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年,青檀恨不得将整个朔州掘地三尺,也没有探出一丝夷微的消息。 人还没找到,江进酒突然来信让她速来幽城,她心里自然不乐意。 江进酒又给她斟了一杯茶,细声细气的劝道:「十几年都没找到,不急于这几天。」 青檀心道:谁让你抠门不舍得花钱,空口白牙的叫人帮忙打听,谁能尽心?害的她自己掏私房钱。 她故意气他,「幸好这事就我知道,不然,师父这三省风喉首领的脸上都没光彩。」 江进酒弹了弹腿上的猫毛,慢悠悠道:「那也不能全怨我。记得当年我曾问过你,佛狸脸上身上可有什么特征,你说什么来着?」 青檀垂眸不答,捏了捏白猫的胖爪,假装是那个小和尚的狗头,不小心力气有点大,白猫懊恼的抽出胖爪,想要挠她。 江进酒瞟了她一眼:「你说他长的很好看,好看的人多了去了,这算是什么特征?」 青檀不服气的垂着眼皮,那个小和尚脸上白白嫩嫩,干干净净,连个小痣都没有,硬说什么特征,也就是好看了。 江进酒叹道:「大海捞针的事,尽人力听天命吧。」 青檀眉梢一挑,「我咽不下这口气。」 江进酒知道她有反骨听不进去,「我叫你来幽城,不光是为了仙人状。卫通说邓瘸子来了京城。」 当年江进酒买走青檀时,并未向邓瘸子打听她的身世来历。青檀长大一些懂了事,想要寻找自己家人。可邓瘸子四处卖艺,行踪不定,不容易找到。不过好在邓瘸子特征明显,是个瘸腿的高杆船戏班主。前些日子终于让卫通打听到了下落。 青檀眼睛一亮,「早知道我今天在京城多逛逛。」 「先查仙人状的事吧。我交代了手下人,一有邓瘸子的消息立刻告知。」 青檀看看窗外天色,「我去一趟青天塔。」 「和张夼一起去吧。他明日到。」 青檀站起来,「早点给你办完事,我早点回朔州去找人。」 江进酒:「……」 青天塔最近在城里名声大噪,白日里不时有百姓来塔下拜神仙。到了晚上,此处便如以往一般荒凉孤寂。冬日天色黑的早,年久失修的古塔立在空旷野地里,只能看见一个隐隐约约的黑影。 青檀踏入青天塔,点亮火烛。 她胆子大,不觉得深夜登塔有何不妥,心里倒是好奇,此处当真有神仙?他如何来取仙人状,又如何判断投仙人状的人,是投机取巧不肯出血,还是踩着铁钉板上塔顶? 最后一层的铁钉板,根本难不倒她,她轻功过人,飞身一跃径直到了塔顶。 塔顶比较局促,大约能站得下三四个人,投放仙人状的木匣用一根铁链悬在最后一张铁钉板的上方。若想投仙人状进去,得站在最后一块铁钉板上。 她一个倒挂金钟,脚悬在横梁上,伸手扯过铁链,木匣里面,竟然有一封信。 这是有人来投了仙人状? 青檀好奇的拿起来一看,是一个叫温知礼的人写的鸣冤信。 满纸冤屈,字字泣血,状告的竟然是青天塔的仙人! 这可太新鲜了。青檀正在细看,突然觉出风中有一丝异动。 处于习武之人的敏觉,她立刻警觉的抬头,目光疾扫四周,并无任何异样。 难道是「仙人」来取仙人状? 她略一沉吟,把这份仙人状折好塞到腰间,然后一个翻身,推开了塔顶的窗户。 深冬的风,寒气如刀。她登上窗户轻轻一跃。 双足还未点地,突然之间,一道黑影迎面而来。这人偷袭的十分巧妙,青檀正处于落势,脚下虚空没有支撑,对方一招直扑她面门,掌风刚劲到青檀脸上的蒙面巾都被卷起来,几乎差点把她一掌打翻在地。不等她落地,一脚踢向她的胫骨。 青檀单掌撑地,飞身而起,瞬息之间和他过了十几招。 这明显是个男人,身形高挑,劲瘦,双肩宽阔。他招数并未有多花哨精妙,但内力强到可怕,赤手空拳,可以将平平无奇的一招化做呼啸而来的雷霆风暴,开山劈石的鬼斧。 青檀第一次遇见如此强悍的敌手,反而激起磅礡的好胜之心。江进酒一直说她是个练武奇才,他亲自教的武功,她十四岁的时候,江进酒已经不是她的对手。 近三年来,她和人交手没有落败过,今夜是个例外,竟然被人偷袭的如此狼狈。 对方的掌风如同一种无形的铜墙铁壁,将她困住,笼子越来越小,眼看就要被捆缚其中。青檀从腰间抽出了伏己刀,银光一闪,如同一道闪电,横空劈开无形罡气,伏己如蛟龙出海,寂静的暗夜,刀锋卷起了阵阵狂风。 江进酒说她是他最得力的弟子。最难的差使,一定会交给她。 她没有输过,今夜也不会。 她天生就是个斗志昂扬的人,越是遇见强敌,越会激发出潜力,越战越勇。 对方赤手空拳,被她的刀风卷在里面,从绝对的压制变成了与她平手。 青檀越杀越狠,渐有有反败为胜的迹象,伺机一刀断流径直劈向他的右手,本意是想逼退他,然而没想到他居然用手来接刀。伏己刀削铁如泥,是江进酒送给她的及笄礼物。 青檀倒是有点遗憾,这样的话,他的手掌必定不保,但诡异的是,就在伏己刀砍到他手上时,银光一闪,他不知用的什么兵器,竟然挡住了伏己刀,铛的一声轻响。 高手过招,最忌讳分神,细若毫发的破绽便会变成杀机。 青檀诧然的那一剎那,他身形一闪,左手探向她腰间,从她腰间抽走了那张仙人状。 电光火石之间,青檀来不及撤回伏己,就势刀锋往下一压。