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行对于女子而言有多难,秦桢自然是知道的。 别的不说,仅说祁洲这个名字,世人猜来猜去都不会往女子身上猜测时,就已然说明了女子的难处。 “本宫举行这场盛筵多年,其中也不乏有女子送来作品,可每每展示之处世人都会惊叹这是哪位公子所之制成的,与他们提及是女子所为时,他们只会诧异于女子还会有如此才能,但也不会想着为她们的才华而喝彩,多是想着女子不过是相夫教子,都觉得就算是才艺很好嫁入高门后也会自动变为别人的‘附属品’。” “秦桢,你也是高门出来的姑娘,你比谁都清楚女子的难处,你确定还要往这儿耕耘吗?” 章玥眸光凝着珑吟,早在尚未知晓秦桢就是祁洲时,就已经听闻过祁洲的名号,也曾命人寻过她的踪迹,却始终找不出祁洲到底是何人,现下她就坐在眼前,且还是位女子。 章玥不愿错过祁洲的才华,也愿意助她一臂之力,但也希望她能够考虑清楚。 “开弓没有回头箭。”秦桢抿了抿唇。 她既然将珑吟送去公主府,就已经是做好了十足十的准备。 不论哪一方面。 离开遥廷轩时,夕阳不过将将落下,低垂夜幕缀着星光倾洒而下。 叶煦不知何时等候在外。 章玥瞥了眼秦桢抱在手中的匣子,适才看去这份匣子并不轻,里面的东西也甚是贵重,她道:“你若是闲来无事,就替本宫送秦桢回去。” 叶煦拱了拱手,应下了。 他朝着秦桢伸出手。 秦桢也没有不识趣地婉拒,将手中的匣子交给他。 送走长公主后,两人也结伴离去。 吵闹杂乱的长街人影来去匆匆,匆匆踏入这处商铺,又急急离去。 戴着帷帽走在街边的秦桢被人撞上肩头的刹那间,第一反应是还好匣子是在叶煦的手中,下一秒才恍惚意识到那道撞上来的身影强行塞了张纸张入她的手中。 她垂下眸看了眼纸张,又回身看向已经汇入人群的身影,蹙眉不明所以地捏着来路不明的纸张。 走在一侧的叶煦余光瞥见那道停下的倩影,“怎么了?” 秦桢摇摇头,握紧手心中的纸张。 经过某处灯火明亮之景时,她停下了脚步,慢条斯理地摊开手中的纸张。 纸笺上的字迹杂乱无章,但不妨碍能够看懂。 可越往下看,秦桢的心就越沉了几分。 ‘三载前国公府下药之事是冲着沈聿白而去,你不过是替死鬼。’ 眸光凝着上头的字眼,秦桢的眉梢无意识地蹙紧。 ‘沈聿白早在你之前就已经得知此事,身手矫健的他为何会在夜间遇刺,不过是有人想利用此事扰乱他的思绪下手,他也不过是借势而为。’ 听到匆忙而过的脚步声,秦桢手心收拢,手心中的纸笺被揉成一团。 往回走的叶煦见她泛红的双颊忽而变得惨白,拧了拧眉,环视了周围一圈,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秦桢心中像是压下了座重重的高山,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不知道是谁着意送来的纸笺,也不清楚纸笺上的内容是真是假,若是真的,她这些年算什么? 明明不是她的错,她却背负了多年。 现下告诉她,这些错是为了沈聿白而背负的…… 若是早几个月得知,秦桢或许还会傻傻地觉得只要沈聿白无事就好,可是现下看来只觉得甚是荒唐。 这些年遭受的所有冷眼、讥讽,抑或是沈聿白的轻视、不解,都因这件事而起,压得她不堪重负瘫倒在地。 秦桢苦笑了下。 她的这些年过得真是乱七八糟。 不过是爱一个人而已,却让自己变成这样,值得吗? 等在门外的闻夕见自家姑娘垂头回来,难以言喻的气息萦绕在她的周围,还以为是有什么不好的消息,连忙跑上去,跑到一半看到跟在姑娘身后的叶煦,“姑娘,你怎么了?” “我没事。”秦桢抬眸,眸中的水光在夜色的衬托下闪烁发光,“只是想通了些事情。” “嗯?”闻夕不解,又瞥了眼叶煦,见他也不甚清楚的样子,心中泛起了焦急,就在她要再次开口询问时,忽而听到秦桢定定地看着她,道:“闻夕,我想喝点酒。” 闻夕惊愕不已。 若非佳节,她家姑娘从未饮酒。 秦桢挥挥手,示意她去取来,而后回身看向还跟在身后的叶煦。 他背对着光而立,也看不清他脸庞上的神情,忽现忽暗的光影掠过他的脸庞,衬得眸色愈发的晦暗不明。 秦桢道了谢,抱过匣子挥了挥手往里走。 “秦桢。” 叶煦忽而叫住她。 秦桢狐疑地回头,“什么?” 叶煦往前走了一步,“不介意的话,我陪你喝。” 闻言,秦桢拧了拧眉。 她是想喝酒,但是没想着要和陌生男子喝酒,于情于理都不和。 叶煦瞥了眼端着杯盏出来的闻夕,说:“就当我是路过讨酒喝的酒鬼。” 秦桢漠然。 良久,她颔了颔首:“就当是谢谢你今晚送我回来。” 初春时节,急雨锤打凋零的桃花瓣散落四处,隐隐作现的香味随风拂来,又随风而去。 清酒倒影着夜空上的月牙儿,轻轻一晃便消散于水痕中。 