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等事不必主子亲自动手。” 十六起身要跪,被她出手拦住。 “明日还要赶路,你且歇息吧。” 说罢,便将女人拖到后院柴房,与她娘亲关在一道。 翌日天明,这黑心店家母女被她们绑在马车后面狭窄的货板上。 林知秋问起昨夜发生何事,她只说有两个宵小之辈夜里劫财被惩治了一顿。 后面的路途要平顺得多。 傍晚时分马车终是进了府城,她们先寻了此地上好的酒楼,要了一桌像样的饭菜。 男人有些不安,觉得一路上花费她许多银两,扯了她的衣角轻声嘟囔着要换间小饭馆。 十六奉令上了饭桌,却坐在最边角,闻言只当没听见。 裴出岫温声安抚他,“出岫不才,可是养夫郎的银钱总是够的。” 十六低头饮茶,男人却在她的言语中赧红了脸。 饭菜上桌,裴出岫依旧给林知秋先布了菜,引得小二不由得多打量了她们一眼。 “客官是从外乡来的吧?” 裴出岫抬眸,小二嘻笑两声,“那您可得好好尝尝咱们这儿的醉香鸡和芙蓉鱼羹,这可是都镜府独一份的美味。” 林知秋闻言呛了一口,她给他抚了抚背,见小二去侍候邻桌,方才开口道,“可是这菜不合口味?” 男人摇了摇头,抿起嘴角,“只是想起从前在天香楼也尝过这两道菜。” 裴出岫微微挑了眉,实则她也钟爱天香楼这两道佳肴,每回去酒楼都得点上一回,方才见此处也有便顺道要了,“知秋若是喜欢,便多用一些。” “好,那小二如此夸赞,不知与天香楼的比起来如何。” 正说着话,邻桌传来一声喟叹,“这都镜府的酒楼自然是比不得京城。” 林知秋手中筷箸一顿,裴出岫往旁侧望去,只见到一个窈窕背影。 侍从正在为他布菜,“主子可是想家了。” 男人又叹,“也不知娘亲与爹爹近来如何了。” 裴出岫见林知秋眼眸暗了暗,轻轻握了他的手,“若是疲累了,一会儿便上楼先歇息。” 他摇了摇头,低头吃起碗中的饭菜,有些心不在焉。 用过饭食后,她搀着男人来到酒楼上层的栈房。有十六陪在此处,她并不担心。 裴出岫遂独自驾着马车,将后厢的二人带去府衙。 傍晚时分,府衙门前人影疏落,她执起鼓槌擂响鸣冤鼓。不多时,有二位小吏出来引着她入内。 公堂上问案的是刑名师爷,穿一身湛蓝官服,拿着簿子正在记画。她身形颀长,却是十分干瘦,一对卧蚕眉下面眼睛细长,打量她时眸光甚是明锐。 裴出岫从善如流地报上名姓,交代了遇见栈舍打劫的始末。 那母女二人起初还欲争辩,倒打一耙称她持刃伤人。官吏上前验过了伤,好在从前也有人来府衙指认这间县城栈舍,苦于没有证据不能收押。 裴出岫请令她二人分开审问,那女郎不甚机灵,经不得诈很快便自相矛盾。对着那店家,她呈上了迷药粉末,又让官吏察看了那店家的指甲缝。 罪证确凿,她们只得恨恨地签字画了押。 ~ 离了案堂,方至府衙门外,见另一辆马车上侍从搀扶着一位公子徐徐而下。 正是方才在曼华楼邻桌见过的那位男郎。 迎面看来,他面色偏白,身上衣袍宽松,小腹似有隆起。先前他是背对她坐着,看着还不明显,如今见他走路姿势有些拖沓吃力,时不时地伸手抚揉腰背,她眉心微微一皱。 想到他的身份,她踌躇着欲上前,却见那侍从瞪着眼,防备地护在他身前。 “这位郎君。”裴出岫淡淡出声道,“裴某是位大夫,可否同你说句话。” 那男郎似乎也有几分惕然,可念在此处是府衙门前,眼下身子又确有不适,遂轻轻点了头。 侍从退开半步,仍挡在她二人之间。 裴出岫也不在意,只是凑近一些,与他低声道,“观你面色与步态,似有滑血征兆,还是请了医夫过府照看吧。” 短短一言后,男人神色显出惊诧,见她要离去,连忙开口挽留,“大夫请留步,此地只一间医馆,也未有照看孕夫的医夫。” 裴出岫足下一顿,见他眸光焦急,思忖一番道,“我暂住在府城曼华楼,待您妻主归来,可以请人过来寻我。” 她不能贸然入府替男眷看诊,遂还是告辞离去。 ~ 都镜府城夜里颇繁华,裴出岫经过街市,买了深色浅色两身新衣。 待回到曼华楼栈屋,阖上屋门,替男人沐浴梳洗过后,他脸色霁朗不少。 裴出岫替他换上浅色新衣,正是合身,林知秋喜素色,这衣料淡雅却上质,很衬他清冷如月的气质。 男人抚着衣料,眉宇间又浮上浅淡的愁意,“这样好的衣衫,知秋……” 话还未尽,裴出岫靠近他身后,拥住他纤瘦的腰身,轻声开口道,“你是我视若珍宝的男儿,莫要再提什么为奴仆的话来伤我的心。” 她知道林知秋心中始终放不下过去,或许他还以为爹娘长姊受苦,他便不得让自己太过欢愉。 可是见他自苦,她又觉得难过,好在他是个聪慧之人,很快便转过身回应一般地伸手抱紧她,“出岫,我答应你再不提了。” 