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过年时将话挑明,明月就鲜少见到池桥。 一来她有意回避,二来则是他被大娘反复叮嘱,不要来招惹她。 池桥再怎么也不过是十五岁大,被明月那番冷硬拒绝,脸面上过不去,又因为相了几个小姑娘,见了些世面,渐渐地也就歇了这个心思。 因此当明月与江年安出现在他面前时,池桥满脸悔恨歉疚,起身叫了明月的名字,浓眉大眼间闪过窘迫,“月月你来了……我、我要成亲了,以后,你就多一个嫂嫂疼你了。” 明月笑了笑,“恭喜堂哥。” 大娘拉着明月与年安坐下,“都别站着了,快坐下吃饭。” 天气虽热,也不过是些粗茶淡饭,但明月却觉得这是在大伯家吃得最为舒心的一回。 饭后,太阳仍然毒辣,姐弟两人都有些犯困,便回家午歇。 窗外阳光明晃晃的,光斑在地上随风摆动,小白伸着舌头直喘气,没精打采半眯半醒。 屋里闷热,两人便将床抬了出来,躺在院里的树荫下乘凉。 明月穿着轻薄小衫躺着,一面摇着蒲扇一面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年安说话。 江年安很怕热,只穿了个短褌在身上,赤着上身,露出大片麦色的肌肤。 他仍有几分瘦弱,锁骨凸出,颈子修长。 “都快十月了,天儿还这么热。”他低声抱怨着,侧过身看着明月,语气似在撒娇,“姐姐看看我的脖子,是不是都晒伤了?” 明月凑近瞧了瞧,见少年的脖颈上有几处细小的擦伤,还红了一片,想必是干活时弄的。 “是有些破皮,等会儿我给你擦擦药。” 江年安却又扭捏起来,“倒也不用,男子汉身上有些疤才好,更显男儿气概。” 明月心里好笑,指尖点了点他的脖颈,“既然不在意,又为何还特地给我看?” 江年安耳根微红,打了个哈欠,含糊道:“没什么,睡觉吧姐姐。” 明月本就乏倦,不与他说话后很快便睡着了。 微风拂来,蝉鸣的声音忽远忽近,阳光穿过叶子的缝隙落了下来,原本已然“睡着”的少年忽地缓缓睁开了眼睛,他望着少女微微发红的面颊出神。 姐姐,真好看呀。 比他见过的所有女子都俊俏。 池桥那个坏人要成亲了,以后就不会再欺负姐姐了吧?那再远的以后呢?姐姐是不是也要被说亲,相看几次之后,便要被花轿抬入一个陌生男子的家? 可姐姐跟他说过,她不会嫁人…… 但他们能说怎样就怎样吗?万一大伯大娘逼她怎么办…… 胡思乱想了许多,江年安早已没了睡意,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明月,心里涌上一股又酸又涩的陌生情绪。 ** 自打冷雄去年来过一回明月家后,再在集市上遇到他时,他就好像与姐弟俩十分相熟似的,不仅叮嘱手下那几个大汉多照顾明月,还意有所指地对其他摊贩暗示,明月与他关系匪浅—— 简而言之,冷雄故意叫旁人误会他与明月的关系。 这使得明月心惊胆战叫苦不迭。 别说她没想过嫁人,即使要嫁人,她也从未考虑过如此五大三粗、满面虬髯的人。 冷雄的胡须过于茂密,以致于除了他那双凌厉漆黑的眼睛,以及眼角的那条疤痕外,过了这大半年,明月仍然不知道他的长相。 好在冷雄从未挑明,也没逼迫明月做过什么,除了盯着她的眼神过于炽热,其他的尚可忍受。 江年安对此却十分恼怒,每每冷雄走后,他就会气鼓鼓地一面画像一面嘀嘀咕咕骂人,引起了那位婆婆的误会。 明月赶紧笑着解释:“他不是在说您,他在……念一种特殊的咒语,可驱凶辟邪,保您家宅平安。” 婆婆听了,瞪大眼,“灵验么?灵验的话给我多念几遍。” 江年安:“……” 明月在一旁憋笑。 中秋那天下了雨,一直到傍晚都没停,外面黑漆漆的一片,赏月是不能了,姐弟俩便点了灯坐在桌边,一个看医书,一个做刺绣。 看着少年认真看书的模样,明月心里又浮现出一股自卑来。 年安如此聪慧勤勉,又有孙婆婆指教,假以时日,他定能成为十里八乡有名的大夫,而自己似乎一直在原地不动。 其实明月长相出挑,绣工出色,性子勤快又温和,如此品格已然胜过许多女子。 从前她也不觉得有什么比不上别人的,只是看着年安一天天进步成长,明月心里便莫名的有些慌乱不安。 也许,她是怕有朝一日,他会嫌弃芦花村这个小地方,会展翅离开这里,离开他们这个家…… 兀自出神间,忽地一下刺痛,明月惊呼一声回过神来,见食指指尖被绣花针戳破,正冒着血珠儿。 她还未来得及动作,手指便被拉走,指尖一暖,明月倏地杏目圆睁—— 年安他、他竟然含住了自己的手指! 少年湿热的口腔裹住了她的手指,舌尖灵活地吮吸。 明月腾地红了脸,一时间有些呆住,愣愣地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江年安松开她的手指,“姐姐,这样止血比较快。” “哦……”明月面露窘色,收回了手,被他吮过的那处手指似是着了火一般灼烫,她垂在桌下不自在地搓了搓。 “姐姐在想什么,似是有些走神?” 明月摇了摇头,“没什么。” 夜深之后,两人吹熄灯,各自回房歇息。 明月辗转反侧许久,迟迟没有睡着。 秋老虎威力不容小觑,又忙了一天,姐弟俩烧水准备洗澡。 