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缨头皮发麻,只觉在柳渊的言语下,自己有败仗趋势,又撞上柳渊致命一击,“已无关系?孩子都五岁了,说这些?” 姜缨一时愣住,她是没料到柳渊能直白地说出孩子一事,似乎还颇为在意,若说孩子并非柳渊的,可姜满满那模样根本做不了假,唯有承认下来。 当她决意回京,她就已料到只要姜满满出现,势必在朝堂后宫掀起轩然大波,即便如此,她还是回来了,所以她做好了准备。 姜缨从不想在柳渊面前露怯,她定了定心,刚要重整旗鼓,一抬眼发现柳渊一个胜者,脸色竟也是相当的难看,心中大惊,顿觉悟得了真相,冷静地判定,“陛下莫要误会,我回京并非是要陛下为孩子负责。” 此话一出,周身寂然半响,柳渊也一动不动地立了半响,喉咙里挤出一声,“孩子的事暂且不提,姜姑娘为何回京?” 姜缨缓了口气,“回来看看。” “看多久?” 姜缨又是一怔,他不会是在赶我吧?虽说过阵子走也行,但她此番回来,是做了不再走的准备的。 姜缨低下头,琢磨着如何回答才好,稍有不慎,回答错了,日后再变,那就是欺君。 “姜姑娘这般沉默,恐是还未想好,不若静下来好好想想。” 姜缨一喜,知晓有了转圜的余地,才一抬头,眼前就已没了柳渊的身影,不由心说,走得可真快。 眼见夜色已深,早已是休息时间,她迈步出去,正要关上铺门,铺子里间奔出一个身影,却是秦夫人大呼,“妹妹,我还在呢!” 姜缨瞪大了双眼,惊得当场失去语言,拿手指了指秦夫人,秦夫人冒着生命危险看了一出大戏,半是绝望半是兴奋,“是我。” 姜缨指了指自己。 秦夫人点头,“是,我看到了妹妹。” 姜缨指了指门外,秦夫人浑身一抖,只觉整个秦府危矣,或许还得搭上薛府,“是,我看到了妹妹与陛下。” 姜缨心道,我要真是个哑巴就好了! 但是—— 倔强姜缨绝不认输,她长长呼了口气,露出一个极美的笑容,“姐姐比我年长,应也明白,嗯,和离过的夫妇吧,再见面都有些尴尬,对不对?” 秦夫人面上猛地点头,内心疯狂摇头,心说,可是像你们这样贴来贴去的和离夫妇,我没见过啊!
第8章 07 秦夫人定下心神,适才她大可偷偷溜走,但万一哪天自己藏在里间的事被抖落出来,便是犯上,不若与姜缨坦诚,或可求一个承诺。 姜缨自也明白,不必她张口,笑道,“今晚一事,只我与姐姐知晓,对不对?” “对!” 两人默契地一笑。 消息严密一封,自无人知晓,到了翌日,在酒肆醉酒的众臣子也就不知晓柳渊来过,只当自己喝不过姜缨与秦夫人,羞愧地躲在各部舔舐可怜的自尊心。 姜缨才落个清静,在海棠树下吹着绵绵的春风,一眼暼见顾夫人领着一众人款款而来,当即转身要跑。 顾夫人紧追而来,一把握住她的袖子,“缨妹妹,你想开酒肆怎不找我,我给你开,开几家都行!” 被人过度照顾也是一种苦恼。 姜缨可不像把酒肆变成裁缝铺那样,眼珠一转,面色一沉,“薛蘋,兄长和姐姐还未和你提么?” 骤然被喊名字,顾夫人一怔,“提什么?” “自是秦夫人做了我姐姐,薛大人做了我兄长的事,如今你和薛仲何都应喊我一声姑姑,咱俩差着辈呢,哪还能一起玩?” “绝交吧!” 姜缨,好一个无情无义的姑娘! 