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缨越发恼怒自己伤了伤了柳渊,不由自主红了眼眶,眼泪刚要滴下,被回头的柳渊伸出指腹抹去了,柳渊惊道,“朕知道错了,阿缨别哭!” “陛下知道个什么错!陛下什么都不知道!”姜缨忍着心疼,恶狠狠道,“陛下怎么不和我说!” 柳渊明白过来,知晓姜缨是在心疼他,一时又喜又气,气自己惹了姜缨哭,回身一把抱住姜缨,“一点都不疼,朕喜欢阿缨抓朕,阿缨别哭了!” “陛下转过身去!”姜缨抹掉眼泪推开他,让他转过身去,自己对着那后背默了一下,打开瓷瓶,指腹捻着药膏,轻轻地覆在抓痕上。 御书房陷入了寂静,姜缨的指腹一点点地抚过柳渊的后背,动作轻轻地像羽毛挠过皮肤。 这样温柔的接触,何止挠的是后背,还挠进了柳渊的心里,挠尽了柳渊的神经,柳渊绷紧了身体,蓦地红了耳根,掩饰似地将头低了低。 姜缨一开始并无察觉,上好了药,将柳渊衣服放下整好,拿起腰带,从背后探过双手,触到了柳渊的身体,这才惊觉哪里不对劲儿,疑惑地转到了柳渊身前。 “陛下坐好。”姜缨手指挑着腰带,低眉见柳渊坐直了,偏过头也不看自己,只难为情地将身体展露出来,面上若有所思,只是上个药而已…… 往年,旁人提及太子柳渊,都道殿下端肃清正,从不为女色所迷,整个东宫干干净净,姜缨在校场也曾耳闻过,后来嫁进东宫,她算是见识到了柳渊的清心寡欲,若非她不主动,柳渊从不提及床笫之事,即便她主动后柳渊动作疯狂,一夜过后,他还是端肃清正的太子殿下。 自然,那时她以为柳渊对她无意,所以才坐怀不乱,心无杂念,但无论如何,柳渊于此事都寡淡至极,似乎提一下就污了他的清白,眼下一瞧,又思及婚后夜夜,倒是她误会了柳渊了,柳渊可真能藏啊! 姜缨笑了笑,有些报复道,“我有个问题问陛下。” “阿缨讲。”柳渊未得姜缨允许,依旧不能掩饰身体,僵硬地暴露在姜缨目光下。 姜缨垂眸,低低道,“陛下一贯清正心净,这几年来,可有一刻像这样?” 柳渊霍地抬头,视线挑了高些,眸子晦暗地盯着姜缨,姜缨即便立着,高了他,这一瞬还是觉着被柳渊用视线锁牢了,她下意识捏紧了腰带,有些想逃,“陛下若不想回答……” 柳渊答得很快,“朕的心从来不净。” 他忽地不等姜缨为他解禁了,放松地伸出了两只长腿,一只脚压上了姜缨的裙角,后背靠上椅背,双肩放松下来,似乎有些嚣张的意味,唯有一处还狼狈着。 不过,也就嚣张了一会儿,姜缨不满自己被他惊住了,颦眉道,“陛下坐好!” 柳渊顿时上身挺直,那只脚却纹丝不动,扣押着姜缨的裙角,生恐她走了似的,薄唇微抿,“阿缨不要折磨朕了。” 姜缨还在回味他的话,“陛下何以说自己心不净?” 四目相对,柳渊沉默。 何以说自己心不净? 自然是心里卑劣地幻想着将眼前人占有了一遍又一遍,东宫里无法拥太子妃入眠的夜晚,他孤身坐在榻上,无可避免地肖想他的太子妃,便是太子妃的每根头发丝,他都想轻轻地抚摸一遍。 姜缨一定不知晓,一方海棠帕子实难消解柳渊的相思之苦,自她离宫后,柳渊夜夜宿在她以往的寝殿,漫长寂寥的夜里,柳渊反复回想两人相处的点滴,就连那只砸向柳渊身上的杯子,也被柳渊放在脑中闪来闪去。 偶然有一夜,他思及那杯子,想起那夜他不可置信地问姜缨,“你砸孤?”他很是后悔,心想,便是让太子妃砸一砸怎么了,砸一砸,兴许太子妃就不走了。 一旦忆起旧年,柳渊难免会神思滞缓,确认似地望着姜缨,视线从姜缨的眉移到唇,这是真的阿缨,阿缨回来了,做了他的皇后,此刻正望着自己…… 柳渊眉眼攒出一股难以言说的渴望,身体越发绷紧…… 下一刻,姜缨怔住了,呐呐道,“陛下你……” 柳渊在冲动时做了快乐的事,做完一股澎湃的羞耻卑劣迟钝地席卷全身,他觉着太丢人了,而且只是看着阿缨而已,可他还是强撑着难堪地回一句,“朕这个样子还算心净?” “阿缨回去吧!”柳渊探手扯过姜缨手中的腰带,掩住湿了的衣服,偏过头去,垂眸重复,“回去。” “陛下……” “回去!” 柳渊不容置疑,态度强硬,姜缨无法再坚持,出了御书房,走了几步,暗骂自己不该戏弄柳渊,做什么要问那些问题,这下好了,柳渊至少几日缓不过来。 果真如她所料,柳渊当夜并未回来就寝,姜缨自己歇下了,翌日陪满满时,满满突然道,“儿臣见父皇在御书房见薛大人,母后要去见见薛大人么?” 姜缨随口道,“不见了吧,兄长也无事。” 主要是她怕去了,柳渊还尴尬着,还当着臣子的面,还是别去了,满满道,“儿臣想见见薛大人。” 姜缨便让白芙带着满满去了,到了御书房,薛首辅见了满满,先行了礼,又被满满抱住了,“孤两日未见薛大人了。” 