先前他们洗澡都是将水倒在木盆里,提进厨房,擦拭着洗,每每洗完都弄了一地的水,十分泥泞。 前阵子两人手里有了些银子,便在走廊西侧搭了个小屋,还买了个大木桶回来,地方虽不甚大,但好歹有个单独的洗澡之地。 明月躺靠在木桶边沿,身子泡在温水之中,只觉浑身的疲乏都洗了去,不禁轻声哼起山里的小曲儿来。 廊下,江年安正与小白玩,听到姐姐婉转的歌声和着水声传来,他不由得听入了神。 歌声停止,江年安有些心虚地转过头,听到小木门被推开,脚步声渐渐靠近。 “年安,你去洗吧。” 江年安应了一声,拿了换洗的衣裳进了小屋。 他径直踏进了木桶,就着方才的温水洗,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鼻息间总能若有似无地嗅到几分淡淡的香气,不是皂角,反倒像是姐姐身上的气味。 想到这儿,江年安微微脸红,先是瞥了一眼木门,确定是关好的,这才如做贼一般,悄悄低下头,手心捧起一捧水,靠近闻了闻—— 香气好像又重了几分? 他一瞬间有些眩晕,心口怦怦直跳,不敢再多耽搁,快速洗完出去,擦干身子穿上衣裳走了出来。 明月对他招手,“过来喝点茶先。” 江年安心虚至极,“我不渴,姐姐喝吧,我先把水倒了浇地。” 院子角有一块地,姐弟俩种了些菜,他便将水均匀撒了下去。 自那日后,江年安对明月就生出一股别样的心绪,他仍然将她当做姐姐,各种体贴照顾,但偶尔望着她他会不由自主地出神,脑海中闪过许多别的东西。 他想,可能是季节变换,他的身体生了什么毛病。 他在跟孙婆婆学医的间隙,向她老人家说了内心的苦恼,“婆婆,您说我是不是有了什么怪病?” 孙婆婆对他笑了笑,只道:“你身子好着呢,不要胡思乱想,遵循本心便是。” “遵循本心?” 江年安似懂非懂,不过得知自己并没生病,他长长舒了一口气。 没病就好,这样他才可以继续陪在姐姐身边。 到年关时,明月买了布匹,给江年安量体裁衣,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他又长高了不少。 “你都比我高这么多了啊。” 她踮脚抬手比了比他的头,难掩吃惊,他似乎比池桥还高了一点。 江年安满脸骄傲,“那是当然,我每天吃那么多饭可不是白吃的。” 明月笑着摸了摸他的腰,“不过还是太瘦了,要再长点肉才好。” 江年安却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腾地跳到了一旁,面色薄红,“姐姐你不可以乱摸!” 明月不明所以,“我哪里乱摸了?” 江年安支支吾吾,“反正不能摸腰。” 倒不是不想她摸,只是她的手触过来时,他会脊背冷不丁一阵发麻,感觉怪怪的…… 明月撇了撇嘴,“那好吧,弟弟长大了,开始嫌弃姐姐了。” “我没有嫌弃姐姐!我只是、只是……”江年安急得眼睛都有点发红,不知该如何解释,索性便捉住明月的手圈在自己腰上,“姐姐你摸,你随便摸,我保证不躲开!” 少年英气俊朗的脸上,带着一股豁出去的豪迈。 明月抱着他的腰,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仰起头看他,双眸乌黑莹润,澄澈清亮,睫毛如小扇子一般眨呀眨,看得江年安心口一阵急跳,突然觉得口干舌燥。 “姐姐……”他的声音有几分发颤。 “嗯?” “我、我想喝水。” 明月笑着松开他,“自己来倒,我可不伺候你。” 心口如擂鼓,江年安强装镇定,若无其事地倒了碗水,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却仍觉身体深处似是着了火,莫名燥热。 这天晚上,他做了一个不可言说的梦。 珠帘后立着的,不再是爹浓妆艳抹的姬妾,而是一抹纤细熟悉的身影。 她挑开帘子,露出那张白皙俊俏的脸,对他抿着嘴儿笑。 江年安不受控制地走了进去,他捉住姐姐的手,把她压在了床榻上。 翌日一大早天微亮,明月便听到外面有声响,披衣下床走出去一瞧,见江年安正蹲在井边洗衣裳。 “怎么一大早就洗衣裳?” 江年安似是被她吓了一跳,满脸惊慌地转过头,“没、没什么,起得早了,趁着天凉快就洗了。” 明月不疑有他,打了水去洗脸了。 不多时,院子的晾衣绳上便多了一条裤子与亵裤。
第11章 开铺 明月十五岁生辰这天,姐弟两人难得奢侈一回,去杏花天下了回馆子。 这两年两人辛勤劳作攒下不少银子,终于能在街角赁下一间铺子,准备忙完这一阵子,便开始张罗开铺子的事。 去年因缘际会,姐弟两人在山上遇到一位跌跤的老婆婆,见她老人家身边无人,两人便将她送回了家。 她家里原是开糕点铺子的——城中有名的吴记点心,手艺绝伦,鲜少收徒。 老婆婆见明月对那些精致糕点露出艳羡之意,便问她想不想学,明月点了点头,老婆婆便教自家儿子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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