若想找他切磋,他随时奉陪,说完他直接没给贺令昭开口的机会,就直接拎着他的刀走了。 沈知蕴听贺令昭这么说,虽然也担心穆红玉,但第二日她还是约了穆红玉见面,将贺令昭同她说的话,悉数转述给穆红玉。 原本以为穆红玉会退缩,却不想穆红玉信心满满:“没事,他性子清冷,但我热情活泼啊!正好可以互补呢!” 沈知蕴原本想说什么,但看着穆红玉满心欢喜憧憬的模样,她想了想什么最终什么都没说。 每个人所求和际遇皆不相同,穆红玉这样的性子,或许到时候有别样的机缘也说不定。 之后她们两人说了一会儿话之后,穆红玉便火急火燎的走了,沈知蕴带着青芷又去了趟书肆,然后才回定北侯府。 沈知蕴前脚刚进府,后脚程枝意便过来说,大理寺卿家的长女已在花厅里等候她多时了。 沈知蕴眼底滑过一抹疑惑。 她和崔婉仪之间并无交集,唯一的交集,就是上次张夫人的赏菊宴上。今日崔婉仪怎么会专程登门来找她? 不过疑惑归疑惑,崔婉仪既上门来找她了,她还是得去花厅见见她。
第五十九章 沈知韫过去时, 恰好有侍女进去为崔婉仪换热茶。 崔婉仪一袭鹅黄色的衣裙坐在花厅里,双手交叠在腹部上,侧脸清冷端庄。似是听见侍女为沈知韫问安的声音,她转头望过来。 先前冷淡不平的眸子, 这一刻却隐隐带了几分感激。 沈知韫神色茫然, 自花宴之后, 她们之间便再无交集了,崔婉仪为何会用这种眼神来看她?但很快,从崔婉仪口中, 沈知韫才知晓了原因。 原来那日花宴上,贺令昭那句‘崔小姐与其有时间私议我, 倒不如把精力放在你自己身上,总好过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好。’让崔婉仪心生警惕。 崔婉仪是家中幺女,父兄又素来宠她,且她自己也过的顺风顺水的, 如今正在与杨太傅的孙子商议亲事。 若说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事,那便只有婚事了。 那位杨公子,崔婉仪是见过的,当时她觉得他体贴和煦,堪为良配。但当时听了贺令昭那话之后, 崔婉仪心下不禁有些惴惴不安。 她犹豫许久, 最终还是吩咐侍女去查她的未婚夫。 若杨公子没问题,此事也无伤大雅,若杨公子有问题, 也能避免她日后深陷泥沼之中。 最开始, 侍女并未查到什么,崔婉仪本以为贺令昭是故意诓骗她, 正欲就此作罢时,却无意得知杨夫人之前发作过杨家的几个婆子。 在上京,大户人家发作仆妇是常有的事,但关键是杨夫人发作仆妇是在杨崔两家议亲之际,崔婉仪觉得太过巧合了些。 之后,崔婉仪让侍女顺着发作仆妇那条线查下去,最终真查到了端倪。 原来在他们两家议亲之际,杨老夫人发作仆妇的原因,竟然是杨夫人长媳前来探亲的堂妹,突然被诊出已有月余的身孕,而那孩子的父亲,是与崔婉仪议亲的杨二公子。 杨老太傅是当朝大儒,而杨夫人长媳堂妹的父亲则只是一个小小的通判,杨夫人自是不愿意二儿子娶她做正妻,她本想许些利益,让那女子悄然落了胎,偷偷将此事揭过去。 却不想,那女子非但不肯,反倒还将此事告知了她母亲。 她母亲十分泼辣,直接说是杨家二公子先弄大了她女儿的肚子,若杨二公子不对她女儿负责,她便去公堂上状告杨二公子强行奸污她女儿。杨家是清贵之家,杨老太傅更是时刻约束子孙要修身立德,若他老人家知道此事,只怕会立刻将杨二公子从族谱上除名。 杨夫人恼恨二儿子糊涂,却也不得不帮忙善后。 许利无用之后,杨夫人同对方说,那女子想做正妻绝无可能,若她听话识趣,待崔婉仪进门之后,她会做主将她抬进来做贵妾。 最后,那女子应了杨夫人的要求,此刻她正由她母亲陪着,在杨家的别院里养胎。 崔婉仪素来骄傲,得知此事后,顿时被气的直发抖。她当即便同父兄说了此事,崔寺卿听说此事亦是气的不轻,当即便去同杨家商议退亲事宜了。 而气过之后,崔婉仪又想起了贺令昭。 崔婉仪起身,同沈知韫道:“若非二公子提醒,只怕我至今还蒙在鼓里。今日我冒昧登门,便是来为此事道谢的。” 说完,崔婉仪冲着沈知韫郑重行了一礼。 沈知韫忙道:“崔小姐快请起,这可使不得。” “使得的。”崔婉仪执意将礼行完,再起来时,素来骄傲的人,眼里已染了湿意,“若非二公子不计前嫌提醒我,只怕我后半辈子都毁了。” 说完,崔婉仪又郑重向沈知韫行了一礼:“这一礼,是我那日在赏花宴上对二夫人你与何二公子恶语相向的赔罪。” 沈知韫忙扶起崔婉仪,直言都过去了。 之后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沈知韫才发现,崔婉仪这人其实心肠不坏,只是大抵自幼顺风顺水惯了,再加上从前在她的圈子里,她一直是被人追捧的那个,那日在赏花宴上,她抢了原本属于她的风头,她心里不忿嫉妒才会口不择言。今日登门赔罪,她亦是真心诚意,没有半分扭捏之态,沈知韫倒对她生了几分好感。 她们说话间,贺令昭也散学归来了。 原本贺令昭是打算直接回院子找沈知韫的,但听下人说,沈知韫在花厅见崔婉仪,所以他便也去了花厅。 崔婉仪今日登门一为赔罪,二为道谢。如今既见到贺令昭了,她便也亲自向贺令昭赔罪道谢了,然后才告辞离开。 沈知韫让青芷送崔婉仪。待她们二人离开之后,全年无休每,日更新独家滋源裙七陆六捂灵八叭耳污沈知韫才转头看向贺令昭:“那日崔婉仪说的话,你既然都听见了,为何还会帮她?” “当初我们成婚那日,更难听的话我都听过了,她的那几句话算什么?”贺令昭牵着沈知韫的手往回走,边走边道,“而女子嫁人是一生的大事,若教人诓骗了,只怕一生都得陷在泥潭里了。所以小爷我就大发慈悲随口那么一说,若她肯信,自己去查就能查到,若她不信执意要往火坑里跳,我自然也拦不住。” 沈知韫听完贺令昭说的之后,顿时停了下来。 贺令昭转过头,就见沈知韫怔怔望着他,不禁笑着凑过去,开玩笑道:“阿韫是不是觉得,你相公我虽然品性顽劣,但人也不算太坏?” 若在平日,贺令昭说这话,只怕沈知韫定然会奚落他几句,但今日沈知韫却弯唇笑了笑,然后告诉他:“你不是品性恶劣,而是拥有一颗赤子之心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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