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皇子道:“到底夫妻一场,给她体面也是给我自己体面,不过一块陵寝,给她也可。” 老皇帝看着九皇子许久,眼中是明显的恨铁不成钢:“我总算知道,为何顾修会选你继承这江山。”这人选,哪里他定的? 分明是顾修给他物色的! 老皇帝心口梗着一口深深浊气:“因你心肠宽厚,足够妇人之仁,好拿捏。” 九皇子:“父皇……” 老皇帝抬手打断他:“明日一早,将废盛氏的圣旨从六枢发下去,尸骨于闹市剖晒七日之后行火刑,骨灰撒到河里,那野种也从族谱划出去。” 九皇子:“父皇……” “你不必再说,朕已经决定,”老皇帝道:“为君者,不可妇人之仁,该有的疑心也当有。” “顾修这人,深不可测,为父这辈子都没看透他,你想想,他若真是纯臣,又怎会早早给自己找了退路选你。”@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威望太盛,又从无差错,这是现成的收回他鹿鼎公权力的机会。” 老皇帝躬下身,手摁上他肩,捏的用力:“人是会变的,作为储君,你当要学会弄权,平衡朝堂,牢牢将局面控制在自己手里,而不是靠虚无的人品衷心这种东西,这件事不必再说。” “你回去吧。” 九皇子抬眼,对上老皇帝强势的命令警告眼神:“多谢父皇教会。” “今日时辰已晚,父皇不宜太过操劳,明日再招起居郎拟旨意吧。” 老皇帝眼中闪过勉强满意的神色,九皇子又关怀了几句皇帝的身体情况,扶他去内室,这才告退转身出了内寝室。 内侍官正端着皇帝的睡前药上了御阶,见到九皇子,躬身跪下行礼。 九皇子迈进一步,走到那药前,掀开盖子,白色的烟雾蒸腾,苦涩的药味扑面而来。 他盯着那幽深色药汁:“这药落了脏东西,去膳房重新弄一碗来。” 内侍官领命而去,老皇帝不知,今日他睡前饮得药里,少了一味续命的关键药,下半夜,骤然肺腑纠扯,呼吸阻塞,骤然离世。 镇国公府,丧钟声落,顾修轩笔亦落,晾干墨迹,他卷了卷轴起身,极为缓慢的扶着扶手起身。 沈星语有内务府皇商腰牌,路上戒严却倒也顺利走了出来,帝王国丧,各府都开始沿路设棚祭,镇国公府的下人倒也在搭设祭棚,只是没个像样的主子跪拜,规矩上比别的府第差太多。 马车停在镇国公府门口,恰好,顾修一身国丧素缟,踏出府内,右手手心握着一只卷轴,面色比那纯白的素缟还白,略宽松的衣衫下,给人一种纤薄的脆弱感。 另一手握成虚虚的拳头抵在唇边,压制不住的低声咳嗽。 看到沈星语的一瞬间,脚步僵住,目光停顿了一瞬,背过身去,剧烈咳嗽起来。 沈星语打了马车帘子,一身素缟下来,跨上台阶,等了一会顾修才止住咳嗽。 “是要进宫吗?”她问。 顾修转过身子:“国丧自要参加。” “你这身子看着不太好,”寻常丧事都是很吃人体力的,国丧只怕规矩更严苛,沈星语看着他道:“又有毒在身,受不住就歇息,别硬撑。” 顾修诧异的看向她的眼睛:“你……你怎么来了?” “顾夫人会在地下宫殿是因我,”沈星语垂下头,盯着脚尖:“我不能撒手不管。” 从顾修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她柔软蓬松的发顶,思考了一下才意识到,顾夫人说的是他母亲曹氏。 原是因这个,她才会再来。 沈星语手指搅着裙边:“我想每日都过来看看她,方便吗?” 顾修目光将她的小动作收进眼里,“好。” 诡异而别扭的沉默一瞬,终是顾修先开口道:“这棚祭我顾不上,你顺道看一下。” “我会的,”沈星语听他同意,撒了裙边,抬起头道:“你放心进宫吧。” 顾修在她脑袋抬起来时便转开,吩咐双瑞:“你去传我的命令,府上一切,暂听……白娘子安排。” 他抵唇咳一声,目光落在地上,“我走了。” “唉,我去看顾夫人了。”沈星语先他一步,提了裙摆跑进府。
第93章 沈星语跑的飞快, 一会不见了人影,顾修吩咐双瑞:“去将二房三婶婶,三房二婶婶都请过来。” 双瑞领了命令要去, 听的顾修又将他喊回来:“先去膳房,叫人做早膳送过去。” 双瑞道:“爷, 您这是关心过头了,夫……娘子定然是用了早膳过来的。”没道理会空腹过来。 顾修一个眼刀飘过去,双瑞悻悻住嘴。 - “你个王八蛋!” “顾从直,你个王八羔子,给我站住!” 远远的,沈星语就听见曹氏的咒骂声, 夹杂着一些鸡飞狗跳的声音,若是昨晚没见过曹氏的疯癫,沈星语还会惊讶, 此刻她已经十分平静, 待进了院子, 还是……被眼前的一幕给震惊到了! 曹氏手里拿着一把剑,鞋子都跑掉了, 长发披散着,顾从直在前头被追的有点狼狈, 倒不是他跑不过曹氏,主要是他这辈子也没这么丢过人! 从前,身为一家之主的顾从直,是这个家族的主宰, 自然只会被捧着, 又有谁敢忤逆。 曹氏年轻时候虽说有些大小姐脾气,虽说不如侍妾那般温柔小意, 但倒也还算贤惠。 