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午时到的,本来宋大夫人是在园子里头搭了场戏台子邀她一块看戏,结果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打乱,而祁夫人也被这场大雨困在了宋府。 高门夫人也是时常聚在一处,就如各式各样就宴会也都是主母们去办,贵族之间的夫人们自然少不了往来。那宋大夫人从前也和祁夫人在宴席上碰见过几面,倒也还算说得上话。 否则若是一面不曾见过,一句话也不曾说过的话,宋大夫倒也不好意思这样直接喊了人上门。 两位夫人都是一品的诰命夫人,她们之间的共同话题自是不少,这会共坐主位之上,在一处谈天说地,也算是快活。只可惜是苦了那个坐在旁边的宋礼情,听着她们的那些话一个头两个大,后悔死了那天为逞一时嘴快而说的话了。 若是早知道有今日这出,她绝不会去说什么祁子渊的好话。 那祁夫人还时不时地要提一嘴宋礼情,让她跟着一块说话,宋礼情害怕自己若是露出了一点不端庄之态,要挨了母亲的斥责,整整一个下午都端在此处,在祁夫人提起自己的时候时不时点头微笑。 那两夫人都有一桩心事,那便是家中儿子婚事,万变不离其宗,说着说着就又绕回了这个上头。 宋大夫人道:“你听听这事情,这说出去能有人能信吗?我家这孩子都二十二的年岁了,还不肯说亲,一说这事就直接躲着不见我了,这当母亲的怎么能不着急!” 祁夫人说到了这个话题,也是颇为相见恨晚,两个夫人握着对方的手,两眼泪汪汪,祁夫人道:“是了,怎么能不急!别家的公子这样的年纪,孩子都能写会跑了,我家里头也就两个儿子,大的那个倒还叫我省心,小的这个,怎说都不听!” 宋礼情在旁边听的,心道这祁夫人也忒是夸张了些,就算是十八娶妻生子,那如今也不至于就说是能写会跑了吧...... “谁说不是呢,不过啊,你好歹还有个大儿子能省心,我这个小女儿,素来也是不安生的......我也没见她夸过谁,就连她哥哥在她的嘴巴里头都是上不了台面的,独独那天,说起了祁小将军......”宋大夫人要说起了宋礼情的事情,也怕她面薄,特意凑到了祁夫人的耳边小声说道。 宋大夫人将那天宋礼情说的话说与了祁夫人听。 祁夫人其实早在宋大夫人喊了她上门听戏的时候,就明白了她的心思,她听到了宋大夫人这样说,便是懂了事情的始末。原是宋礼情对自家儿子夸了几句,叫大夫人上了几分心。 宋家门第高,况且还是清流人家。若说真能和宋家结成亲家,自然是再好不过。 “好好,甚好,我看礼情这孩子也喜欢得紧,若是礼情有心,自是再好不过了!”祁夫人忽地想到了什么,接着道:“哎呀,你看看,今日本是你喊我来府上看戏,可这老天也不知怎么就落了泪,倒是没能看上几出,这样吧,若不如过些日子,我家那位也刚好要在京郊那处办场马球赛,你带上礼情还有祈安来啊。” 宋大夫人问道:“大概是什么时日,若祈安在休沐,我自会带着他一同去。” 祁夫人道:“约莫是在六月三十!” 两人说下了这事,外面的雨也恰好停了,祁夫人便离开了宋府。 祁夫人走后,宋礼情忙跟大夫人道:“母亲!上回我那话不过是用来气气宋礼德罢了的,哪里能当得了真啊!” 大夫人淡淡地瞥她一眼,“如今我已经和祁夫人说好了的,还能怎么办呢。况且说了,你难道真的甘心宋礼德和祁小将军说亲吗?你见她得了好,能舒坦?” 宋礼情听这话,那双眼睛瞪得圆又大,她顶嘴道:“那我就算是不甘心又能如何啊?打打嘴炮就好了,还真能让我和祁子渊说亲不成。” 宋礼情又不蠢,倒还没仅仅是为了跟宋礼德怄气就把自己搭了进去。 可宋大夫人哪里会听她的话,两个夫人都有着自己的打量和小心思,祁夫人看宋礼情不错,宋大夫人对那个祁子渊也算可心,况祁家是皇太子母族,若是将来皇太子登基,那祁家自然也是跟着一块水涨船高。 她丝毫不管宋礼情如何想,只道:“反正你老老实实的就行了,你不操心你的婚事,我这个做母亲的自然是要帮你盯着。你也别瞧不成这头,瞧不上那头了,祁子渊比京都里头那些个公子已是好上了太多,你再看也看不出什么别的花头来了。” * 祁夫人回到了家后,祁子渊已经在等她了。她方跨过了垂花门,就看到了祁子渊的身影。 祁子渊忙上前问道:“母亲如何,可邀了他们来马球赛?” 祁子渊一直再想去见温楚一面,可她如今在宋家,无论他如何,都不能在宋家掀起什么风浪来,若此,倒不如想办法把人弄来了祁家这边。他知道了祁夫人今日被宋大夫人邀请上门后,便想了这么一个法子出来,邀请他们上祁家的地盘打马球,到时候他自然能想办法见到她。 祁夫人也不知他为何对这件事情这般上心,着急到直接在这处就来逮她了,她思来想去得出一个结论,思即此,她有些惊喜地看向了祁子渊,道:“你现在已经放下她了?!现在莫非也是对那宋三小姐有意?” 