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上一次的葬礼只是变的不隆重,这一起迁棺椁,磕碜都不足以形容这落差,沈星语难以想象,若不是睿贝子亲自过来看着打点,可能就是草席如拖物件一般,怕是连死后的尊严都不得保存。 沈星语空洞的看着这墓穴,只觉得讽刺,丈夫明明是凶手,却要同衾同穴。 这人世间的道理,究竟是个什么道理? 什么才是公道呢? “不能藏到上官家的坟地吗?” 睿贝子道:“上官家的尸首都不让收,皇帝下了命令抛尸荒野。” 沈星语盯着墓碑上夫妇二字,眼眸中翻滚着情绪,心中酸胀,莫名想到白妧,她似乎体会到了当年白妧被迫同祖父祖母一起生活在同一个宅邸的心情。 沈星语这种压抑低落的情绪,直到离开墓地也没能缓解,睿贝子察觉到她不开心,便挑好事同她讲: “世子爷离开京都去天潼关了,护国公五六个嫡系儿子都在那边,怕是有一场硬杖要打,一时半会回不来。” “我准备安排一下,将你的婢子接出来,要不,你给我一个信物,让她一见到,便知是你,会跟我的人走。” 沈星语闻言,第一反应是问:“他会有危险吗?” 这个他自然是顾修。 睿贝子心领神会:“护国公一门九子都善战,军队势利不可小觑,上京这边的胜利只是阶段性的,那边的人马才是重头,有一定凶险。” 睿贝子见她眉峰蹙起来,幽叹一声,安慰道:“旁人或许会很凶险,但是顾世子,他太过强悍。” “我认为他会安全回来,等他再回来,头衔怕是又要加了。” “如此不世之功,以后该是名副其实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沈星语指甲抠着裙摆,沉默好一会,摇头道:“不接了。” “她待在那也挺好的。” 睿贝子眉毛挑起来:“怎么不接了?” “你不是一直想方设法要将她接出来的?” 沈星语看着天边的流云,想起来她那次远远看见阿迢的模样,穿着华美的缠枝鎏金丝线石榴仙裙,婢子们对她垂首恭敬的模样,这些,原本就该是她的。 想到她要做的事,怕是这辈子都给不了她这样的日子。 “之前是我想差了,你也说了,阿迢如今在府上过的很好,以后也许会有好造化,总比跟我强。” 睿贝子隐约觉得这道理好像并不对,但沈星语不想再多谈这件事,他也只能选择尊重。 -- 好好的一个新年夜发生宫变,这实在叫人恐慌,普通老百姓对战争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和不安,越是普通百姓越甚,因百姓不知道消息来源,只看着大街上的士兵来来回回,谁家又被抄了,菜市场砍了多少人头,城门上挂了谁,这都很让人很惊惧。 好在因平叛结束的快,到了十五元宵团员节,那种笼聚在头顶的恐慌散去,书娴便张罗着好好过个元宵节,去去年初一的晦气。@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偏身沈星语这个元宵节一头扎进寺庙里,虔诚礼佛去了。 书娴很幽怨,“你说你,求神拜佛也就算了,谁像你这样要在这地方跪一天的?还要将这寺庙里的菩萨都跪拜一遍?” 沈星语低垂着眉眼在平安符上写下顾修的名字道:“这样才诚心,许的愿望灵验。” 书娴看见她簪花小楷下的名字,惊讶道:“你放着尊荣华贵的世子妃不做也要跑出来,我还以为你恨他的。” 她恨他吗? 起初是有,恨他薄情,恨他铁石心肠,在看到他亲手斩杀废太子那一刻,她好像能原谅他了。 夫妻一场,这是她仅仅能做的一点事了。 沈星语踮起脚尖,虔诚将平安符挂到祈福的树上,淡然道:“都过去了。” 书娴更不解道:“怎么你费尽心思跑出来,却又巴巴给人祈福,莫非你心里还念着他?”那又何必跑出来? 沈星语挂着平安符头也不抬道:“没有啊。” “你不懂,我只是希望他平安。” 书娴才不信,“谁祈福像你这样的,人家挂平安符都是一个,你挂一树唉?” 沈星语:“我是觉得挂的多更容易灵验。” 书娴怀疑她是嘴硬,但看她又写了一个祈求姻缘的福袋,同顾修一起入名讳的,是另一个女子的名字,书娴隐约觉得自己懂,隐约又觉得自己不懂。 晚膳,沈星语难得的要了一瓶雕花酒,一个人喝光了一瓶,酩酊大醉间,书娴听见她反复呢喃: “各归各位,真好。” 书娴深深担忧着,没成想,翌日起来,沈星语反倒精神奕奕起来,一头栽进花圃的扩建当中,每日里都忙的很充实。 书娴见她没什么不正常才放心。 顾修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年之后,他这仗打的极为漂亮,连边关的兵权都被他梳理了一遍,一如睿贝子所言,帝王极为高兴,亲自去承恩门外迎接,给他颁一等鹿鼎公,可世袭十代。 庆功宴极为盛大,一时间,顾修荣耀至极,无数朝臣恭维敬酒,顾修喝的酩酊大醉,袁心知他这半年来越来越压不住的心病,将他扶去自己府邸。 