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缨那一枪,速度虽快,但朕也能躲开。当时朕不躲,是想着阿缨能在朕身上留点东西,所以朕不疼,更不觉着难过,朕只会开心。” 姜缨实在错愕,她从来不知柳渊没躲那一枪,只当自己速度极快,又恰逢柳渊失神而已。 柳渊轻轻道,“可是阿缨的箭伤不一样,阿缨当时想看朕,竟被朕射了一箭,肯定很疼,又很伤心,能不能不要留着朕让阿缨伤心的东西?” 姜缨神色微变,心口酸胀得厉害,她意识到被柳渊牵动了情绪,想要站起来走开,柳渊以为又惹了她不悦,忙道,“阿缨不除也可以!” 姜缨心神大乱,不愿与他多待,“随陛下意思,陛下快回吧!”面有催促之态,仿佛柳渊再不走,她就上脚踢了,柳渊还未有机会高兴,就要被赶走了,只得道,“谢谢阿缨。”匆匆起身出了房。 姜缨这才松了口气。 柳渊动作极快,第二日早上从宫中派来一位女医,说是除疤的高手,姜缨听从女医的话,随女医摆弄那箭疤,耳边传来白芙的叹息,“陛下又送来许多东西,再这么送下去,我们都没地方下脚了,快别让陛下送了吧。” 姜缨心说,这能是我让柳渊送的么?及至柳渊晚间来了,问及箭疤,她随口应付,又道,“姜府不缺东西用,陛下不必送了。” “朕听阿缨的,不送东西了。”柳渊一口应下。 翌日竟送了一拨人过来,什么宫里的内官、御膳房的厨子、礼部的乐工,乌泱泱的立在庭院里。 姜府众人大惊,“这是要把我们给换了?” 失业的恐惧笼上每个人的心头,白芙可喜欢自己这个姜府大管家的身份了,愤愤不平地对姜缨道,“我们都是你身边的老人了,都可会服侍你了,你换了我们,良心不会痛么!” 姜缨只有一句话,对柳渊说的,“从哪里来的回哪里去。” 柳渊道,“阿缨别恼,他们不占姜府地方,今日进来只是让阿缨瞧瞧,倘若阿缨需要,自可想用就用。” 那他们占什么地方? 很快,姜缨就知晓了,柳渊命人把姜府左右的几座宅子都买了下来,这拨人流水一样进了各个院子,蓄势待发地等着大展宏图。 姜府众人如临大敌,把院落收拾得极其工整,把花枝裁剪得极其漂亮,把各房打扫得极其干净,几个侍女还把姜缨打扮得极其貌美。 这还不罢休,当天后厨使出一身功力,给姜缨做了一大桌饭菜,白芙边给姜缨细心布菜,边道,“这个味道只有他们做得出来,再者,还有人像我一样知道你喜欢先吃什么后吃什么么!” 姜缨险些被她喂撑了,做下保证,“放心,我不会换掉你们的。” 众人欢呼。 姜缨无力地想,都怪柳渊发癫! 于是,一连几日,她都没见柳渊,柳渊一人伤神地思付错在哪里,她则是抽空把满满的夏衣做好了,给京外兄长的夏衣也做好了。 白芙见了道,“又不缺夏衣,何必自己做?” “我喜欢自己做。”姜缨将兄长的那件给白芙瞧了瞧,白芙震惊地看着衣服尺寸,“你确定是给你兄长,不是给陛下?” “自然是给兄长,陛下说兄长体形和他相似,所以按陛下的尺寸做的。”姜缨思付着,“应该会合身吧。” 白芙觉着她有种无知的可怜,委婉提醒,“你兄长叫什么名字来着?” “还不知晓。” “你就不好奇么?” “好奇,但不妨碍我给他做衣服。” 白芙心道,行,我倒要看看这衣服最后穿在了谁的身上。 姜缨又问白芙,“陛下背后的伤怎么样了?” “已好得差不多了。” 姜缨道,“那便好。” 白芙眼珠子一转,叹了口气,“陛下这几日白日在宫里忙朝政,晚间到府里来,你不见他,他也要待很晚,实在见不着你,他回隔壁院待着,第二天天不亮再回宫……” “白芙,我还有事,你忙去吧……”姜缨打断白芙的话,逃一样走了。 晚间柳渊照例来了,比平时晚了许多,满满已睡下了,姜缨也要歇下了,房门已闭,开着的窗户边立着道人影,一瞧就是柳渊。 她坐在床边,洗过的长发已擦干了,柔软地垂落在颈旁,屋里烛火未熄,柳渊定知晓她没睡,却也未出声,只静静地守着。 半响,她突然烦躁地站起来,在屋里走了几步,拿眼瞥了那道人影,人影纹丝不动,似乎守着她就好,她不愿见便不见。 姜缨抵不过他,狠心地熄了烛火,上了床将眼睛一闭,过了良久耳边都没传来离开的脚步声,她忍不住翻了个身,借着月光,依稀得见柳渊的身影。 姜缨忽然火大,柳渊又在发什么癫! 她愤愤地穿好衣衫下了床,屋里光线暗,走路时脚不小心撞住了矮凳,疼得她惊呼一声,随后窗户处传来焦急的声音,“阿缨怎么了?” 姜缨窝着火,脚又疼,一时未出声,柳渊随即打开房门,疾步过来点了烛火,屋里一亮,他也看清了状况,伸腿踢开矮凳,将姜缨抱回了床边。 姜缨忍过了那股疼劲儿,想抬起脚瞧瞧,柳渊已伏身下来,大掌拢住她的脚托到眼前,微凉五指覆在脚面,目光灼灼地瞧了又瞧,见并无伤处,放下心来,“阿缨走路当心。” 还不是因为你!姜缨火气更大,一时未抽回脚,低头就凶柳渊,“陛下晚间不休息,何故来我窗前干站着?