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子渊却怎么也不肯,这天看着怎么也不像是会下雨的样子,她这不是明摆着要去死吗。 祁子渊想要扯着温楚的手走,可宋喻生在一旁出手阻拦。 祁子渊见宋喻生还要在现在这样的时候掺和,想要拂开他的手,但宋喻生态度也十分强硬,祁子渊本就被温楚这话弄得心惊胆颤,见宋喻生这样不依不饶,也直接大声吼道:“不拦她还做些什么!她要闹,你也跟着一起吗,会死的知不知道!” 宋喻生挨了骂却也没什么神情,头一回那样的心平气和,他道:“信她吧,不会有事的。” 她若成神女,那他便当她最忠诚的信徒。 可她若死了呢。 那他就跟着她一起去死好了。 自从上一回温楚中箭受伤之后,宋喻生明白了,她若真死了,他也有些活不大下去的。 从前的时候,宋喻生也不知活着究竟有何意思,只每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地过着一样的生活,这样的生活既是无趣,又消磨人的心性。他也大后悔,听了灵惠帝的话,出来帮他找温楚的。 即便那次他命悬一线,即便他差点死了。可他现在想来,若没被她捡回家的话,死了也就死了。 他不要命,他没有信仰。 他如今唯一怕的,便是她。他怕她死,可更怕她再也不要他,所以,他尊重她,相信她。 她不怕死,那他也不怕。 宋喻生知道,温楚不只是在和别人怄气,更是在和她这些年,她受的苦怄气。 凭什么,凭什么老天爷要这样对她,始终不得叫她安生。 她要赌,赌到最后,看她究竟能不能赢。 不能赢,她也认。 可若赢了,她便胜天。
第六十一章 宋喻生拦着了祁子渊, 温楚听到了他方才的话,竟也转过头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中出奇地没有厌恶防备。 谁都不信温楚,与天赌命, 就连温楚自己都没有十足的成算之时, 可宋喻生却说相信她。 温楚转回了视线, 她看向了不远处的天,不知又是从哪里刮来的风,吹得她衣角猎猎, 发丝飞扬,天上的日光照在她的白皙的侧脸上面, 众人只能见她一脸平静, 仿佛方才起誓打赌的人不是她一样。 有人催促, “怎么了, 要不干脆认了就是, 在这里磨磨唧唧做些什么,岂不是又想要拖延时间?” “神女就是神女, 平常道士祈雨, 怎么也要搭个台子,你就这样空手来求?真以为自己有几分本事不成?” 周遭讥讽声音四起,其实温楚没必要自证, 就算是不赌, 她也有千万种方法从这里脱身, 但她今日却执拗想要去与天做赌, 她非想要赌。 她没有理会他们的讥讽声, 只忽用手中的长剑,划破了自己的竖起的三指, 鲜血溅出,旁的人因她这一举动,瞬间鸦雀无声。 她手上又不知是打了个什么结印,若在场之中有人识得,便知这是道教之中专门祈雨的结印。 温楚打着结印的同时,口中不断念道:“东方甲乙木,南方丙丁火,西方庚年金,北方壬癸水,中央戊己土。五帝五龙,降光行风,广布泽林。诸方听令,速降甘霖,敢有拒者罪不轻!风雨雷电,急急如律令!” 温楚的手指猛地朝天际指了过去,然一祈雨咒完,天却仍旧如此,艳阳高照,无事发生,哪里有着要下雨的迹象。 那一连串的咒术,倒衬得她像是个故弄玄虚的江湖骗子。 又等了几息,见仍是没有变化,周遭的人便开始躁动了起来,温楚的心也凉下去了几分。 还是赌输了吗。 已经有人出声讥讽。 “什么啊,光是叫你喊上两句,你便能求得来雨,你以为你是谁!你还不是个骗人的......” “就是就是,旱了都快两个月,今天若真能下雨,我倒是这辈子都将你当作神仙捧着!日日给你奉上高香好了!” “非要争这一口气,现下还不肯认自己是妖女吗?!” 人群越发躁动,本还真以为温楚能有几分本事,可谁晓得看样子也不过是在故弄玄虚罢了,和那些骗人的道士有何异! 她还敢同他们打赌,她究竟是怎么敢的。 祁子渊骂道:“急急急,投胎都不带你们这么急的!等一会能死是不成了?前脚方祈完雨,后脚就下,怎么,真当是王母雷公转世,天大的本事!” 旁边的人也不甘示弱,出言怼道:“那怎么着,这赌不就是这样吗?不然叫得什么赌。愿赌服输,敢赌就要敢给命!” 附和声四起。 “愿赌服输,愿赌服输!” 眼见周遭越闹越不像话,温楚也不是输不起,刚想认了。 然就在这时,变故突然发生。 霎时之间,天色突然大变,狂风四起,众人肉眼可见,本还是一片碧蓝的天,不知是从哪边席来了一大片的乌云,沉甸甸的奔涌而来,若有破空之势,不过片刻,就已经席卷到了他们的头顶。 不知是谁先开始喊了起来。 “雨......!真的有雨!” 先是落下了几滴豆大的雨,而后一滴又一滴的雨随之落下,砸在了人们的脸上。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天上真就落起大雨,吹起了一阵又是一阵的凉风。 