顾修却甩开他,回了镇国公府,先是去书房,黑漆漆的房间,点了灯火,案上亦是空荡荡,没有那个会趴在她书桌上,看到她回来,会揉着眼睛,笑眯眯迎上来的娇软身影,似撒娇似嗔怪的道:“爷,您又回来这么晚……” 似空梦了一场,他不甘心,又自虐一般的去朝辉院,依旧漆黑一片,床是冷的,因他特意吩咐婢子不准洗晒被子的缘故,柔软的上等蚕丝都变的硬了,俯身低下去,没有一丝她的味道。 他忽然想不起来以前的日子,好像这个人从未存在过一样,他做了一场梦,他怀疑很多。 买醉后的夜总是格外寂寞悠长。 或许是醉酒放大了他的内心,让他便的脆弱,只觉得这房间空的让人害怕。 逃也似的出了这房间,扶着院里的石榴树,哑声,“少夫人,一次也没有联系过阿迢吗?” 起初顾修还只是隔几天来一次信鸽,到后面,一天两次三次也是有的,他又如何不知,阿迢甚至每天做了什么都细细报给他,但就是没有沈星语再联系过她的任何蛛丝马迹。 双瑞如何不知,顾修自己知不知道这个答案。 这个世上,最折磨人的,不是明确的天人永隔,是杳无踪影,不断的抱着侥幸的心里盼望着她生,最后又一次次失望。 如此不断重复。 “爷。”双瑞都提顾修心疼,哑声,“您别找了吧。”太磨人了! 他都受不了了。 泠泠的月光挂在天上,却盛不进顾修的眼底,枯槁灰败一片。 “修儿,只要权势足够高,所有人都会讨好你。” 他黯哑的醉酒声:“母亲不是说,只要权势够高,所有人都会来讨好我的吗?” “为什么她要消失?” 为什么沈星语不来讨好他了呢? 沈星语,你像过去那样来讨好我呀……我将他杀了。 你来讨好我呀。
第68章 沈星语不断的扩张花圃, 赚了的钱又不断换地,这花圃半年下来,她如今已经是个地产颇为丰富的小地主了, 当然,呼奴使婢自然也不在话下。 即便上京各大世家都有精美的园子, 妧珍花圃还是这上京一景,依着青山绿水,碧风习习,鸟雀飞鸣,清晨有烟波浩淼,傍晚有落霞绚烂, 远处麦浪绵延,粮食清香扑鼻。 同样是花,她培育出来的花总是比别人家的长势好, 颜色鲜亮, 更别提培育出来的许多珍贵品种, 她的审美也是极好的,即便是最普通的花, 在她的花圃里,因为别出心裁的设计, 混在名贵花种里也显的漂亮。 花圃如仙境一般,世家夫人们还是喜欢来这边赏园子。 沈星语一般不怎么亲自干活,她主要是指挥着长工婢子们干,因此她的手指依旧似水葱般的鲜嫩, 不过给花浇水这件事她倒是喜欢。 同花打交道久了, 她越发理解白妧为什么喜欢培育花,比起同人打交道, 育花实在是一件纯粹美丽的事,而书娴又恰好擅长应酬,喜欢热闹,沈星语反而只需要专心管培育,俩人合作很默契。 “珠珠!” 书娴人还没道,那故意粗着嗓子的腻死人的声音先到了,“快来,为夫给你带了醉仙居的八宝鸭,快来尝尝。” 沈星语:“……”揉揉额角,沈星语怀疑她真将自己当成男子了。 每次出去应酬吃饭,都会给她打包一些好吃的,如果是去茶楼之类的,则是在集市上给自己买些小玩意,总之没见她空手回来过,哪怕是一支糖葫芦,一只泥娃娃。 在旁人眼中,竟成了一对神仙眷侣,这不,谁都知道,妧珍花圃的东家是一对恩爱夫妻,婢子婆子们惯长用这件事来打趣沈星语。 这不,婢子婆子们又暧昧朝沈星语一笑,翘着嘴角,纷纷识趣的放下洒水壶出去之前,还不忘打趣几句。 沈星语抬头看了看穹顶,他们这假夫妻,倒是比寻常人家真夫妻还让人羡慕了! 水雾喷洒在花上,书娴走进来,将沈星语手里的水壶拿走,牵着她的手走向石阶,摁她的肩坐到石凳上,“还热乎着呢,耽搁了就该凉了,凉了不好吃。” 沈星语摘下面衣的功夫,书娴已经麻利的拆了搓的细细的稻草绳,打开油纸包,被炙烤过的油脂清香暴露在空气中,鸭子的外皮烤的焦黄,卖相十分好看,看着就有食欲。 书娴熟练的将鸭腿递到沈星语嘴边,沈星语就着她的手吃进嘴里,满足的舔了舔唇瓣:“好吃。” “谢谢你哦。” 书娴如今那些臭男人的思维都给学了个惟妙惟肖,孟浪的给沈星语扶了扶鬓发:“做我妻子幸福吗?” 沈星语一口鸭肉卡在嗓子里,在书娴的死亡凝视下从容换上笑,歪头靠着她的肩,“幸福的晕过去了!” 书娴开心的翘起嘴角,她爱死了如今的日子,白日里忙着事业,晚上回家,两人一起有说有笑一起用晚膳。 只是想到街上今日又重新覆盖上的告示,新封一等鹿鼎公又在寻找自己的发妻传闻,又有点闷闷不乐:“你真喜欢现在的日子吗?” “当然啊,”沈星语不假思索的道,从她肩上起来,又专心吃起八宝鸭,“我庆幸自己遇上你,咱们一起做伴多开心啊。” 她难以想象,若是自己没有遇上书娴,只是一个人,那日子该有多寂寞。 她是个很怕寂寞的人。 自粟圣公俯一夕覆灭之后,她便落了这样的毛病,很讨厌一个人。 刚开始逃出来的时候,她心底总有挥不去的惊惧,尤其是晚上,如今俩个人,她晚上睡觉都变的踏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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