秦桢浅浅地饮了口清酒,忽而冲上来的气息令她不自觉地皱起了眉,辛辣刺激之后是麻痹人心的湍湍滚烫温泉水,灼烧人心。 坐在另一侧的叶煦也不是话多的,好像就如同他所说那般,不过就是个路过讨酒喝的酒鬼,和她并不相熟,不在乎她的情绪如何,也无心于她的事情。 秦桢觉得如此便很好。 又不是独自饮酒,又不会被人窥探内心。 她低低地笑了声。 听到笑声的叶煦微微掀起眼皮,眸色一眨不眨地凝着仰头望着月色的秦桢,一股散不开的忧愁弥漫在她的身侧,若是她不愿意,再大的疾风也散不去那道忧愁。 不过饮了三四小口清酒的她双颊粉嫩,神色间都染上了些许醉意。 不多时,她忽而踉跄地站起身。 叶煦下意识地抬手要去搀扶,但她动作更快地拎起酒壶往杯盏中注入清酒,稍显浑浊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清亮。 秦桢手腕轻轻地弯了下,清澈清酒倾斜而下。 他看到她笑了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但是那双眼眸却很亮很亮,亮起的光晕闪过他的眼眸,余光只剩下那道倩影。 站在秦桢身边的闻夕却听得很清楚,听到她家姑娘在道歉。 向过往三年的秦桢道歉。
第30章 “工具就搬去仓库放着,其余的都装入匣子中收好,手脚都细心灵活点,可不得磕着碰着。” “哎哎哎,这些个玉石不要就这么装匣子里头,取块棉布垫着。” “这些个玉饰也好好收起来。” 墙内喧闹不已,仔细听还能够听到往来的阵阵脚步声,一墙之隔的墙外,静得只能听到院中传来的响声。 宣晖园内在做着何事,随着沈聿白一同回来的章宇睿也约莫听出来。 院中是在收拾秦桢的东西。 秦桢已经离开国公府整整十五日,这十五日中就像是凭空消失似的不见踪迹,也甚是怪异的是,城门值守的侍卫们都不曾见过她的身影,对着画册纷纷摇头说着并未见此人离开京城。 偌大的院中仍在收拾着物品,沈聿白低垂的眸光沉了几分。 他穿过长廊踏入宣晖园。 院中的搬移着箱子的下人们见他入内不由得停下步伐,行礼后见他并未开口,低着的眸转动,面面相觑,直到章宇睿挥了挥手,他们方才搬起箱子离去。 这一幕被站立于西侧屋前的乔氏收入眼底,她见状,心中暗暗地叹了口气。 自家儿子接连多日都命人在外寻秦桢的事情乔氏不是不知道,觉得好笑的同时又深感无奈。 要早知今日如此,当初又何必冷漠相待。 乔氏不想偏袒任何人,可心中也着实是疼惜秦桢,这三载也是看着这个姑娘一步一步走过来,深知她的不易。 “夫人。”田嬷嬷抱着两个匣子走出来,随手掀开了其中一个匣子,露出里面的玉石,“这块玉石,桢姑娘也没有带走。” 匣子中静置着块翡翠原石,晶莹剔透的绿色呈带状延伸。 因这块玉石生了许多事情出来,乔氏自然也是认得的,这是沈聿白‘送’给秦桢的玉石,只是不知为何又出现在这里。 修长手指搭上玉石,一寸一寸地将它拢起来。 略显粗糙的砂皮子硌着掌心纹路,略带着暖意,似乎还留存着上一个人的温度。 另一个匣子中装着的,是冬至前夕他送去的和田玉,秦桢也并未带走。 “娘,这个书签我可以……”西侧屋中小跑出来的沈希桥瞧见院中的欣长身影,嗓音都慢慢地降了下来,顶着自家哥哥无意瞥来的视线,她张了张嘴,溢出没有说完的话:“带走吗?” 沈希桥双指间捏着道薄如纱的木制山椿花瓣书签,莹莹日光斜斜照射着它,倒映着淡淡的光影。 沈聿白眸色浅了几分。 绯红山椿恰似坠落血滴般渗入他的眸中,那是他夹在信中给她的,她也不要了。 秦桢全都不要了。 阳光下沈希桥看得很清楚,他拿走书签时,指尖微微抖着,眸光沉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多时,他带着那三样东西离开了。 望着他离去的身影,乔氏略含深意的眸光转了转,对田嬷嬷招了招手,悄声说了些话。 沈聿白回了书房。 跟着他踏入的章宇睿百思不得其解地看着自家好友,心中很是奇怪,他又不喜欢秦桢,为何对她的离去如此念念不忘,甚至破天荒的找来同僚帮忙注意着。 如此想着,也就这么问了。 闻言,沈聿白唇角抿起,定然收回目光看向好友,“这些年是我愧对了她,也想好好补偿她。” 章宇睿哑然:“……” 沈聿白略显粗砺的虎口慢条斯理地摩挲着山椿花瓣书签,垂眸看了眼,道:“还记得三年前多前我和你说过的小舟吗。” “自然。”章宇睿道,可这又和现在说的话题有什么关联,想起那时他看似风光实则沉闷的日子,“那时权力下放得过快,少年的你手中掌握着能够决定人生死的权力,也迷茫了许久。”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08 首页 上一页 30 31 32 33 34 3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