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修……” 她撕心裂肺吼出声。 “如玥,你怎么是这个样子!” 曹氏扶着门缓缓倒下去,胸口剧烈喘息,整个人已经崩溃,恸哭出声: “你怎么是这个样子……” 盛如玥怔住,她怎么是这个样子? 不这样,难道要像玉华郡主那样,被所有人怜悯吗? 她生来高傲,不想被轻慢有什么错?想做人上人有什么错? 她既然同九皇子有了这一场缘分,她又怎能不抓住? 她既抓住了机会,自然要做太子妃,皇后,乃至太后,载入史册,这才不枉她来世上走一遭! 她不过是缺了些运道。 外头已经响起打斗声,想来是袁心带着军队赶过来了,或许这里已经被包围了。 “盛如玥!”沈星语吼:“你混淆皇室血脉,私藏暗卫,这一桩桩都是诛九族的大罪!你忍心让你姨母受刑而死,死后连个收尸的也没有吗?”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盛如玥脑子里闪过在镇国公府的日子,曹氏给她梳发,教她认字,给她量衣服…… “传我的命令下去,所有人投降,不必再抵抗。” 她看一眼曹氏,抬步想走过去,绣足刚迈出去一步又顿住。 她朝曹氏笑了一下,脚尖转了方向,从另一边暗道,去了月影楼的最高处,看着军队将这里控制住,远眺繁星辽阔,皇宫灯火辉煌。 她在风中等了很久,在看见九皇子缓慢踏入这里的一刻,她勾唇,从楼上一跃而下。 正好落在他面前,血从身体里晕出来,缓缓如墨汁摊开…… 她死在他面前。
第91章 曹氏惊恐昏死过去, 沈星语同双瑞一起将人扶上马车。 血漫延铺展开,沾湿了靴屡,空气中飘着粘腻的血腥刺鼻味, 有人吓的惊叫出声。 九皇子怔怔盯着地上成了一团血肉的人,听不见看不见闻不见, 天地之间的一切都成了虚影。 人如一尊雕塑,连眼球也不动。 人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血流? 她会不会死? 内官知九皇子,他从来没有真心想杀过盛如玥,“殿下,您节哀。” 内官说着弓腰上前一步,要将披风给盛如玥盖上。 “孤来。” 九皇子制止了内官, 自己上前一步,单腿屈膝蹲下,曲着食指, 颤抖着靠过去, 凑近她鼻尖。 只有轻微的风拂过指尖。 九皇阖上眼眸, 解下身上的披风,盖在她身上, 吩咐内官 :“太子妃盛氏,不幸得內疾, 骤然暴毙,尊太子妃之礼厚葬。” 内官招手,禁军立刻将人抬下去,提了水过来冲刷血, 转瞬之间, 这里只留下一片晕湿的水渍,有卷入夜风中。 袁心禀报道:“殿下, 如今小……太子妃的孩子如何处理,还等着您示下。” 九皇子示意袁心带路,在一间厢房里,见到了唐淙。 “殿下!”宁酒抱着唐淙跪下,“小皇子是您的孩子呀。” “娘娘恨废太子入骨,一辈子皆是被废太子所毁,又怎么可能会给他生孩子。” “娘娘早就将他的孩子打了,小皇子不是足月生产,是七个月之时催产早生的,这些,伏太医皆知晓。” “娘娘临终唯一的心愿便是,您能放过小皇子,她不想在地下,看到父杀子。” “这是支使玄羽卫的玄羽令,娘娘说了,这支暗卫以后属于殿下。” “爹爹……爹爹。” 唐淙尚不知母亲已经离世,走着还不稳的小晃步子,奶声奶气的走过来,一个不慎,噗通一声,人摇摇晃晃的摔倒在地上,哇的一声哭出来,小肉脸随着一颤一颤。 一只小胖手朝九皇子伸着,“爹爹……” 九皇子双手覆在面上,搓了搓脸,好一会才拿下来,嗓音梗颤:“来人。” “皇长孙唐淙,自幼体弱多病,不幸随母感染恶疾……随母一起厚葬。” 宁酒瞳孔微缩,“殿下,您不能这么对娘娘,她已经将暗卫交上来了。” “这是她最后的心愿。” 九皇子最后瞥了一眼唐淙:“宫人伺候不利,一应宫人乳母,全部陪葬。” “殿下!” “殿下!” “爹爹……” 九皇子转身,将宁酒和唐淙的呼喊声一切留在身后,自有下属处理一切。 九皇子手紧紧捏着轩窗,如一尊雕塑,仰头看向夜空,今夜繁星如许,月亮是满月圆盘。 厢房里的哭声骤然放大,内饰官打着寒颤,不忍道:“殿下,这里的一切有袁大人,您回东宫吧。” 九皇子指尖勾了眼角的泪,道“顾大人?” “顾大人受了些外伤,昏迷过去,人一早被袁大人命人送回去了。” 九皇子道:“去地下看看。” “奴听衙役说通道口机关狭窄,通往地下宫殿的通道又长,殿下尊贵,没必要受着苦楚。” “少废话,带路。” 九皇子通过狭窄的通道,走了悠长的台阶,至了地下通道,里头已经空了,他还是将这些宫殿全部都转了一遍,又抬脚往城阙之上走去,对着盛如玥跳楼的位置,沉默着站了很久。 镇国公府。 曹氏亲眼目睹盛如玥跳楼被刺激的不轻,路上就起了高热说胡话,抓着沈星语的手不放,似乎是将她当成了盛如玥,迷迷糊糊半咪着眼,看着她:“如玥…不要走。” 沈星语试了几次也抽不出自己的手,只好将顾修托付给双瑞,自己则陪着曹氏安慰她:“姨母,我不走了,您安心睡觉。” 