顾夫人要伤心死了,“姑姑,你怎么对侄女这样啊?” 对新身份适应得蛮好的。 姜缨心里欣慰极了,更加冷酷,“做长辈就要有做长辈的样子,你还不快走!” 顾夫人失魂落魄地走了,没成想半个时辰后,其余夫人浩浩荡荡地来了,姜缨跑都来不及,被其余夫人近乎抱到椅子上,“缨妹妹还瞒着我们,不就开个酒肆么,开难不倒我们!” 一个夫人递茶,另一夫人递点心,姜缨明面上被伺候得舒舒服服,心道,这还真把我当长辈对待了! 姜缨看着一夫人道,“令尊身体可好?” 那夫人道,“可好了,昨日还离京去云州溜达去了。” 姜缨笑道,“老人家身体好,兴致高,乃是一件好事。”心里却叹息,看来不能再认一个兄长了。 不想峰回路转,那夫人道,“好是好,就是我娘不太乐意,我爹走了,缺了个打着玩的。” “打架我在行啊!”姜缨一下子从椅子上撅了起来,心说,怎能局限于认兄长?再认个姐姐也成! 姜缨一下子神采飞扬起来,拉着那夫人回了她娘家,见了老太太亲切得不行,老太太别看年纪大了,素日就喜欢动动胳膊腿,舞枪弄棒的。 姜缨投其所好,舞了一段长枪,看得老太太眼睛泛光,“不得了啊!” “不难,我教您!” 姜缨与老太太相处甚欢,老太太感叹,“恨我生得太早,姜姑娘生得太晚,若是年岁相当,岂不是一对姐妹花!” “情意与年龄无关,咱们现在就能当一对姐妹花!”姜缨恨不得对天发誓,歃血为盟,“日后,你就是我姐姐了!” 老太太欢喜极了,拉着姜缨的手对那夫人说,“来,这是你缨姨,快喊!” 那夫人,“……” 姜缨趁热打铁,“喊不出没事,孩子脸皮薄,不若绝交吧,我与你娘亲更能玩在一起!” 那夫人哭哭啼啼地走了。 其余夫人一瞧,不长记性,还想凑过来插手姜缨的酒肆,姜缨故技重施,挨个认老人家做兄长做姐姐,一轮下来,都快把京中世家的老祖宗认一遍了。 面对姜缨突然长起来的辈份,朝中年轻一辈压力很大,纷纷跑到文渊阁哭诉。 一个工部员外郎说,“有日,下官在街上碰到姜姑娘,她让我喊姑奶奶,还给了我一把糖!” “欺人太甚!”所有人都很愤怒。 薛首辅与程次辅对视一眼,薛首辅不吭声,程次辅就安抚他们,“莫气,莫气,我妹妹年纪小,就爱开个玩笑!” 没错,程次辅如今也是姜缨的兄长了! 叛徒! 所有年轻人在心里愤怒咆哮,其中一人忽地面目狰狞,语气幽幽,“您知晓她今日去哪家了么?” 程次辅心里一突。 “她去了裴家,见了裴家老祖宗!” 裴家,是太后的娘家,是新帝柳渊的舅家。 裴家老祖宗是柳渊的外祖母。 姜缨若是认了老祖宗当姐姐…… 她还不至于这么疯狂吧? 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地沉默下来,过了会儿,忽地激动地一拥而出,边跑边交流,“去酒肆,陛下必在那里!” 此时已落霞满天,众人奔至酒肆,果见酒肆外停着一辆华贵马车,众人识出车边立着的正是李公公,可怜的李公公神情呆滞,想必已受到了极大的精神摧残。 众人也想拥有被摧残的机会,于是乎偷偷摸摸地到了海棠树下,往窗户那一瞥,果见柳渊在窗边坐着,侧脸相当俊美。对面正是姜缨,还穿着她最为钟情的青衣,一双妙目盈盈含水。 姜缨哪里晓得窗外蹲了一众的朝廷命官,目光落至对面垂眸不语的新帝身上,心头难抵如潮的思绪。 