不然他为何这般急切邀他们上门来? 她本还在发愁,即便宋礼情属意于自家儿子,但自家儿子又是个榆木脑袋,只怕还挂念着那个已经死了的人,祁夫人一开始还怕他不开窍,如今若他也有意,倒也真是赶了个凑巧。 祁子渊也不知母亲为何会想到这处去了,但也不去反驳。若她真这般认为,到时候也能多去和宋家接触接触,这样他说不定也能机会再多见见小喜。 他那辩驳的话就这样咽下了肚子,祁夫人见此更是大喜过望,满心都是儿子的婚事终于能有着落了的欢喜。 * 那日的雨一连下了十来日,一场连绵不绝的夏雨浇得京都更热了几分。 夏至过后的第二日,是个万里无云的晴天,今日雨好不容易停了,整个玉辉堂的院子里头都散发着一股雨过之后清新的味道。 宋喻生把前些日子从宫里头拿回来的云锦,拿来给她们两个丫鬟做了套衣服,今日那做衣服的人刚好把做好了衣服送上了门来。 温楚本和沉香坐在院子里头谈天,便看到了门口那处的侍卫拿了两套衣裳过来。 云锦上面的繁复的暗纹在阳光下闪着点点异光,温楚摸过衣服,料子自然是说不出来的舒服。 她叹道:“沉香,当你家主子这丫鬟还有这待遇啊,云锦都能穿得啊。” 沉香对这云锦也喜欢的紧,但是她也明白,这布料都是从江南那边进贡过来的,宫妃们也都不见得能穿。虽世子爷不曾苛待过她们,待她们这些下人也是大方,但倒也还没大方到给丫鬟穿云锦的地步。 想也知道这一回还是沾了她的光。 沉香自然也只是在心里头想这些,面上只随便应和了温楚说的这话。 两人拿了衣服之后就回屋放衣服了,温楚不明白,现在都已经六月二十二了,距离月底三十,满打满算也就八日了,为何还是一点动静没有,三十那日到底是什么日子? 她这边什么东西都已经备好了,行囊都一直藏在柜子里头没动过。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只是她想,一直有暗卫在暗处盯着她,她的一举一动都可能会惹起他们的疑心,若是这样,必须小心谨慎再谨慎,否则棋差一招,她知自己或将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她之前没看清宋喻生的嘴脸之时,倒还不似如今这样,管那么多,想跑就跑了。可如今她看明白了,这宋喻生就是个表面惠风和畅,但背地里头捅了你一刀都能还能在那里笑着看你去死的人。 况且那日她还在他的胁迫下又去说了那些什么,一生一世不分离的恶心话。宋喻生那样的小心眼,恐怕能将这句话记到死。 温楚吃了午饭后就又躲在房间里了,玉辉堂里头别的地方她也不敢去,只敢在自己的房间里头待着,若再不然便是去院子里头和沉香闲话。 除此之外,再多的事情也没了。 光光是在这里待了一个月,就给温楚一种人要活到头了的感觉。 一个下午很快就又这样过去,这日傍晚,就在宋喻生要下值的这段时间,玉辉堂来了一人。 是宋府的表小姐,黄若棠。 温楚本是估摸宋喻生快要下值了,便和沉香等在了院子里头,结果宋喻生还没回来,就听到了一女子的的哭声从门口那处传来。 两人齐齐看去,正是那宋喻生的表妹。 只见她哭得梨花带雨,十分伤心,温楚和沉香对视一眼,眼中都带着不明所以。 不过她们虽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见人来了玉辉堂,想也知道是来寻宋喻生的。温楚想到了黄若棠和宋喻生关系不错,也不敢把人晾在门口那处,见她哭得这般伤心,赶紧要去把人迎了进来。 门口侍卫想要拦人,温楚凑过去小声说道:“你家主子和这个表小姐关系可好了,你拦着不让她进门,你不要命啦!” 侍卫只公事公办,宋喻生吩咐过不许外人进玉辉堂,这表小姐......也不例外。 但他听到温楚这话也有一瞬的迟疑,这表小姐哭得这般伤心,若真有什么事情的话该如何呢? 侍卫一时之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不知该如何是好,好在此时,宋喻生回来了。 黄若棠见先是对着温楚说了一声“多谢姑娘”,后便移步到了宋喻生的面前,行了个礼,她唤道:“表哥......” 因着哭泣,她的声音似乎还有些发抖。 她那长睫上挂满了泪珠,若出水芙蓉一般清丽,见到了宋喻生之后,似是不想叫人担心,她将委屈咽回了肚子,以帕拭泪,只那泪却像是怎么都止不住一样,不停从哭得红肿的眼眶之中流出,眼角挂着晶莹的泪珠,若美玉散发着光。 一举一动,皆是尽态极妍,纵是温楚在旁边看了都带了几分心疼。 宋喻生看着哭得伤心的黄若棠,只温声问道:“表妹何故这般伤心,有什么话进来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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