顷刻之间,百姓开始大呼大叫,跪拜诸神。 乌云泱泱,但是大昭臣民们提着的心,总算是能落了下来。 雨水砸在了温楚的脸上,她伸出了手来,接着从天而降的雨水,嘴角也终于露出了一抹笑来。 天还是站在她这边的,不是吗。 即便周遭是一片乱象,但天地之间,却像只她孤身一人,无论风雨如何飘荡击打,她依旧不为所动。 滂沱大雨之中站着的女子,似带着一束冷寂的光,一片昏暗混乱之中,独独她一人身上有光。 “神......神女,真的是神女!” 大旱持续了一个多月,其间不是没有人办过祈雨仪式,然而不论是多大的阵仗,多大的排场,却都下不来一滴的雨,可是今日温楚不过是以血为媒,几句急急如律令,就呼来了风,唤来了雨! 她岂能不是神女! 方才还在咒骂她恨不得她去死的人,此刻却又开始倒在她的脚下,唤她神女。而那个挑事的男子,见情况不对,想要跑走,却被祁子渊率先拦截,他寒声喊来了人,将他压了下去。 雨水砸在温楚的脸上,模糊了她的双眼,她又听到他们在不断的喊她为神女。 他们能踩她为泥,又能奉她为神。当他们口中的神,太可怕,迟早有一日,又能叫他们重新踩在泥里。 她受不起当他们的神。 温楚笑了笑,她道:“我不当什么神女,我赌赢了,那你们只需要记得,今日之事,是上苍开眼了,若你们往后再敢去提妖女妖妃,诸如此言。我不要你们的命,天会要你们的命。” 她又问,“可认?” “认认认!!我们保证再也不会说了!” 有了今日这样的事发生,他们又怎么敢不认呢,若是不认,那岂不是跟老天爷作对吗! 温楚笑了笑,认就好,认就行。 温楚抬步离开此处,祁子渊跟了上去,还抬起衣袖为她遮雨。 宋喻生在一旁,眼看温楚就要离开,也跟了过去。 温楚没有同他恶语相向,只是问道:“我们要回宫了,你跟来做什么。” 宋喻生默了默,他的身上也尽数被雨水打湿,碎发黏在了额前,然即便是这样,却也不见得他有几分落魄。 他顿了顿,又看到了旁边的祁子渊,只是问道:“你方才结的印,会不会遭反噬,损气运啊。” 以血为媒,问天求雨,这样的事情,万一就遭了反噬呢,到时候反倒是叫自己害了命。 祁子渊听了宋喻生这话,也才想到,忙问,“对啊,同神仙做交易,你这莫不就是用自己的命去换雨了?!” 温楚也没想到这二人能想到了这头去,她方经历了那样的事情,又想到一场雨落下,今后的事情也能少不少的麻烦,甫一松懈了下来,也带了几分轻快。 同神仙做交易,用命换雨吗?这倒是不至于。 这回,切切实实只是她赌赢了而已。 已经有人来给几人送上了伞,三人并肩走在回马车的路上,温楚也难得在宋喻生面前有了几分笑意。 她故意道:“是啊,今日这遭,可不是用我的气运换雨吗,说不准明遭出门就挨了人捅,又或者保不齐活个几年的就要身患重症。” 她对这些东西素来没有忌讳,说话也是颇为晦气,动不动就沾死的。 若是从前,宋喻生听到温楚说这样的话,定要在她说一半的时候,就堵了她的嘴,叫她万不要说这些。 她不怕这些,但他怕。 可现在,他也不能再像从前一样了,动不动就堵住她的嘴巴,那样太惹人讨厌了。 宋喻生听到温楚这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忽丢开了手中的伞,拿起腰间的配剑,也划破了自己的手指,学着温楚方才的打结印的动作,口中也念着她方才祈雨念着的咒词。 他的记性很好,光是看一遍听一遍就能记住温楚方才的动作。 温楚一开始还有些不明白他此举何意,但很快就想明白了。 若真折损气运,真的要命,他便跟着一起。 宋喻生这人......温楚一时之间心底生出不知是生出了什么样的情感,酸酸涩涩,带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意味。 温楚抓住了他的手腕,制止了他还继续打结印的手,她喉咙不知为何,有些发哽,她道:“我诓你的,出不了什么事,别学。” 宋喻生手上的动作停止,怔怔地看着抓在他腕上的手。 即便是被雨淋过,手也依旧温暖,同他的一身寒意不同,甫一被她碰上,就若冰雪消融。 宋喻生竟止不住有些发颤。 她素来是有几分心软的,从前待他那样狠心,一次又一次地想着离开他,全然是因为他,是因为他做得太过分了。 而如今,他做得好些了,正常些了,她也就不会再看他若苦大仇深的仇人。 宋喻生站在了雨中,那双眼竟然只只是因为温楚的这一个举动,瞬间发红,只是在大雨之中没人见得。 温楚却能清楚地感觉到宋喻生的变化,她赶紧松开了手,若碰到了什么烫手山芋。 她可没想把他弄成这样。 从前倒不见得宋喻生这样,就是身上的血流干了也不见得吭哧一声,现在倒是这般敏感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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