他还是喜穿华贵长衣,喜艳丽繁杂的纹路,和宫里其他皇子从来不一样。 其他皇子低调谦和,穿着内敛沉贵,偏偏他因极得宫中专爱,穿得张扬放纵,又有一张冠绝京中的面容,能使那些奢靡华物臣服在他身上。 姜缨记得,那时候在东宫,春天时,柳渊穿着华冠华服,自两旁缀满春花的道上过来,边走边望着自己,那个模样能抹杀天地间一切颜色。 但是,姜缨不喜欢他那样望着自己,似是欲言又止,似是心不在焉,可是她没和柳渊说过,柳渊也就不知,很多次都在她不远处坐着,沉默地用这种眼神看着她。 柳渊在朝堂上何等风光恣意,在世家姑娘面前亦能高谈阔步,可惜到了她跟前,如昂扬桀骜的凤凰被迫收起了华美羽翼,沉默地失去了惊人的光彩,实在是委屈他了。 就如适才,柳渊自马车下来,本是丰神威仪的新帝,天地万物自可信手取来,神色自当意得志满,却因是来找她,一下子沉了面色,直到坐下见了茶水,面色才有所缓和。 姜缨见柳渊还迟迟不开口,依旧紧盯茶水,主动结束这种沉默,“这原是陛下爱喝的茶,若陛下现今不爱喝了,我为陛下换了。” 话才说完,就见柳渊抬袖将茶水一饮而尽,望过来的眼神幽深复杂,直勾勾地盯着姜缨。 姜缨偏头躲开了这道视线,“陛下不必为难自己,不想喝倒了便是。” “姜姑娘从何处看出朕为难了?” “陛下许久不语,只盯着茶水看,我自以为陛下不喜。” “姜姑娘错了,正因喜欢才看得久。” 柳渊饮了一杯还不满意,长臂一伸,拎起茶壶,径自给姜缨倒了一杯,又为自己倒了一杯,“店里备有此茶,莫非姜姑娘也喜欢?” “我不喜欢!” 姜缨的心像被什么蛰了一下,匆忙答了一声,见柳渊止了动作,又直勾勾地望过来,她拎起茶杯就往外泼,泼得干干净净。 窗外众人接了个正好,众人抹了把脸,权当自己洗脸了,有一人舔了一口嘴边,面色古怪,这等好茶是宫里才有的,姜姑娘一壶一壶的来,天天倒贴大钱做生意啊! 窗里传来柳渊毫无情绪的声音,“朕喜欢。” 姜缨笑道,“那陛下多饮。” “姜姑娘做生意做得大方,此茶也能尽兴地喝。”柳渊冷嗤一声,手里松了那茶,再不看一眼,又暼见那一茶壶,想到满满一壶都是此茶,又望向姜缨,似有欲言又止。 又来了! 就是这个模样,她在东宫里已看够了! 姜缨见因那壶茶水引起,立时站起来,拎起茶壶,掀开茶盖,往窗外一倒,倒了个干干净净。 窗外众人,“……” 这已经不是洗脸的事了,这是洗头的程度啊! 众人死死地憋着不吭声,因为窗子里那两人已开始吵起来了,柳渊的声音带着怒意,“朕说朕喜欢!” “陛下这模样可不像喜欢,倒像因这壶茶水生了大气。”姜缨想起了在东宫的时候,自己就像这茶水一样,柳渊对自己何曾有过喜欢,更像是因自己的存在而生气。 姜缨冷笑一声,“还不知陛下今日为何而来,若是因为孩子,就不劳陛下费心了,我自可以顾好他。” 她站着,视线也高不了坐着的柳渊多少,柳渊就那样抬头凝视着她,恼得腮边青筋一鼓一鼓的,可到底没有发作,那股气似乎无声地憋了回去,“今日不提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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