屋内安静下来,她的手抚着他挺拔的脊背,鼻端嗅闻着他身上沐浴过后的清香,心头又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 男人阖上眼,眼睫细细地颤着,面上神色依旧那样顺从,仿若可以接受她对他做的一切。 桌案上的烛火暗了一瞬,裴出岫温柔地抬起他的下巴,吻上他如花朵般绽放的唇瓣。她的右手搭上他的肩,他的眼睛闭得更紧,却微微开启了唇,回应她的亲吻。 唇舌温软,如蜜般香甜,他依偎在她怀里,被她紧紧地抱着。 正要往内深入,屋外传来了扣门声。 “请问大夫在吗?” 屋内贴合的二人分开了一些,裴出岫望着眼前男人微红的脸颊和柔情朦胧的双眸,低低喘息着平复了心跳,替他拢了拢衣衫,将散乱的长发捋到背后。 她独自去应门,来人是傍晚在府衙见过的侍从和一名管事模样的女子。 “我便是大夫。” 那女管事甚有礼地请求,“我家大人请您过府一趟。” 裴出岫回头望了一眼,男人面色颇担忧,她同管事低声道,“容我同夫郎交代一声,便随你一道过去。” 说罢,便回到林知秋身边与他说了今日遇到的男郎,只说是他怀了身孕看起来胎相有些不稳,还应允了夜里会早些回来陪他。
第44章 马车再度回到府衙, 绕到北面一间幽静的官舍。 厢室内,女管事与她言明是知府大人的家将,此去乃是为大人的家眷医治。 待到引进管舍院落,闻得男人轻弱的疼痛呼声, 裴出岫面色一变, 疾行几步来到屋内。 知府大人正在屏风外来回踱步, 见到她走近, 先是怔楞而后涌上欣喜,“出岫,怎会是你?” 裴出岫来不及同她细说经过,只是同她一道来到男人榻前, 隔着帷帘拿布帕覆在腕上诊起了脉。 “你夫郎滑血之兆已显, 此胎不稳,恐是凶险。” 宋诗意孤身在外为官,哪里会知晓这些孕夫的病症,脸色煞白地问道,“可有法子坐胎?” 裴出岫见帷帘后的男人疼得厉害,连忙沉声道, “胎元不固,气血耗损, 府上可有人参同黄芪?” 宋诗意闻言拢了眉,颇是茫然, 就听侍从在一旁小声道, “有的有的, 前些日子主夫大人命人从京城捎来的。” 裴出岫点了点头, 吩咐那侍从道,“先去煮碗水来给你家郎君服下。” 她又开了药方, 递给外头的管事,劳她去医馆抓药回来煎服。 侍从名唤秀锦,端来参汤后,小口小口喂男人饮下。 他有了气力,身子也暖起来,秀锦又替他换下染血的亵裤与汗湿的中衣。 裴出岫与宋诗意守在屋外,今夜城中本是有宴,她身上还有酒气,想必是得了通传急急赶回府的。当着京中旧友,她倒放下了知府大人的架子,堆起一脸苦笑道:“出岫,你又救了我夫郎一回,是我妻夫二人的大恩人了。” “今日遇到令郎君是偶然。”她望着月中凄寒月色和满庭霜雪,轻轻地开口道,“不过,此一趟来都镜府,原本就是要来寻你的。” “哦?”她有些惊讶,转而又顾虑道,“可是宋府在京城出了什么事?” 裴出岫忙摇了摇头,又敛了凤眸,低声回她,“应是明日与他一道来的,实则是为了林府公子知秋。” “知秋?他也来了都镜府?” 宋诗意微微扬了声音,念及屋内还在煎熬的夫郎,又不得不按捺着心绪,声音有几分不稳,“他……他如今可好?二妹说二皇女殿下有意为难他,后来将人赎出来安置了,我……” “他尚安好,你莫忧心。”裴出岫扯了嘴角,温声安抚她,“他从旁人处得知你从前为他受罚,心里很是不好受,是以从京城来见你。” 宋诗意神色黯然,无声攥起掌心道,“换作是旁人,见到忠良蒙冤,也会这样做的。” 裴出岫颔首,见她又抬起眼眸,眸中有困顿挣扎,“当年我不能忤逆母命,只得负了他,娶了筝儿,可是我心里对他还是……” 在她眼里,若论样貌才学,宋诗意无疑是京城贵女中极出色的,难得她入了官场还能保有出尘闲雅的姿容与高节清风的品性。 是以,她同知秋的过往,令她心有羡慕却没有半点不愉。 静默良久,裴出岫只是无声地拍了拍她的肩头。 管事取了药回到官舍,裴出岫嘱咐秀锦如何煎药、喂药。那管事还依照她言,从医馆多取了一味雷公藤以解她臂上之毒。 宋诗意再三恩谢后,遣了马车送她去曼华楼。 ~ 是夜弥静,裴出岫进了栈屋卧房,先与林知秋诉了一声,而后径自到画屏后沐浴更衣。 衣衫窸窣落下时,她听到男人在榻上辗转反侧,想到方才宋诗意的言语,她心头不自觉有些沉沉。 不知过了多久,听见一声闷闷的咳声,她蓦然回神,“哗”的一声在浴桶中直起身,扯过布帕擦干身子和长发,换上贴身的中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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