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喻生就这样抱了她一会,而后将人小心放到了床上,起身出了门。 出了门后,宋喻生回到了堂屋里头,玉辉堂常年安静,宋喻生十年如一日的生活叫这里也一成不变,这些年来他从未怀疑过自己所做出的决定,他唯一信奉的东西就是他自己。就算是后来长大,十五岁那年,被他的祖父宋首辅打得皮开肉绽的那一回,他也从来没有生出一丝惶恐。他素来冷心冷情,可好像只是没有遇到那个人而已,若是遇见了呢,一句话也能让他变得乱七八糟。 是,乱七八糟。 他坐到了椅上,竟难得生出了几分疲惫和不知所措。 当年礼王发动了宫变,好在他也在皇帝的身边,将他一起带回了宋府,后来群臣们被礼王“胁迫”,纷纷拥立新王。宋家一边藏着皇帝,一边跟着礼王虚与委蛇,那段时日,宋喻生时常会和家中祖父入宫,有时候确实会看见李昭喜如同牲畜一样在午门受辱。 他自那个时候开始就不是一个好人了,他那个时候在想些什么?宋喻生记不得了,但多半是连怜悯也没有的。 在那个万物复苏的初春时节,独独李昭喜被杀死了。 他说他不会抛弃她,可他已经在她十岁那年,那个他们还不相识的时候,他若千千万万个人一样,抛弃过她。
第四十八章 祁迎那边也已经赶回了祁子渊的身边, 他虽受了重伤,可也不敢耽搁回去报信,一路奔波回来,祁迎几乎是强撑着一口气才到了祁子渊的跟前。 祁子渊见他一人回来, 便猜到了大概, 他看着跪在自己跟前的祁迎, 却还是不死心地问道:“她呢,走掉了吗?” 祁迎垂首,道:“宋喻生的人找来了......我没能打得过他们。” 祁迎的脸色十分难看, 灰白一片,即便他穿着一身黑衣, 祁子渊看不见他身上的血, 但还是能猜到他受了很重的伤。可祁子渊气在头上, 语气说不出得差, 他质问道:“所以你就这样看着她被抓走了是吗?你为何这样没用, 既知是在逃跑为何还不小心一些,你......你......!” 祁子渊气得话都说不清楚了, 他虽不知道宋喻生和温楚之间有什么恩怨, 可他看她这样急切想跑,想也知道若这回被抓到了,她的下场会是如何。 他有些不知所措, 却还是要强逼自己镇定下来, 他看着眼前受了伤的祁迎说道:“你先去养伤吧。” 祁迎见祁子渊真的没有罚他, 有一些错愕。这是他第一回 犯了这样大的错误, 罪已至死。 祁子渊看着祁迎不动, 蹙眉问道:“你做什么还不走?” 祁迎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主子之前说过, 若我保护不了她,也不必再活......” 若不是温楚以命相逼,祁迎那个时候一定会去和冬月他们打个你死我活,若打不过他们,他便去死。暗卫的宿命皆是如此,他们的一声皆为主子的命令而奔走,若是主子让他去死,他也要心甘情愿。可温楚拦住了他,他也只能回来了。 祁子渊听他这样说,沉默了片刻,开口道:“祁迎,你从小就跟在我的身边,我之所以要你去,也是因为信得过你,若你也帮不了她,那便是真的没办法了。你跟了我这么久,还看不懂我吗。我那些话,非是真要你去死,小喜跟我在一起两年,她都懂我,为何你还不懂?” 祁子渊知道,若是温楚没有劝他,祁迎现在说不定已经拔剑自刎了。 祁子渊有些头疼,却还是说道:“这事是我的错,我下回不再说动不动就要你去死的话了。” 因为祁迎会当真。 他转身往外走去,祁迎回了神来,急道:“主子,你去哪里?” 祁子渊摆了摆手,道:“我去国公府看看,看看宋喻生他究竟想要做什么,你放心去养伤吧,出不了什么大事的。” * 天色已经将近傍晚,祁迎上了国公府,他拿出了祁家的令牌给门房看,说是想要见世子爷。 后来门房禀告了宋大夫人,宋大夫人听到了人是来寻宋喻生的,也没有多想些什么,毕竟两人同朝为官,虽说是一个武将,一个文官,不太沾边,但宋祁两家都是皇太子一党,要商议的事情也不少。 见他来寻宋喻生,宋大夫人便也赶紧让人把他带了进去,又去派人知会了宋喻生。 两人没有在玉辉堂相见,而是在宋家的后湖的水榭那处碰面。 这处的景致很好,即便是在夜晚的时候也能看出这片地方的不一般,竹树交加,每走两步就能见得奇珍异石,此处亭台轩敞,水榭由一圈朱红栏杆围着,几个檐角已经挂上了灯笼,因近夏日,灯笼四周有不少飞虫拥簇。周遭还有不少的蝉虫鸣叫的声音。 宋喻生已经等在了水榭内,他坐在石桌前面,自顾自地斟茶倒水,旁边也不见其他的人。 祁子渊大步上前,跨过几个石阶,迈入了水榭内,他坐到了宋喻生对面的石凳上。 祁子渊也不打什么哑谜,直接开门见山问道:“你究竟是想如何?她何处得罪过你,要你这样对她,非不肯放过她。世家第一公子宋祈安,就这点子肚量,连一个女子也不肯放过。” 