沈星语安抚了一会,才让她躺下去,白大夫诊完脉,面色凝重,“受了剧烈刺激,不太乐观,怕是要做好长期调养的准备。”@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先开一副凝神静心的方子。” “您快开,开好了去看看世子爷,待有了结果回来告诉我。” 白大夫领命,去外头开了方子嘱咐婢子离开,沈星语回头看一眼曹氏,见她这回眼皮合着,用另一只手拖着抬起来,试着将手往外头抽,曹氏立刻又睁开眼皮害怕的哭:“不要走……不要跳楼。” 沈星语只得又耐着性子安抚她,如此试了几次,发现曹氏无论睡的多熟,都能像弹跳的鱼立刻打挺惊醒,沈星语只好放弃挣扎。 过了好一会,绿翘端来熬的浓浓的汤药,沈星语扶着她坐起来,让她靠着自己,服侍她喝了药躺下。 沈星语见白大夫这么久还不回来,一颗心始终悬着。 顾修明明一身武功,为何刚才任由那些暗卫打?被人欺负不还手也不是他的性子。 他昏迷着的时候就已经面色苍白,难不成是盛如玥对他做了什么手脚,用了什么东西? “你去正房看看爷,将他病情告诉我。” 绿翘领了命令去,沈星语用空着的那只手烦躁的捏捏眉心。 忽的,一只手掐上她的脖颈,将她摁倒在床上,沈星语瞳孔睁大,曹氏呲着牙,怨愤的瞪着她,双目如铜铃,有些凸出来,活像地狱出来的鬼,手背青筋绷直,在她的脖颈上收紧,骨节吱吱作响: “为什么你哥哥死了,你就生下来了……是不是你克了他……你身上留着顾从直的脏血,你跟他一样恶心……你跟他一样该死……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你死了悦儿就能回来了……你去死啊……” 正房。 九寸长的细针穿透皮肉入骨,手心手臂胸腔共四十七针,白大夫将最后一根插入眉心,床上的顾修眼皮堪动两下,悠悠转醒,在屋子里扫了一圈。 “她有没有事?” 双瑞反应了一下才明白,如今少夫人已经不再是少夫人,世子爷不知该如何称呼,便用了她字。 “少夫人没事,”双瑞犹豫了一下,还是这样称呼,见顾修没有呵斥的意思,又道:“是夫人晕过去了,少夫人在照顾。” 顾修眼眸又阖上,任何事情不再关心,烛火在苍白的面色上流淌,折出透明破碎的光。 双瑞问道:“大夫,爷只是外伤,若是按照以前的体质,连药都不必上,为何会晕过去这么久?” 白大夫收了针,“您也说了,那是以前,勾缠这种媚药药性强劲,这也就是大人常年习武筋骨强劲,若是一般人,早就死了。” “能活下来已经是幸事,这种外伤,普通人能承受,大人,您万不可再来几次,好不容易这几天养出了几分力气,这是不要命了。” 说这话的功夫,小厮端了熬好的药进来,顾修这边扶着床起身,双瑞见他起的困难,伸手去扶他,却又被一把推开,自己坐了起来,单手去接药碗,捧着碗的小厮一松手,那黑乎乎的一碗药汁在他指尖一晃,竟是摇摇晃晃洒出来,又落到地上。 顾修手保持着端碗的姿势一瞬,人又躺了下去。 绿翘进来内室,双瑞用帕子擦着地上淋漓一地的药渍团,白大夫收拾着药箱,顾修头蒙在锦被里,一只手垂在床边,中衣堆在手肘,漏出来的一截小臂纤细脆弱。 “爷,夫人那边用了药睡下了。” 被子笼着的一团极小幅度的窸窣动了一下。 丹桂见顾修没有指示,朝正在收拾箱笼的白大夫走过去,低声,“少夫人在等您回报爷的病情呢。” 被子从脸上摘下来,顾修命令白大夫道:“别告诉她。” “你只管说我没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若是她问我为何变弱……你只说我中了毒,在找解药。” - “夫人!” 绿翘远远在廊下听见动静,暗道不好,同白大夫冲进屋内,只见曹氏压在沈星语身上,往死了掐她,白大夫一根针从她头顶扎下去,曹氏软软倒下来。 白大夫顺手给曹氏诊脉道,“调养了那么久才好,不知这回要几年才能好。” 沈星语捂着脖子干呕了一会才顺过气,拽着白大夫的袖子问:“她,她以前是不是做过这样的事?” 白大夫:“病人自然会发病。” “她都对谁发这种病?”见白大夫沉默不好说的摸样,沈星语看向绿翘:“你说,她都是对谁发这种病?” 她记得,以前盛如玥模糊说过,曹氏年轻的时被妾室害了孩子,她控制不止迁怒顾修,导致顾修同他的母子缘分一直很淡薄,即便后来一切随着时间淡化,母子二人始终有隔阂。 据她的观察,曹氏几个孩子里,同她的母子缘分都挺淡薄的。 但同顾修的似乎最复杂深刻,他同曹氏之间隔着一道明显的裂缝。 整个镇国公府对曹氏以往这病都是三缄其口,绿翘摸不准顾修的意思:“就是生病了会发吧。” 沈星语意识到她不好说,又转而问起顾修的伤势,得知他无恙,这才稍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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