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阳懵懵懂懂的跟在他的身侧,第四日时,杨清突然交给她一把匕首,神色严肃道:“我先进去看一看,如若半刻钟没有出来,你即刻去邑化关寻一位叫卫晋的副将,他看到这把匕首会护你周全。” 话音一落,杨清转身欲离开,景阳心底一沉,一把拽住他的衣袖,“那你呢?” “我若没有出来,便是此地危险,不可多留,你快逃。” 衣袖皱成一团,杨清觉察到她不肯放手,又笑着安抚道,“我先进去探探情况,未必会有危险,就算遇到危险,我一人也可脱身去寻公主,可若是公主在身侧,我怕…护不住公主。” “护不住公主”几个字似戳中杨清的要害,眼底遮挡不住的恐慌,而景阳的心底似有暖流淌过,手上的力道一弱,衣袖从手中滑落,杨清猛地想起上京城的未婚妻,心底的愧疚迅速蔓延,吞没了恐慌,而后毫不犹豫的进了郡守的府邸。 景阳怔怔的在原地等了许久,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心也越发不安,直到冰冷的剑锋逼上喉咙,整个人如坠冰窟,所有的不安和恐惧都落了地。 府邸大门忽然大开,血色尸画映入眼底,景阳顶着肩上的剑在血泊中留下一行脚印,步入内院,刀剑搏杀的激烈声音极其刺耳,熟悉的身影落入眼底。 “杨清,你看我抓了谁?若再不束手就擒,我就一剑杀了她。” 杨清闻声去看,只见景阳泪眼婆娑站在不远处,鲜血湿了鞋面,溅了裙摆… 她一向喜爱整洁,即使一路逃亡,鞋面也始终洁净如白雪,前日,他还亲自为她清洗了鞋子。 而就这一眼,杨清慌了神,锋利的刀刃直直逼上颈部,刚触碰到肌肤,便鲜血汩汩,他猛地反身一击,颈部的刀身“啪”的一声砸在地上。 “你不想她活了吗?” 杨清像被扼制住了喉咙,身上的伤痛同时袭来,筋疲力竭,发丝凌乱的垂下。 他救不了她,他不知道此刻搏杀的意义在何处,整个人颓然跪地。 刹那间,两道寒光落下,双臂坠地,巨痛侵袭全身。 “杨将军…” 景阳不顾颈部的剑锋扑到他的面前,拉住他的手,两人第一次肌肤相触。 可是,他的双手已经没有知觉,感知不到她的温度。 “对不起公主,我无法再保护你了…” … 景阳猛地惊醒,枕边湿了一片。 两年前第一次做这个梦时,她只是觉得惊奇,可接二连三做同样的梦,这种爱而不得和失去的痛苦就如亲身经历般,一次比一次痛,梦境也愈加真实。 她开始怕了。 三岁那年,她忽然开始胡言乱语,彼时惠王以为她六识不全,天生傻的,于是命人将其囚于后院看管并封锁消息,随着时间推移,这些胡言乱语竟都成了真。 七岁那年,她窥见神龙失势,帝运已尽,而穿上龙袍的人正是惠王,果不其然,两年之后,惠王稳坐龙椅… 虽然随着她的长大,这种梦愈来愈少,但从无例外,它们都成为了现实。 她怕,怕会被皇室抛弃,送去和亲,怕亲眼看见心爱之人为她而死。 空旷的上清宫中,景阳无声哭泣,又在酒力的作用下昏昏沉沉睡去,悄然不知身旁竟多了一个人… 殊不知,芙蓉帐中,睡在身侧之人竟然是他。
第2章 别有用心 月色幽幽,悄无声息的溜入寝殿,似有似无的清凛松香环绕身旁,是黄沙漫天时她的避风港湾,他怀中独有的味道。 “杨将军。” 景阳呢喃着,蜷曲的身体因熟悉的味道不觉放松,寻着味道靠近些,好似他真的在身旁一样,一定是她太贪恋这种感觉了。 她不敢睁眼,紧怕惊扰了美梦,又昏昏沉沉睡去。 身侧颀长僵硬的身躯动也不敢动,耳后的绯红愈加艳丽,沿着脖颈一直向下,青筋凸起,清冷的面色似忍耐痛苦般,双眼紧闭,咬紧牙关。 偏偏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搭在他的胸前,不经意间蜷缩一下,似鸟羽扫过心尖,酥酥麻麻,按耐不住的痒。 杨清忽然意识到他被人算计了! 离开宫宴之后,他发现他中了合欢散,随后四肢酸软无力,晕倒在宫道旁,醒来就躺在景阳公主的榻上。 景阳公主是上京城最尊贵的公主,是当今皇上的心尖肉,太后的掌上明珠,想来不会有人在她身上打算盘,可若是算计他,杨清实在想不出他这样的新科状元郎有什么可值得算计的。 不适感打断了思绪,身上越发的灼热,吃醉酒的景阳浑然不知危险,整个身体几乎都贴了上去。 杨清的身体恢复了知觉,但四肢酸软,不足以支撑他离开,合欢散药性猛烈,身侧的清香沁入五孔,抓心挠肝。 他侧目看去,螓首蛾眉,浓密的睫毛在眼下形成一片阴翳,朱唇微漾,似是做着什么美梦,一副纯真娇俏的模样。 周身酥痒难耐,犹如被烈火炙烤,虫蚁叮咬,清冷的面色似冰消雪融,流露出旖旎的尾调。 他再也按耐不住了,侧手撑起身体,在景阳的上方留出一片空间,目光落在她头顶的珐琅穿花戏珠步摇,眸光一沉,伸手拔下步摇,柔顺的乌发滑下,发梢扫过手臂,似火燎原… 杨清青筋暴起,齿间不由轻吟一声,握着步摇的一端,朝另一侧的手臂猛地一刺,鲜血汩汩… 月华如水,昙花悄然一现。 景阳每每梦魇醒来都是一身冷汗,心悸胸闷,这次却是酣畅淋漓的快意,除却酒后迟来的头晕脑胀。 清凛的松香弥漫寝间,景阳斜撑着身躯坐起,乌发滑至前肩,露出皎月般的玉颈及松散里衣下的一片旖旎。 “杨清!” 她微张着嘴,难以置信。 杨清一手拿着外衫,一手按在门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似是正做坏事时被逮住般,局促不安。 他怎会在上清宫? 四目相对,景阳敏锐的眸光落在他错扣的扣袢上。 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眸光一垂,榻上的鲜红映入眸底,刺眼夺目。 她年纪虽小,却也明白发生了什么,睫毛微颤,心跳似停止了般,四周针落可闻。 “公主,我…” 杨清一时不知道该解释他为何会在这里,还是解释什么都没发生,但不论如何解释,都逃不过破坏公主清誉的罪名。 他有宏图之志,盼能在朝堂上大有作为,不曾想入仕当日就出了这样的事。 似是察觉他心底里的不安,景阳压住心底的惊涛骇浪,眸中惊慌一闪而过,歪着纯真娇俏的脸庞羞答答的,心中竟暗生出些许庆幸,这一次,她总不会比他的未婚妻晚了吧! 不过一瞬,羞耻的情绪汹涌而来,那点庆幸被彻底淹没。 两年之前,让人悲痛欲绝的预知梦便出现了,彼时的她还被囚于惠王府后院中,虽有仆人锦衣玉食、事无巨细的伺候着,但并无自由和权利,只能在梦中看着他一次次死在自己的面前,一遍遍体会爱而不得的悲痛欲绝,直至半年前惠帝驾崩,她搬入上清宫,才走出了那一方天地。 她暗自打听上京城中少年将军的名号,也曾偷偷躲在宫门处辩识朝臣,但杨清就像凭空蒸发了一样,无迹可寻。 她万万没想到会在宫宴上遇见他,且此时的他并非武将,而是新科状元郎。诧异之下,她又忙追问了婚事,得知他尚未婚配,又暗暗欢喜了一番。 权当给杨清盖了章,免得再被旁人抢了去,景阳羞涩的垂下头,目光落在榻上鲜艳的颜色。 “我会对你负责的。” 杨清:… 他忽然收回门沿上的手,略一思忖,下了决心般走了回来,“公主,此事我还是应该解释清楚…” 对上她的视线,杨清又停在原地,话音戛然而止。 景阳公主有皇上太后撑腰,不会有人敢来算计她,而他堪堪入仕,谈不上得罪人,那么,还有最后一种可能性,这更像讨好景阳公主的一种方法。 趋炎附势,人之常情,只是不知公主知不知晓此事。若是她知晓呢? 景阳仰着头,清澈明亮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他,极其认真的样子。 她在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然而,杨清垂下眸来,眸底暗涛汹涌,吞噬了所有的话语… 他不清楚杨将军是谁,也不关心自己是谁的替身,可他不能卷入后宫的阴谋诡计,因为,他是逆臣之子。 一把刀悬在头顶,他要在刀尚未落下来时完成身上所背负的责任,他与她实在纠缠不起。 天还未亮,杨清借着夜色掩护悄然离去,景阳一时未缓过神来,仿佛一切不过是幻觉,而榻上的那抹艳丽又提醒着夜里的旖旎春光。 杨清离开时尤为谨慎,然而新科状元郎夜宿上清宫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 景阳公主性子纯真,恩宠极盛,故发生了此事,也道是状元郎心怀不轨,玷污公主清誉。 也有人说,景阳公主与三公主一样水性杨花,三公主府邸的面首不在少数,相比之下,上清宫倒显得冷清了。 龙楼凤阁,自古便是是非之处,流言蜚语便能杀人于无形,但景阳却不以为意,与往常一样看着话本子,在窗前一坐就是小半日,这可愁坏了秋芜。 她打小伺候公主,被囚于后院最难挨的日子里彼此为伴,最是了解她的性子,这种出格的事情定是受状元郎蛊惑的,看来他腹中不是经纶,而是流了脓的坏水。 公主清誉兹事体大,听说此事已经入了皇上的耳,秋芜按耐不住了,旁敲侧击道:“状元郎可有说过何时来宫里提亲?” 景阳摇了摇头,并不浮躁。 “那公主打算何时请陛下赐婚?” “他说婚事马虎不得,须要从长计议,让我勿急。” 景阳放下话本子,歪着头侧目看来,杏眼弯弯,俨然浸在蜜罐子里,难以清醒。 秋芜无声喟叹。 她只比公主年长两岁,但懂得得东西却多得多,一听便知状元郎压根不想娶公主,殿下分明是被蒙骗了! 两人在外恪守君臣之礼,关上门来却是亲如姐妹,见公主蒙辱受欺,秋芜哪还坐得住,正欲开口之时,坤承殿的内侍来了。 看样子皇上也见不得公主受这般委屈,秋芜终于安了心,公主自小受其皇兄照拂,无论是为了皇室尊严,还是兄妹情意,都不会置之不管。 … 景阳跟着内侍进了坤承殿,揖了一揖,“皇兄!” 鎏金龙椅上的人睥睨一眼殿内的人,手中的奏疏扔向一边,温声道:“来,到皇兄的身边来。” 殿中内侍十分有眼色的依次退出,他又道:“皇妹可是瞧上朕的状元郎?心悦于杨清了?” 旁人都道是状元郎蛊惑了她,但他却知不是,他把她保护得很好,旁人不敢有招惹她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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