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健眼看他们想要动他,他大呵一声,道:“我是天派来的!怎么,敢做不敢认下吗!想拿我?!我闹到了天子面前也使得!你去不去喊?我非要看看是谁在阳奉阴违,是谁在当我大昭的蠹虫!” 黄健这样,似真不要命了一样。这样子做,真就得罪太多人了。 那些人被黄健这等不要命的气势唬住了,一时之间竟还真不敢动。 为首那人厉声道:“怕他做甚!充其量也不过是心术不正,意搅我大昭,趁着现在人多的时候闹事,杀他都不为过!抓!出事我担!” 若是真要黄健继续说下去,那才是出大事。 那些人听到了这话,也不再无动于衷,都亮出了刀剑,可偏偏黄健还始终不依不饶,一脚踢翻了那盛粥的桶,粥水四溅,一时之间逼退了那些人。 他还在道:“好!抓我!杀我!我今日就当个博正名的君子小人,你们今日就杀我,只我告诉你们,你们杀了我,我不在乎,一条贱命,给了也就给了。只是你们回去告诉你们的主子,再贪,今后死的就不只是我一个!” 黄健口中所说的博正名的君子小人,是说那些为了名垂青史,而故意去做出一些事情来博取正名,君子小人多为时人的讽刺之语。 名为君子,实为小人。 黄健今日将事情闹得这样大,在那些人眼中,无非是为了博正名。 为首官兵冷哼一声,拔出了腰间的配剑,“你想要当君子小人,我偏不让。” 他最后发出指令,“动手!” 众人纷纷向黄健围攻而去。 却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眼看黄健就要被那些人拿下,祁子渊出了面。 他道:“谁敢动!” “我的姑姑是皇后,我的父亲是当年平定北疆战乱的昭武将军,我从小时候就在北疆长大,也当过将军,我如今在这,谁敢去动!” 家世这种东西,在这样的时候确实够去撑些场面,那些人听了这话,又观祁子渊这等不死不休的气势,一时间也没敢动作,若是真要闹起来,他们也不敢动他啊。 皇后的外甥,同他动手,若祁家真要是拿了这事来闹,他们这里几条命也不够赔的。 祁子渊出面,几人就也都收了手。 那为首官兵虽然收了剑,却还是出声质问,“我们的事情同祁小将军何干?” 祁子渊问道:“你们的事情?你们什么事情,真要闹到宫里面,那你便把人抓走吧,今日发生的事情,我自会进宫说道说道,说说这米粥,究竟是怎么变成了泥粥。” 祁子渊生得凌厉,好歹也是在战场上杀过人的将军,唬起人来也是十足的压迫感。 那人真被唬住,瞬时之间也不敢再去吭声,只道:“小将军你也知道,什么事情该管,什么事情不该......” “你在恐吓我吗。” 祁子渊出声,阻了他后头的话,他不敢得罪宋喻生,是因有诸多的限制,可他们何党一行人,他怕他们什么。本就敌对,又有什么怕撕破脸皮的。 难道他今天不去得罪他们,那何家的人就难道不会来同他们相争了吗。 这事,他怎么就管不得了。 温楚遮掩在人群之中,看着他们争吵,她知道,那些人也不敢明目张胆就得罪了祁子渊,这事,持续不了多久,他们势必败下阵来,有祁子渊在,黄健他们也带不走。 温楚也暂不敢去出面,毕竟真被人发现她在这了,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她来。 可天不随人愿,越是怕什么,什么就越是会来。 温楚本聚精会神看着祁子渊那边的动静,也不晓得是哪里刮了一阵邪风,她头上的帷帽竟然叫风给吹飞了开来。 人群之中,也不知道是谁指着她喊了一声,“怀荷!怀荷在这!” 温楚懵了,只觉周遭有人都在朝她这边看去,一时之间竟然忘了动作。待她再回过了神的时候,只见他们看她的眼神都是慢慢的恶意。 温楚暗骂,是哪个杀千刀的啊!这样也能叫人认出来? 京都里头的人就算是知道怀荷已经回来了,但见过她的人也不多,又这样凑巧叫人认出来了。 巧合还是什么? 多半是又叫人给害了。 祁子渊那一边也注意到温楚这边的动静,吃肉来腾旭裙死二儿贰捂九以斯柒,每天更新po文海废文清水文可再回过头的时候,却见她已经被人围了起来。 不知道是谁先开始骂了一句,“对!就是她!若不是她我们能成这样嘛!若不是她老天能不下雨嘛!” 天下不下雨,又同她何干? “从前那个妖妃害得出了礼王之乱,如今你一回来,老天都不落雨了,是不是你害人,若不是你的话,我们又何至于到了连饭都吃不上的地步!” “这等妖女,当初就该是跟那个妖妃一样死了干净,为何还要平白无故回来害人!” 温楚被那些蜂拥而上的人围在中间,千夫所指,声声质问,她只觉喘不上气来。 祁子渊想要挤开人群去把温楚拉出来,却被那些围堵着的人直接挤开,无论怎么都进不去。 他听着他们骂人的话,急得上火,恨不能拿剑劈开他们来个干净,可是残存的理智却告诉他不能这样做。 他大声制止道:“闭嘴!你们都闭嘴!天不降雨,你们去同老天算账啊,骂她做什么!” 可祁子渊的声音根本就制止不了民怨,他们的责难声丝毫不曾小下去,甚至越发激烈,他们恨不能直接杀了温楚来祭天。 “灾年什么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她一回来就逢灾,不是她还是谁!” “你就算是死,也是天叫你死,钦天监那边都说了,妖女降世,民不聊生。你怎么不去死?你为何还不去死!就是你,我家的孩子刚出生没多久就叫饿死了,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好像他们的苦难全然是她一人造成,只要她活着,就是这样为他们所不能忍受。 他的孩子饿死了,也要怪她头上吗?为什么不去怪那些发泥粥的人,那些贪了赈灾粮的人呢。 为什么这样也要怪罪她呢。 温楚看着这些形形色色的人,无一不在对她破口大骂,唾沫四溅,甚至有人已经动手往她的身上打去。 温楚受不了了,只能将自己蹲到了地上,用手捂着头。 跟她有什么关系,究竟跟她有什么关系! 他们的拳头和脚打踹在了她的身上,温楚就算是想要辩驳,却换来他们更加激烈的质问。 祁子渊看温楚叫人欺负成了这样,手已经往腰间的配剑摸去,想要动手。 但他尚还未曾出口,就听见了一道充满了寒意的声音响起。 “谁若再动,我便杀谁。” 这一清凌的声音,虽不响,可一下子便盖过了周遭的人声浪潮。 此声一出,周遭瞬间安静了下来,一时之间,本还在叫骂的人噤了声,本还在动手动脚的人也都瞬间没了动作。 往说话那人的方向看去,只见得一身白色锦服的宋喻生,手执长剑站在一边。 那股邪风迟迟不散,宋喻生身后的发丝随风飘扬,阳光照在他的身后,此刻他的脸都像是蒙上一层阴影,这谪仙公子,倒像是嗜血罗刹。 他缓步踏来,众人竟也都不约而同给他让开了一条路,生怕这剑就真能杀了他们。 谁也没有想到这个世家第一公子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是都说他光风霁月,谦和有礼的吗。 宋喻生一步步朝着蹲在地上,抱着头的温楚走近。 周遭似乎就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天地之间,只余下了一片死寂。 祁子渊想要去挡在温楚面前,想要不让宋喻生靠近他,可却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脚却像是黏在了地上一样,竟怎么样都动不得。 他若要动方才为什么不先动,为什么犹犹豫豫,左右顾及,为什么又慢了宋喻生一步。他不知道自己现在为什么不敢上前,因为,他还是没有宋喻生那样的决绝,宋喻生于她,从来没有顾及。 祁子渊方才顾及伤了百姓,却不知他们在伤温楚。 现在,他再去拔剑,也已经有些太晚了。 再去挡住宋喻生,也实在有些不堪了。 他总是这样,事后诸葛亮。 有那么多次的机会在他面前,可他呢,总是悔不当初。 总是慢这么一步。 祁子渊浑身都动弹不得,若被人施了法术一般,他看着只能宋喻生一点点朝着温楚靠近。他这一刻竟卑劣的在想,只要宋喻生做出一点,只要是一点讨人厌的动作,他就拿剑赶走他。 可是他好像没有。 宋喻生走到了温楚面前,人群散去,他只能看见她还蹲在地上,将自己蜷缩成了一团,手护在了头上,她头上的帷帽也不知道是什么都掉到了地上,发丝也被人碰得有些散乱了,形容颇为狼狈。 温楚只觉耳边传来一阵一阵的轰鸣,他们的声音也像是隔了一层罩子,稀稀疏疏地传入她的耳朵,耳边的叫骂声,怨怼声,她从来都不陌生,她小的时候便经常听,从以前听到了现在。 他们骂她的话翻来覆去也不过就那几句说辞,她本以为自己早就能够习惯,可是真当他们再是这样指着她骂的时候,才发现还是那样难以叫人忍受。 她做错了什么啊,她只是回个家,怎么就叫人骂成了这样。 他们说是因为她们才有礼王之乱,可是礼王之乱最倒霉的不也是她们吗,她的母亲身亡,而她又遭受那样非人的折磨,可为什么还要把这些都推之为是她们的过错。 天下万姓万民皆无错,错只在她们。 这样他们还是那些善良的人,他们的苦难也有了宣泄的地方。 她们有没有错,重要吗,他们又在意吗。 温楚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周遭忽然安静了下来,那些吵闹的声音全都归于寂静。 她抬起头来,只看见了提着剑的宋喻生站在她的面前。 白皙的脸庞,乌黑明亮的眼睛此刻通红一片,眼眶发红,却也没有哭。但这副样子,看得宋喻生的心都似被抓了一下。 别哭啊,不要哭。 他想要干脆杀了那些人算了,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为什么要将她说的这样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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