后来出了长子早夭的事情,曹氏虽对他有怨愤,但顾忌着他一家之主的地位,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吃了不得丈夫欢喜的亏,不想再重蹈覆辙,将对他的怨愤压在心底,对他的姿态倒是比以往摆的低,就算后来被顾修这个儿子架空,她也是对他眼不净为,是那种还能维持着表面的淡淡疏离。 曹氏以前对他的愤恨都发泄在了年幼的顾修身上,顾从直还是头一次见识到曹氏这泼妇般的一面。 曹氏手里拿着剑,下人也不敢随意靠近,背着药箱试图靠近的白大夫被指过来的剑吓的跑了二里地,于是曹氏彻底撒欢一般在院子里追着顾从直。 以往的曹氏优雅大方,就算心底对她沈星语颇有微词,面子上也能不太表现出来,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样的曹氏,沈星语觉得还挺……开心。 捂着嘴站去稍微偏僻的角落,看着两个年过半百的人在院子里骂骂咧咧的狂跑,最后顾从直跑进一间厢房将门关起来。 曹氏掐着腰:“顾从直,你个王八蛋!你给我出来!” 顾从直气喘吁吁抵着门,“你正常点!” 这真是祸从天降! 半夜接到仆从去别苑禀报,说是曹氏旧疾复发,他顶着夜露而来照顾她半夜,没成想,曹氏睁开眼看到他就要掐死他。 没掐成看到墙上的剑又拿来砍他。 曹氏:“正常你妈……” 曹氏各种粗话往外头骂还觉得不过隐,又用剑坎门,碎屑四溅,砍到激动处,人昏死过去,顾从直顶着一张被骂的面色铁青的脸,将人抱去厢房,沈星语指挥着下人将刀剑连剪子都收起来。 白大夫收了最后一根针,又把了脉象,眉头蹙着,摸着胡须道:“这脉象不妙,这怕是难治,将军,您得有心理准备……” 顾从直额角青筋鼓着,脱口而出:“治不好了?” 白大夫:“很难。” 顾从直觉得这天都是塌的!以后日日对着这样发疯的妻子,这叫什么日子? 他隐约知道曹氏以前也病过:“上一次不是好了吗?为何这次就难治了?” 白大夫道:“上一次,病人自己有求向正常生活的意向,况且上一次她病的没这么严重,这一次,她的精神是错乱的,她自己已经倾向于脑子里幻想虚构出来的世界,在那里,她过的开心。” “她这病,将积压在心里的东西发泄出来对她的病情有好处,类似今日的事,以后由着她吧。” 顾从直一张脸彻底成了锅底。 绿翘端了碗进来,看着被插满针的曹氏陷入困难:“夫人早晨的药还没吃。” 白大夫:“这药得按时辰吃,拔了针便喂下。” 白大夫收了针,扶起曹氏这件事自然落到他身上,捏着曹氏的下颚,沈星语接过绿翘的药碗,顺利的将药喂进去。 曹氏喝了药睡下去,顾从直这才看向沈星语:“你怎么……”顾从直在顾修那就是个透明人,有心想问问,发话到嘴边又不知该怎么问。 沈星语低垂着眉眼,她自己如今也混乱着,只好挑重点随意敷衍几句:“国丧,顾大人忙不过来,我来看看。” 顾从直被这称呼弄的头晕,理了半天:“所以你们现在算个什么关系?” “友人?” 沈星语低低咳一声,磕磕巴巴的,“算是吧。” “跑了的媳妇变友人?”顾从直心说,别说上京,就是全大庆,大概也没有这种事。 沈星语转了话题:“……顾夫人这病怕是得长久有人伺候着,您怎么打算?” 顾从直:“看着呗,还能怎么弄。” 沈星语道:“那这里交给您,我去看看棚祭。” 沈星语这头从厢房出去,绿翘走上来道:“早膳备好了,您去用点早膳吧。” 这会子早就过了朝食的时辰,沈星语后知后觉的感觉到肚子饿,这才想起来,自己早膳还未用。 “你怎么知道我没用?还是你细心。” 绿翘笑:“怎么是奴想起来的,自是有人嘱咐的。” 沈星语抵唇咳一声,没说话,看见早膳都是她从前爱用的东西,也没有再问,用了一碗粥,两个素包,放了筷著再出去,下人已经将祭棚搭好,四面挂上轻薄的纱,祭台上供奉了香炉点心。 沈星语撩了帘子进去跪下来才想起来一个重要的问题,她不太哭的出来! 不止是眼泪哭不出来,还有那种恸哭声,而隔壁伯府的女眷哭丧声震天。 正在她为难之际,二房三房几个婶子掀了帘子进来。 顾家这一族,看的都是顾修的眼色,谁不知道顾修是因为沈星语才将一家子都赶出去的,双瑞刚刚嘱咐了两句,几个婶子也都是伶俐的人,知道沈星语是顾修心尖尖上的人。 庞家谁为人妇的赶跑,沈星语这一跑三年多不说,顾修不但不敢责怪,还得小心翼翼供着,来前他们几个丈夫都是小心嘱咐,一定要像供着顾修一样供着沈星语,莫要摆长辈架子置喙,免得惹人不高兴。 “娘子。” 三个婶子折中了一下选了这个称呼同沈星语相互见礼打了招呼,抹开嘴眼泪便哗哗流出来。 沈星语揉着额角,手摸摸伸向大腿,准备拧一下,三婶悄默默袖子搭过来,低声:“用用这个抹在眼上。” 沈星语垂眸看了一眼,黄姜! 三婶眨眨眼,露出袖口,沈星语看见她手心也攥着半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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