黑衣人动作更快,一个飞身后撤,但凡晚一剎,凌厉刀锋之下,他右臂不断也残。 青檀挥刀追到,他居然腾身而起,在伏己刀的刀背上,借力一跃,只见一道快如闪电的黑影已经凌空而起,转眼间消失无踪。 若不是亲眼所见,青檀绝不可能相信,这世间会有如此轻功卓绝之人。 四下寂静无声,只剩下风,夜色如墨,天上连一丝月色都无,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第6章 6 这人到底是谁? 青檀和他交手之际,明显感觉到他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传说中的神仙。因为神仙会法术,不必和她过招。难道他是替「仙人」取信的人?否则他为何要抢走温知礼所投的那封信。 温知礼便是前两天才从牢里放出来的温秀才,乔娘子的租客。青檀在回幽城的路上,听柳莺和莲波讲过这起命案。乔娘子丈夫早逝,独子玉郎尚未成年,以收租为生。 幽城交通便利,商贾云集,一些进京赶考的读书人,一年不中再战来年,不想在路上耽搁时间,多选择在幽城租房备考,这里离京城近,房租却比京城便宜的多,吃穿用度各种开销都能节省不少。 乔娘子将自家院子一分为二,前头两间房和儿子共住,后面几间空房租给了三位读书人。她一怕租客偷她东西,二怕被人说闲话,便在院里垒了一道高墙,租客们从院子后门进出,她平素除了收房钱,也不与租客往来。 她被狗咬那天,温秀才一早出门,前往京城拜访昔日同窗,与两位同窗同吃同住六日,形影不离,两位同窗皆可证明他的清白,所以才在京城四处替他鸣冤。温秀才也不肯认罪,宋知县关了他数日没有审出任何线索,没有证据不得不放人。 青檀收起伏己刀,回到风云镖行。 江进酒听说温秀才上了青天塔投仙人状,又是吃惊又是好笑,「这温秀才真是个书呆子,他上青天塔诉冤,难道还想让仙人承认自己错了不成?」 凡间的上位者为了颜面,即便犯了错也会将错就错,死不承认,何况是「仙人」。 青檀不以为然地笑笑,「士子的名声比什么都重。他未必是当真让仙人给他翻案。也许只是做样子给人看,想以此来证明自己清白。」 江进酒点头,「有道理。你说这黑衣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大白猫从亭子上跳下来,青檀弯腰把它捞到怀里,随口答道:「要么和仙人有关,要么无关。」 江进酒瞪着眼睛,无语道:「你这不等于什么都没说么?」 青檀偏过头冲他微微一笑,语气带着调侃,「师父不会妄想一天两天就能查明这仙人状吧?就算青天塔上是个假冒神仙之名的凡人,他也必定是聪明绝顶之人,不然也不会断明八桩冤案。你想找到他,绝非易事。」 江进酒哼道:「你是说我们不够聪明?」 青檀摸着白猫的脑袋,颇为认真的考虑了一下,回答道:「我,还行吧。」 江进酒气结,言下之意,他就…… 这个徒弟真是他的克星,一有机会就故意气他。江进酒反击道:「没想到小小一个幽城,竟也是卧虎藏龙之地,居然有武功比你还高之人!」 青檀波澜不惊的挑挑眉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不是你时常对我说的话?我耳朵都听出了茧子。」 江进酒没好气道:「我那不是怕你骄傲?」 青檀清了清嗓子,笑盈盈道:「十四岁就青出于蓝,的确是容易骄傲。」 江进酒:「……」 这徒弟一身反骨,打不赢,也吵不赢。 莲波知道母亲望眼欲穿等自己的消息,所以回到幽城先去了溪客书坊,陪林氏吃了晚饭这才回到高家。 她天不亮出门,整整一天都不归家。王氏自然没个好脸色,一见面就摆起冷脸开始训斥。 高云升听说母亲又在找茬,急忙过来解围。 王氏见儿子袒护儿媳,越发生气,破口骂道:「你就知道护着她!过门四年了肚子没一点动静,还不是因为她一天到晚的回娘家,心都没在你身上!」 莲波忍了半晌都没吱声,听见这句话,终于忍不住道:「我并非无事就回娘家,今年我母亲病重,我才回的勤些。」 「你嫁入高家便是高家的人!照顾婆婆丈夫,生儿育女才是你的本分。」 莲波冷声道:「我虽嫁了人,可我还是我娘的女儿,不能对我娘不管不问。」 王氏见她顶嘴,越发恼怒,「你看看街坊邻居,谁家媳妇整日往娘家跑。你莫不是和书坊里的伙计有私情?」 莲波脸色一沉,冷冷道:「母亲若是觉得我不守妇道,回娘家是与人私会偷情,索性给我一份休书罢了。」说罢不再忍受王氏的羞辱责骂,起身便走。 王氏气的摀住胸口喊道:「真是反了反了。」 走出回廊,柳莺忍不住道:「老太太实在过分,大娘子对母亲一片孝心,她竟能无端造谣泼脏水说出那种话,真让人寒心。」 莲波冷冷失笑:「她原本就不想让儿子娶我,加上我没有生养,所以故意找茬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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