叫我也睡不得好觉!” 颈旁的黑发垂下来,落到柳渊肩头,有一缕扫过柳渊额角,轻轻地挠了挠他的眼睫,柳渊腾地伸手捉住了,让那黑发停在鼻梁,停在唇边,薄唇张时快把发梢含进去了,“朕想看看阿缨。” 手指缠起黑发,他抬起头来,目光幽深,瞧得姜缨心头狂跳,脚心传来的滚烫温度烧得她脸颊微红,猛地缩回身子,收了脚往床里去,幸亏柳渊手指松得快,黑发顺势离开了,不然得扯落多少头发。 “现在瞧过了,陛下回吧。”姜缨气急败坏道。 “好。”柳渊立在床边,忽地道,“听白芙说,你兄长的新衣做成了,可要朕替你兄长试试?” 姜缨心里一动,试试总归是好的,若不合适了她还可以改,听柳渊又道,“若合适了,朕命人给你兄长送过去,眼瞧夏日过去些日子了,得抓紧时间了。” 那可耽误不得了,姜缨瞬间忘了让柳渊走的话了,下床拿出那新衣,柳渊在旁看着,低低问,“阿缨把你兄长的新衣放你屋里?” 姜缨点点头,“满满的也在,其他兄长姐姐们的也在。” “原来阿缨还备了其他兄长姐姐的夏衣。” 柳渊这话泛着苦味,泛着酸味,姜缨正想着新衣呢,哪里听得出来,她还善意地解释了一句,“早已备好了,明日我给兄长姐姐们送去。” 柳渊勉为其难地接一句,“也不急,他们不缺夏衣。” “他们的是他们的,我送的是我的。”姜缨笑道,“再者,兄长姐姐们也送我许多东西,我理应还回去的。” 柳渊心说,那朕呢?朕也送了,阿缨丁点都没有还过来。 姜缨见柳渊立着不动,面色也不太好,以为他累着了,白日朝务繁忙,晚间还要来此,确实休息不得,“陛下若累了,不若回去吧,改日再试也行。” “朕不累,现在就试。” 柳渊抬袖解开衣领,脱了外衣,伸臂去接衣服,姜缨递过去,他自己穿上,动作间衣服起了褶皱,姜缨上前抚平了,瞥见衣领处,手指伸了过去。 柳渊登时身体绷紧,垂眸盯着那灵活的手指,姜缨理好衣服,退几步一看,心突地跳了几下,这衣服颜色素净,本不是柳渊惯穿的华服,柳渊也从不喜穿这样的衣服,可一旦穿上,却也极为合适,称得眉眼更为华贵,容貌更为张扬。 “阿缨,衣服有问题么?” 姜缨哦了一声,移开视线,“没问题,尺寸很合适,陛下脱了吧。” 柳渊脱下衣服,长臂捞起自己的外衣披上,姜缨瞥见,思及他的鞭伤,心想既然白芙说好得差不多了,倒也没必要问柳渊了,她把新衣整好,“陛下,兄长可有给我写信?” “并无,他这阵子忙。”柳渊忍不住道,“阿缨都未见过他,也要这般惦记他吗?”能不能惦记惦记朕?问一问朕的伤? “他是陛下为我定的兄长,我们就是兄妹,妹妹惦记兄长,岂不是很正常?”姜缨道。 柳渊心中酸涩更甚,“他其实没有那么好,缺点一大堆,他也……未必喜欢阿缨。” 姜缨吃惊,“他不喜欢我这个妹妹?” 似乎十分失望,“我瞧京里兄长姐姐们都喜欢我的,见了我都欢喜,送我这送我那,我还以为他也一样……” 柳渊哪里舍得她这样,“他当然喜欢你!” “那陛下为何说他不喜欢我?” 柳渊想起,他在阿缨面前说过,再不要遮严自己的心思,遂实话实说,“朕嫉妒他,阿缨连他的面都没见过,就要给他做新衣,不只是他,你那些兄长姐姐们朕都嫉妒,阿缨给他们备了夏衣,却什么都不给朕。” 姜缨吃惊地望过来,才平静的心又砰砰跳了起来,柳渊靠近一步,又是气恼,又是委屈,“阿缨连衣服都要给他整好,对他这么好,却好几日都不见朕,不问朕的伤……” 姜缨心头又慌又乱,下意识道,“他们是我亲人,他们喜欢我,我也喜欢他们,他们对我好,我也对他们好,这是常理,陛下何必……何必和他们比?” 如当头一棒,柳渊面如金纸,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姜缨认下的亲人是真当亲人看的,她不会因没有那层血脉关系就吝啬地不去爱人,她会为兄长侄子求情,为兄长姐姐们祝寿,为兄长姐姐们备衣,留兄长姐姐们在家用饭,隔三差五去看兄长姐姐们…… 她的心里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只有柳渊了,她已经有了许多亲人,柳渊算什么呢?仍旧是和她做过夫妻、有过一个孩子、伤了她心的前夫吗?她的心里还愿意为柳渊留下立足之地吗? 柳渊不想在姜缨面前失控,极快地退了几步,姜缨觉着他可能太累了,面色不太好看,“陛下不若回去休息吧。” 柳渊极快地点头,头也不回地走了,姜缨觉着他像逃跑一样,没来由地心里一紧,眼睛瞥到那新衣,忙抓起追到门外,四目张望,眼中早已没了柳渊的身影,不由气馁,“走得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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