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企听到了灵惠帝这话,终顿了脚步,回头看向了皇太后。 皇太后道:“你若不拿下他,这生死状,你替他死!” 韩企实实在在落入了进退两难的地步,他们母子斗法,不管听了谁的话他都势必倒霉。 不待他做出抉择,黄健先行开口。 “我既然敲了这个鼓,就从没想过要活下去了。皇上也不用再去帮我说些什么了,先生死后,这么多年来,我过的怎么在的算不得快意,可今日就算是死了,也甘之如饴啊。只是我黄情为对天,以命起誓言,贪污,拐卖,桩桩件件,若有一件事情是冤枉了你何洪的,那便叫我死后永生永世不得超生,入轮回之道!只请皇上,查吧,查下去。” “我死心坚不改,如磐石,如利刃,死也不改,即便是苍山雪榻,河水枯竭,我亦不改! ” “这一回,琴瑟铮响,黄情为替王先奏!” 他死,他今日必须要死了,事到如今,若不死,灵惠帝也要陷入困境,而他势必也会成为博取虚名的小人,那么黄若棠的一生,也终将被他这个当父亲的毁了。 他只能是这样,只能这样。 别无他法。 现在死,还能将这事闹得最大,何家的人就算是再狡辩,再想跑,也难说。 黄健话毕,在众人都来不及反应之时,就已经撞到了午门那面,朱红的墙上。 鲜血迸发,众人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再回过了神来之时,黄健已经从倒在了地上。 死了...... 还是死了...... 黄健的额头有一个大大的血洞,脸上已经被血全染了红,若是地狱来的恶鬼。死前,他的眼睛还瞪得很大,死后倒在地上,直直地看着天上的烈阳。 他的一生,在碰到了闻立廉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 何洪曾经问过他,太傅已经什么都有了,为什么还要去推新政,难道是为了博名声吗。 不是的,他什么都有了,可却还垂怜别人。 手掌权力,不是为了去为非作歹,贪图享乐,而是为了苍生。 因为,苍生值得。 一个人两个人是不值得,可是苍生值得。 灵惠帝死死地盯着已经死了的黄健,一下子就又被拉扯回去了太傅死的那日。 人活于世,岂能贪生。 灵惠帝喉中不可遏制喷吐出了一口血来,这二十年来,他心已千疮百孔,却从没有哪一刻像是现在这样清明。 此刻,他终于从黄健的死中,明白了太傅用命教会他的道理。 李惟言被他突如其来的吐血骇到,忙搀扶了上去。 他急切道:“父皇!” 灵惠帝拂开了他,自顾自地擦了嘴边的血,他神思尚且清明,看着皇太后他们,竟还发出了笑来,他道:“怎么,母后满意了吗。他死了,总算是叫你们满意了吧。” 灵惠帝话毕,温楚那边已经和宋喻生带着人跑来了,他们去喊大街小巷喊了一堆人来,那些人听到是黄健敲了登闻鼓之后,又听到能让他们说冤,有宋喻生在,能给他们做主之后,一下子就来了许多人,而且不仅如此,那些人早对官府不满已久,听到今日能有地方,给他们一群人诉苦,想也没想,就喊上了左邻又巷的亲戚邻居。 一时之间,浩浩荡荡来了百人。 人多,他们也不怕被人事后报复,况说还有宋喻生在,他用着大理寺卿的名头,他们也信得过。 温楚生怕来不及,一路上都不敢去耽搁,可惜还是来不及,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死在了地上。 温楚一口气没顺上来,差点没昏过去。 百姓们看到黄健死了,都忍不住发出来了啜泣的声音。 宋喻生上前,脱下了外袍,盖到了黄健的身上。 他起了身后,看着那些百姓道:“你们看到了,他今日死,是为了控告那些在背后贪腐的人,就是那些人才叫你们喝了泥粥,若有什么苦,什么冤,便说。” 宋喻生话毕,终于有人开口了。 “大旱来了一个多月,庄稼都烂了,每年那样多的赋税,存粮又能吃个几天。说是救灾粮,那样的粥,里面只几粒米,究竟还是算哪门子的粥。我们也不敢说,去跟谁说都没用,除了换一顿打以外,又还能有什么用。本就吃不饱饭,没了力气,再打,还活不活了!” “我的孩子,才那么点大,就是喝这泥粥活活喝死的,家里头的娘子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没了!她也叫饿死了!偏赶上这灾年,偏害得我家破人亡!” 不少的人七嘴八舌说着这些事情,无数辛酸苦楚都只能委屈下肚,现在终于有机会叫他们说出口了,这里这么多的大人物,总会有人帮帮他们的。 他们东一句西一句的吵嚷声,吵得何洪头疼,他大声阻道:“吵什么吵!没看到皇上和皇太后在这里吗,还有没有规矩了?!” 他的声音一出,周遭马上就噤了声。 宋喻生看向了何洪,后对灵惠帝拱手道:“皇上,奸臣如今自己已经跳出来了,这何洪,是一个,户部尚书林落,也是一个。” 何洪见宋喻生将矛头指向了他,瞬时间大惊。 “污言秽语,血口喷人!!好啊,我算是看了明白,你同那黄健就是一伙的,你们......你们都想害我!” 