薛首辅笑道,“臣也两日未见殿下了。” 柳渊心想,朕也有一日没见阿缨了,耳边传来满满的声音,“孤问母后来不来,母后忙别的事,便没有来。” 薛首辅笑道,“皇后娘娘忙着呢。” 柳渊又想,阿缨在忙什么?朕一点都不知道了。 他瞥了一眼白芙,白芙也不知这两人在闹什么别扭,何况姜缨她也不忙,满满只是替姜缨找个理由而已,她只好道,“娘娘这两日在想酒肆之事。” 说来这也是个问题,宫外的酒肆太多了,白芙命人接手打理着,奈何姜缨一直想着她的小酒肆,再者自打进了宫,她饮酒极少,心里念叨着回了酒肆好生喝一顿,奈何柳渊黏她黏得紧,没寻到合适时机。 白芙说完就预感到不妙,柳渊自也意识到了,当下出了御书房去找姜缨,姜缨自然不在宫里了,她见柳渊别扭着,也不黏她了,终于寻得了空,出宫去酒肆了。 及至柳渊追到酒肆,天幕泛出黑色,姜缨已与秦夫人喝尽兴了,秦尚书阻拦不得,已经快自闭了,秦夫人问姜缨道,“娘娘如何也醉不了么?” 姜缨神秘一笑,“自然不是。”余光瞥见柳渊迈步进来,朝秦夫人眨了眨眼,很快双眼朦胧,神态醺然,趴桌子上不动了。 秦氏夫妇大为惊叹,回头望见柳渊,恍然大悟地行礼,柳渊面无表情,想来是不悦姜缨饮酒,俯身抱起姜缨出了酒肆,上了马车。 宫里的马车无比阔大,柳渊随意活动着高大的身躯,将姜缨跨坐在自己双腿上,见她窝在自己怀里不动,冷冷道,“朕有吩咐白芙不让阿缨多饮,白芙倒好,这几年是丁点都没做到!” 姜缨心道,你都管不了我,白芙自也管不了我。 她动了动脑袋,主动蹭了蹭柳渊的下巴。 柳渊的语气就变得无比轻柔,贪恋似地道,“阿缨醉了也好。”五指拢起姜缨的下巴,抬起她的面颊,又想起上药那日过于丢人,有些委屈地解释,“朕是想到阿缨回来了才这样。” 不顾姜缨的反应,直接吻了下来,吻得姜缨快喘不上气,他才松了口,指腹捻着水光淋淋的唇,低低问,“阿缨在宫外可有想过朕?” 姜缨本故作醉态,才缓过气,被这么问,自然不想理他,可他明明以为姜缨醉了,偏偏还期待着姜缨认真回答,叫姜缨心里泛起绵密的疼,伸出双臂搂上他的脖子,凑到他的耳边,“有。” 柳渊一喜,“何时?” 姜缨的红唇蹭过他的面颊,停在他的下巴处,把心一横,故意咕哝一声,“生满满时。” 她的本意并非是诉苦,她生满满时,白芙白霄做了万全准备,请了一堆大夫产婆,加之她常年练枪,在京外走动许多,身体也好,生时也十分疼,不过十分顺利,她今日提这个,是想说可惜柳渊当时不在,无法见满满刚出生的模样。 柳渊听得却是浑身一震,心中又怜又疼,托着姜缨的脑袋又吻了下来,最后停下时,长长一叹,“满满出生时,朕当时在的。” 他和姜缨,似乎总隔着一堵墙,姜缨生满满时,他从京中匆匆奔来,恐姜缨不愿见他,在隔壁度日如年地等着,听着姜缨的声音,恼恨自己让姜缨受苦。 满满生下来,姜缨累得睡着了,柳渊这才得以进屋看她,白芙把满满抱给他看,发现他只盯着姜缨,门外王太医还在催促,回京的时间到了,他抱了抱满满,就走了。 姜缨不知这些,怔怔地任由他一下一下地吻着脸颊,过了会儿,故作迷糊地道,“陛下既然在,怎不来见我?” 柳渊有些委屈,“朕恐打扰到阿缨。” 柳渊每次出京都形色匆匆,太后问及他,他都冷脸说有事,太后心疼他与太子妃和离,也不好再让他伤心,出京能让他好受点就让他出京吧,倒是太上皇有所察觉,但也只当他去瞧姜缨去了,从不与太后点破。 太上皇太后都没料到,柳渊竟敢瞒着他们藏了一个儿子,柳渊也正因这个儿子,从不敢在京外逗留时间过长,唯恐太上皇太后发现了,即便他能阻拦太上皇太后,也难以保证姜缨不受一点影响,他不想让姜缨的宫外生活受一点波折。 自然,太上皇太后只是一点因素,关键原因是柳渊从白芙传来的消息中,窥探姜缨的生活踪迹,发觉姜缨在宫外过得很快乐,宫外那么大的天地,怎能是宫里一方殿宇能比得的? 柳渊知晓,姜缨没有他也过得极好,姜缨不需要他,他感到沮丧,又感到欢喜,姜缨过得好就可以了。 每年匆匆出宫的那一眼,是为了谁呢? 为了自己,为了慰藉自己而已,他想看姜缨一眼,又不是姜缨想看他,他何必出现打扰姜缨? 这么一想,柳渊无比珍惜地抱紧了姜缨,心中涌出失而不得的澎湃情潮,低眉见姜缨还怔然着,以为她醉得好厉害,笑了起来,姜缨被他的笑一激,脑子登时清醒,继续装着醉态,将脑袋埋在了他的胸前。 柳渊笑声沉沉,“阿缨醉了,朕再丢人也不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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