宋喻生没有被他激怒,只是淡淡道:“我同她之间的事情,可不是放过二字能揭得过去的,我同她是有山盟海誓,外人可干涉不了。” 海誓山盟。 此话一出来,祁子渊的脸色果然难看了些许,可他还在讥讽道:“什么狗屁海誓山盟,我可看不出来她同你有什么干系,人都巴不得逃走了,竟还去说海誓山盟,你这话说得也太不要脸了吧。” 祁子渊的语气十分难听,几乎就是指着宋喻生的鼻子骂了。 宋喻生听他这样言行激烈,也没说话,抬手举起杯子酌了口茶,放下水杯后,他似笑非笑看向了祁子渊,说道:“祁小将军,你当真要这样跟我说话吗?” 祁子渊听出来他语气之中的威胁之意,无法,他只能强压了气性下来,冷声问道:“你把她怎么了?” 宋喻生笑道:“我同她的事情......也不用跟你汇报了吧。你是我的谁?又是她的谁?” 祁子渊平日里头也不是个急性子,但他看宋喻生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那气性却如何都压不住了。 他愤而起身,扬声质问道:“宋喻生,你是状元郎,是二十二岁就能大理寺卿的人,你当真不知道?你能不知道她是谁吗?!我是她的谁?我告诉你我是她的谁,我是从小就和一起长大的朋友,我和她在一起待了两年,她在年少之时就认识了我,而我在少年也认识了她,我们一起走过皇宫里的每一个地方,爬过坤宁宫的树,我还和她一起偷跑出宫,吃过大街小巷的零嘴,一起看过戏法,看过名动天下的美人.....我和她之间的回忆,你以为是你能擦得去的吗?你敢囚她!你不怕我告诉皇上?!” 祁子渊说些别的事情还好,可他非要将他们二人的过往拿出来说,宋喻生听到了这些话,脸色果真难看了下去,他道:“你说你与她之间有回忆,那我问你,当年你不是也没有去救她吗?” 这件事情是祁子渊的心结,他恨自己那个时候没能在她的身边,见宋喻生这样说,祁子渊怒道:“我在边关!” “是,以前是在边关,可你别忘了,她也求过你的,你没帮她。” 一个少年将军,任何时候都是冷静稳重,可偏偏遇到了李昭喜,就这样慌乱,他只因为宋喻生这一句话,就陷入了巨大的颓然和后悔。他后悔那日他在大街上提着酒壶被她撞到,可他没有第一时间认出她来,若是认出来了,他一定要把她拉到自己的身后。 可惜根本就没有如果,一步错,步步错。 宋喻生从袖口那处,拿出了祁子渊的玉佩,丢到了桌上,玉佩和石桌相触发出一声脆响。 “你若是要去拆穿她的身份,你只管去,拿着你的东西滚吧。你若非要再提这些事情,我不介意和你们撕破脸皮。只是祁小将军也该知道的,李昭喜也很在意她的皇兄吧,若是知道因为了你,皇太子失去了宋家的支持......你说,她会不会恨你?” 说罢这话,他便不再去管祁子渊是何神情,起身离开水榭内。 祁子渊快被宋喻生气得吐血,他该怎么办,他现在该怎么办啊,他就是连温楚的面也见不到,到头来还被宋喻生如此胁迫,他又能怎么办呢? 他拿回了被他丢在桌上的玉佩,一时之间竟不知所措。 别的不说,当年是宋家重新扶着灵惠帝上位,礼王之叛,在几乎是所有大臣都放弃了灵惠帝的时候,可宋喻生却救下了灵惠帝,之后让宋家重新扶持了他上位。光是这一点,他们就不能得罪宋喻生,因为说他是灵惠帝的救命恩人都不为过。皇太子李惟言本就不得圣心,若他再去和宋喻生闹得难看,岂不是置他于死地吗?! 况说,李昭喜从前确也最爱重他的那个皇兄,若真是因为他,而害了皇太子,她说不准是真的会去和自己翻脸的。 祁子渊没有再继续在这里待下去,浑浑噩噩离开这里。他出了宋府,却在门口那处撞见了宋礼情,还有二房的三公子宋喻息。 他们两人像是刚从外头的街上回来,嘴里说说笑笑,看着好不热闹高兴。 祁子渊现在看到了宋家的人哪哪都不舒服,沉着脸就路过了他们,就连招呼也没打就往外头去了。 宋礼情也有大小姐脾性,见到祁子渊莫名其面给他们甩脸子,也不惯他,直接跟着旁边的宋喻息骂了一声,“毛病。” 宋喻息也觉得那个祁子渊有些莫名其妙的,也跟着点了点头,骂了一声,“嗯,确实毛病。” 两人也没继续理会他,骂了两声就往里头走去了。 却在此时,祁子渊忽然回了身子来,他大步走到了二人面前。 祁子渊来势汹汹,吓得两人以为他是想要动手,好歹是上过战场,杀过了人的将军,光是走这两步,就把那二人唬到,宋喻息虽然有些害怕,但也还算有男子气概,把宋礼情拉到了身后。 他道:“你......你想干什么?!这可是在我们宋家门口,你别犯病啊!” 祁子渊道:“毛病?到底是谁有毛病!你去问问你那个好大哥都做了些什么事情吧。看着比谁都正气,还不是一样的肮脏龌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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