宋喻生没有理会他,道:“究竟是不是血口喷人,还请皇上将户部尚书喊来,我们对簿公堂。” 灵惠帝听见了宋喻生这些话,就知道他心中是有成算的,否则,也不会轻易出面。 他冷声道:“去,把林落喊来。” 林落来了的时候,见这副情形,只心下暗道不好,如今看来,这事情终究还是败露了啊!这都是抄家灭族的死罪啊,这可怎么办是好啊! 灵惠帝问他,道:“朕问你,内阁和朕批下去的救灾粮,几万石。为何,为何他们会喝上泥粥!” 林落马上跪到在地,他哭丧道:“谁,是谁,都是胡说啊!” 底下跪着的百姓都不乐意了,接连喊道:“没有胡说,我们没有胡说!就是和了泥的粥!” 林落辩解道:“不对不对,我晓得了,是不是你们嫌弃粥少,所以就故意诬陷!” 宋喻生道:“莫要狡辩了,林尚书。泥粥,我也见得,确实不假。难道,尚书是觉得祈安也在跟他们说假话吗?” 林落还在嘴硬,“你怎不能说假话。” 宋喻生嘴角勾起了笑,伸出三指起誓,他道:“好,那我便以我祖父的声名起誓,所言不假。可以了吗。” 他这祖父,宋喻生恶心了一辈子,现在拿他来发起誓来,也丝毫不带犹豫。 但是在旁人看来,只以为,宋喻生都用他的祖父发誓了,此话定非虚言。 灵惠帝终于出声,他问,“这事当初全权交给你们户部来办,所以,你可以同朕说说,是怎么成了泥粥的吗?” 林落哪里知道这事真就能被扒了出来呢,一个两个的,都不要命。若是要命,还好说,若不要命,怎么斗?不早些把人杀了,到现在叫他敲了登闻鼓再去死,这不是明摆了要拖着他们一起下水吗。 林落去瞥何洪,但何洪都已经自身难保了,哪里还来得及管他,只做不见,偏头看向了旁处。 林落算是明白了何洪的意思,他现在只能自己救自己先,他道:“这事,定是手底下那边出了差错,皇上待我回去查查......” 宋喻生道:“手底下的人出了事情,那也就是户部出了事情,户部出了事情,怎么能说和户部尚书没关系呢,林尚书最少也有个渎职罪在身上,至于贪污罪,到时候还待细查。” 灵惠帝道:“好,这事,就交你来查。何洪,朕问你,买卖孩童一事......” 不待他说完,何洪就跪下磕头,“皇上,臣冤枉啊!” 何洪声音响亮无比,不知道的人真以为他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可他还没开始哭嚷多久,宋喻生就开口道:“这事......何大人真不冤枉。” 宋喻生只是拍了拍手,不远处就走来了一家三口。 正是齐墨一家人。 齐墨因为他生的白癜风的病,不能见光,今日日头盛,他头上戴着一圈又一圈的帷帽,又还撑了把伞。 三人走到了灵惠帝的面前,宋喻生指着齐墨道:“这人就是上一回在坤宁宫被掌印说是刺客的少年。” “掌印说他是刺客,可是我回去查了之后,却发现他哪是什么刺客啊,分明是窦娥。” 宋喻生的话清清淡淡,飘入了在场人的耳中。 李惟言在一旁问道:“哦?窦娥?此话怎么说。” 宋喻生接了李惟言的话头,继续道:“他本非是京都人,可为何会出现在皇宫之中,这事恐怕也只有何大人知晓了吧。” 何洪对齐墨这人印象深刻,他从人贩子那里见过一面,就入了眼,只可惜,他不好男风,这人一眼被方修看中,就叫他带回了宫。是以,即便他现在看不到齐墨的样子,但从他头戴兜帽,又撑伞的举动,再去观他身形,也不难猜出这人是谁。 他听到了宋喻生的质问,辩道:“我知晓,我如何知晓?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们今个儿一个两个都想害我!” “难道不是你这人做了太多的恶事,才叫别人能有指摘你的机会吗?!” 在齐墨身边的齐晨再也无法忍受这何洪虚伪的嘴脸,就是他,就是他干这种肮脏的营生,才叫他的儿子倒了这样的霉!若不是他,他们一家人怎么又会落到了这样的地步。 他现在竟然还敢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来。 何洪见齐晨跳了出来,又是一阵跳脚,“又关着你什么事了?!” “你们的人拐走了我的孩子,险些害得我家破人亡,我问你,怎么就是不关我的事了!若非是你,小墨能遭这样的害吗?!” 他说着就又跪到了地上,向灵惠帝控诉他们的恶行。 “皇上明察,我们的户籍都不再此处,可以知道我们非是京都人,至于为什么来了此处,全是因这狗官。他们还官官相护,我就算是去报案,也没用!他们害了多少的人啊,这天下,有了这样的人在,哪里算人间,这是炼狱啊皇上!” 灵惠帝听了这话,眼神阴鸷地看向了何洪,他道:“你还敢不认?人都告到了朕的面前,你还不认!是不是朕不管你,便真是叫你以为朕是死的了!” 宋喻生眼看何洪还想要争辩,又往后看向了身边跟着的春风,春风明白了宋喻生的意思,马上又带了许多人来,这些人,十二年岁左右,不只何洪认识这些人,就连带着韩企也认识。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15 首页 上一页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