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面没有冰鉴,因为宋喻生发现温楚好像是很惧寒,光是在这样的夏日也不喜欢用冰祛暑。如此,宋喻生便也不叫人在屋子里头放冰鉴了,只晚上二人行事的时候,他才会用冰鉴。 可是,现在屋内分明没有冰鉴,宋喻生听了温楚这话却觉胸腔被一股寒气侵袭,身上也沾染了几分寒气。 他扯了扯嘴角,有些艰难地开口,他道:“你知道的,我可从没有这样想过的,是你先一次又一次骗我的啊,我能怎么办呢......” 他的话带了几分委屈,似乎真觉得受到了天大的苦楚,语气之间尽是疑惑不解,束手无策。 温楚再也不想听他说这些恶心得要死的话了,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温楚打断了,她推开了他,从他的怀中挣脱了出去。 她看着宋喻生还是这般心平气和,忽就笑了一声。 他想熬她是吗?那便熬呗。 温楚同他对视,宋喻生不知她想要做些什么,只见本来还颇为激动的她却忽然笑了起来。她似乎笑得真心实意,就连眉眼也比平日柔和了几分,不过一会,宋喻生就见她面上露出几分认真。 温楚掰着手指头说道:“宋喻生,我算算,你如今二十又二,可我不过十六,你长我整六岁,你想熬我?那便看看,谁熬得过谁。” 这话果然刺痛了宋喻生,他长她六岁,又同她的从前错过了太多,她和祁子渊在一处爬树捉鱼的时候,而他和皇太子在文华殿读书。宋喻生知道,温楚是个怀旧的人,若非如此,也不会对那些人如此念念不忘。 他好像在她的心中永远也比不过别人。 而且,他如今还强迫她留在了他的身边,两人似乎不能再走近。 说句俗气得不能再俗气的话,那便是他碰得到她的人,却始终不能碰到她的心。 而温楚也说不上来能有多快意,她说这话的时候面上是在笑,然而心中却是说不出来的悲戚与不甘。她用这话去刺他,可也把自己刺到了,她口中的熬,说得轻松,可若是细细思之,那便是无数个春夏秋冬,无数个日日夜夜,又该怎么熬得下去啊。 温楚从未有这般疲累过,因她知道,宋喻生这人的内核太过强大,无论何事情都能言笑宴宴,波澜不惊。温楚她怕自己有一天,比不过宋喻生,最后真的会变成了宋喻生所希望的样子。 她非是她,那还算什么。 果然,一阵寂静无言过后,宋喻生脸上难看的神色转瞬即逝,很快就恢复成了平日那副光风霁月的模样。 他笑了笑,竟伸手揉了揉她的头。 “好姑娘,那你一定要好好的长命百岁,争取走在我的后头才行啊。” 温楚更是恨得咬牙切齿,“一定。” * 宋喻生也没有再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他起身去了荣安堂那处。 宋老夫人像是知道他会来似的,等在了屋里。 宋喻生到了她的跟前,请安。 宋老夫人没应,只是看向他的眼神终究多了一丝震惊,她道:“你......你就是这样看重她?!” 她今日才不过把温楚拉过来说了一会话,他这边呢,马上就来了这处。平日里头也不见得他往这头跑过,今日就来得这般殷切,想也知道是为了那个女人。 宋喻生见她没应自己的礼,也不管她,自顾自地坐到了椅上,他神色寻常,看不大出有什么怒气不满,只是淡淡道:“祖母,她胆子小,心思重,素没有安全感,是我强迫她留下,你吓唬她做什么呢。” 宋老夫人听到这话,即便是上了年纪,再如何波澜不惊,那张生满皱纹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裂缝,呈现出来羞恼,她道:“我吓唬她?她胆子不是大得得很吗!怎么我同她说两句话还就成了唬她的,不知晓的人以为是什么掌上明珠,稀世奇珍!祈安,祖母敲打她几句,这也是为了你好,你怎么能这样呢?!是不是她同你说了什么坏话。” 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她就是不明白了,宋喻生行事从来都有分寸,为何碰到了温楚就要这样? 老夫人见宋喻生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寒了声,“祈安,你是宋家的世子,将来肩上担着的是整个国公府,你怎么能为了小情小爱而做出这样不合礼法的事情呢。” 宋老夫人现在就说他是不合礼法了,这才哪到哪啊,若是叫她知道了他想娶她为妻,如此岂不是能活活叫她气死了去。 宋喻生没有同她说这事,只是反问道:“不合礼法?” 老夫人不明白他的反问,厉声问道:“这难道是什么很光彩的事吗!” 宋喻生看向了老夫人,一双薄情的眼中尽是讽刺,“不合礼法,不光彩。” 他先是重复了一边她的话,漫不经心地转动手上的玉扳指,后来不过一会,忽开口道:“你们总喜欢这样,当年你们意图对我赶尽杀绝,你们又合礼法,人伦纲常了吗。做了这样的事便罢了,祖母又总是喜欢拿这事来刺我,怎么?祈安便是没有心的了吗,又还是说,宋家的世子阖该没有心。祖父离世,可这宋家到处又都还是祖父。你们想让我也变成下一个祖父是吗?” 宋喻生放肆地笑了一声,若冰雪笑容,暖春降临人间。他这副样子,宋老夫人从未见过。他笑得放肆,丝毫不因为面前的人就是他的祖母而有所收敛。 而他说的话,却是前所未有的凌冽,他道:“这样的话,你莫不如还是当宋喻生早就死在被送去寺庙的那一年吧。” 宋霖曾说过宋喻生不恪族规,不守德行,而他的祖母现在也说他不合礼法。 可究竟何为族规,何又为德行。满口仁义道德,虚伪矫饰,三百余条族规,条条要人性命。什么兄友弟恭,家族繁盛,他凭什么去守,他们又凭什么要他去守。 他们在他弱不能言的时候,第一反应便是杀他弃他,如今竟还敢如此厚颜无耻。他们以为,宋喻生能被驯化,因至少他的身上也流着宋家的血不是吗。 可六亲缘弱,宋喻生最厌恶的便是血缘这一词。 若可以,他也恨不能扒皮抽筋,脱胎换骨,将这一身宋家的血还与他们。
第五十一章 很快就过去了几日, 距皇帝寿辰又近了几日。 此刻,慈宁宫内,皇太后正和何洪坐在一处。 按照辈分来说,皇太后算是何洪的姑姑, 她是何洪父亲的妹妹。 皇太后已过六旬, 生得威严尊贵, 虽然头上已生银丝,但丝毫不见垂老之态。若拿灵惠帝同她相比,灵惠帝虽刚过四十尔, 然两人若是真的站在一起,倒是灵惠帝看着比她还要年老一些了。 皇太后的身后站着一个宫女替她揉肩, 她本阖着眼休憩, 见到了何洪来了里头, 抬了抬手, 后又睁开了眼来, 举手投足之间皆带着一股雍容华贵之气。 身后的那个宫女见她抬手,便退到了一边。 何洪那边闹出的事情, 皇太后自然听闻了些许风声, 不过她脸上也看不出什么喜怒,只是淡声问道:“宋家的那个,插手去管你的事情了?” 她口中宋家的那个, 自然是说宋喻生了, 而插手的事情, 自也说是说庄子那头出现了尸体。 何洪没有多将此事放在心上, 他满不在意说道:“这有什么的, 反正那暗庄我都已经关了,里头的人也已经弄到了别处去了, 能出什么大事,他想查就让他查吧,我是不大相信他能查出什么东西来。不过是个后生罢了,当上了大理寺卿就如此心高气傲,什么东西该管,什么东西不该管,心里没点子数吗,娘娘不用多去为这件事情劳心伤神了。” 何洪眼高于顶惯了,这么些年都是在京都横着走的,宋喻生就算是有几分真才实学、名下无虚那又如何?他以为光是一具尸体,就真能动得了他吗。 “虽年纪不大,但也是个有真本事的。”皇太后不认可他这话,又想到了当年的事情,继续道:“当初礼王打到了宫里头,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救出皇帝的来的,他于皇帝有救命之恩,于国就是有护驾之功。光是这点,也够是让人忌惮了。” 她眉心微蹙,抬手揉搓了下紧皱不松的眉头,又道:“只可惜他没他家里头的那些个人听话,当年宋家国公走到了首辅的地步也依旧如履薄冰,他呢,不过是当上了大理寺卿就开始寻起了麻烦,我也不奢求他能为你我所用,只是总该叫人省些心吧。这样,你去找宋国公,同他说去,让他制止宋喻生再继续查下去好了。” 皇太后还是有些不放心,宋喻生这人,她必须忌惮。 何洪不明白,问道:“去找宋家的那个国公?有何用吗,他是宋喻生的爹啊,怎么会帮我们呢。” 皇太后道:“他先是宋家的国公,再是宋喻生的爹,你说他会触了我们的晦气?他是个守成的人,能相安无事就会选择相安无事,没事去同我们闹得这样难看做些什么。” 虽说现在大皇子和二皇子之间竞争激烈,但好歹宋家和他们何家至少在表面上也还是风平浪静,就算是有什么争斗也都不过是在暗间,若宋喻生还想要继续查下去的话,两家那便彻底撕破脸皮。 宋霖他肯吗? 何洪明白了,道:“好,我回去就办这些事。” 何洪没再继续说下去,皇太后想到了他做的那些事情,不免怨谤他道:“你也收敛着些吧,要玩乐哪里没地方玩,怎么能去把事情弄得这样脏,光是买卖孩童一事,你说,还能被放过吗?况说了,如今大理寺卿的人也不是你的了,你闹得多了,没人捞你。” 何洪颇为不甘,他弄这些东西光是为了他自己吗?说得就他一个做了这些事似的,何党的那些人,多多少少不都沾点吗。 如今除了皇太后,也没什么能跟何洪这样说话了,何洪面露了些许不耐,眼看她还想继续唠叨教训,马上转开了话题,他问道:“听说皇后这段时日身子骨是不是越来越不好了,姑母说......妹妹可有机会?” 何洪口中的妹妹是当朝皇贵妃,也就是二皇子的生母。 何洪此话一出,皇太后神色一凛,给身边的宫女使了个神色,殿内的人识趣地退到了外边,还有不少的人在放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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