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有小机灵,也不能消解谢源心中的恼怒和不安,由是一直冷着张漂亮的脸,只等着她自己发觉。 沈乔心中忐忑,不知平时云淡风轻,对什么都是淡淡的谢源恼怒起来居然这么可怕。 趁着踏上桥面的时候,她借着河水的倒影悄悄观察了一下谢源,见倒影中的他表情和平常无异,心里便是一定。 她故意放慢了脚步,让自己落在谢源后头,然后忽然间矮下身,哎呦地大叫一声。 谢源本来没有在意她落后的,只是在听到她大叫一声后,心中一跳,下意识地便回头看去。 只见到沈乔在竹桥上坐着,捂着一只脚踝,好像是崴了脚一样哎呦哎呦地叫着。 被她浮夸的演技骗到,谢源暂且先放下对她的恼怒,忙快步过去,蹲下身检查她的脚踝。 “怎么了?” “好像扭到了。” “桥上湿滑,以前便让你多当心。让我看看。” 沈乔皱着眉,死死地按着脚踝,就是不撒手。谢源便用力扳开她的手。 猝不及防之下,沈乔暴露了自己的脚踝,像是藕身一样,白皙漂亮。 谢源一顿,脸色却变差了,沈乔就在骗自己。 耍了心机却弄巧成拙,沈乔连忙拉住了谢源的手,掷地有声道:“表兄,我没有事你怎么更不高兴了,难道说一定要我受伤才好吗?” 谢源不知道她为什么能如此理直气壮且厚脸皮地说出这种话。 明明就是她故意用受伤骗自己先低下头来,现在却连气都不让人生,真是一点道理都不讲。 “我看出来了表兄生气。” 沈乔扯了扯嘴角,笑了一下:“刚才我就是怕表兄厌弃我,觉得我嘴甜心毒,怕表兄从后都不理我。” 谢源微微皱起眉,轻微的慌张在他面上一闪而逝:“我不会。” “可是你刚刚就是那样。”她仰着小脸,苍白的嘴唇有些颤抖,犹豫着,抓着他的袖子,轻轻晃了一下:“表兄当真生气了吗?” 谢源有些不自在地从她手中抽出自己的袖子。 见自己都祭出装可怜大法了,他仍是不为所动,沈乔有点着急,自从顾家出来之后谢源便出现了异常情况,那症结肯定就是在顾元钧这件事上。 可恶的顾元钧! 心里暗暗记仇,沈乔脸上又露出了悲情的表情。 “表兄,我做这一切都是因为顾元钧告诉我,说……你是反贼之子,会给我家带来祸端。” 此话一出,谢源面色霎然间白了,怔愣在原地,仿若一盆冰水浇得遍体生寒,四肢百骸都冷得动弹不得。 过了好一会,他才缓过来:“他都说了什么?” 沈乔见他有反应,理直气壮地开始打小报告。 “就是他说你是通缉令上的人,是反贼永安王之子,那个常清世子和你的名字一样,画像也一样。躲藏在我们家,会给我们家惹大祸!” 最后一句是沈乔私自加上的,她故意说出这一句,就是为了让谢源把怒气转移到顾元钧身上,赶快对她消气,生气的谢源看上去好像随时要赌气离开,让她察觉出一些不安。 每说一句话都让谢源心往下沉下几分,谢源微微低下头,目光注视着面前的“表妹”。 她那双杏眸圆亮,仿若狸奴般全然信赖地望着自己,对旁人所说的话当做是挑拨,张牙舞爪地站在自己面前。 他不该让她因为自己遭受无妄之灾。 外祖父已然派人前来迎接,只要他跟随着外祖父的人前往雁北边关,便能让这户人家回归平静,让沈乔如一个普通姑娘般长大,不必有这种“窝藏罪犯”的危险。 这段时间,他一再拖延归期,优柔寡断到不像是自己。 可今日谢源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该离开了。 阴会水来了金溪县,他手下的人势力庞大,心狠手辣,早晚会查到这里,他不能让沈乔有危险。 以保万一,他还得找能庇护得住沈家的人。 至于是谁,谢源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谢源在心底轻轻地叹了一声,温声道:“他说得没错,我即是常清世子,谢源。” 沈乔眨了眨眼,没想明白为什么突然向自己坦白了身份。 可她在特殊的家庭中长大,她清楚地知道,当互相暴露的时候或许就是家庭维持不下去的时刻。 “表兄,你在骗我吧?呜呜呜,肯定是在骗我。Q裙丝二耳儿五九衣斯七整理本文上传,欢迎加入第一时间追更你才不是什么世子,你是我的表兄。” 沈乔忍不住伸出手抓住了谢源的袍角,便顺手用那一角衣角擦眼泪。一边擦一边狼狈地哇哇大哭,根本止不住。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难过,只是想到谢源走了之后,就没有人会给她做好吃的点心,就难过得心里被老鼠偷偷咬了一块那么疼。 谢源在没见到沈乔前所接触的女子皆为京中贵女,她们对自身形象格外在意,就算落泪也只是轻轻地啜泣,娴静端方,断不肯露出这般嚎啕大哭的乡野粗鄙之态。 因此谢源毫无经验,手脚慌乱得不知道做什么好,一看她用衣服把眼睛都擦红了急忙将沈乔手中的衣角抽出来,将自己的帕子塞给她,结结巴巴道:“别、别哭,旁边有人看着呢。” 此地是村东和村西的必过之桥,临近午后,众人用过午饭,往地里走去,来往的人渐渐便多了起来。 村里的老翁一根扁担挑着木桶,笑呵呵地看着两个年轻少年少女,谢源耳朵通红,扯了又扯沈乔。 沈乔呜呜咽咽地哭了一会,被扯了好几下才抽着鼻子,提着裙子从桥中央走下去,到路边不碍事的石头上坐下。 老翁笑眯眯地挑着担子过路,木桶中弥漫出一股豆汁的香气。 谢源用一枚铜钱买了豆汁,竹筒装着,倒十分干净,放到嗓子哑了的沈乔手中。 她喝完豆汁,情绪暂时平复下来,沈乔方才这一哭,眼睛都肿了,可那双亮闪闪的眼睛没有变。望着自己时,眼睛里闪出一丝窘迫。谢源心思通透,一眼看出她是在为自己不顾形象大哭的样子事后窘迫。 谢源轻轻咳了一声,随意地扯开其他话题:“顾元钧威胁一下便罢了,为什么要当面给他下毒?” 解决问题的方式有千百种,偏偏沈乔选了这种自己也有可能受伤的,若是顾元钧暴起伤人…… 沈乔道:“顾元钧胆小怕事又极为好面子,这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吓一吓他,他就不敢乱说话了。而被我这个丫头欺负,肯定觉得丢脸,是不会说出去半个字的。” “况且……”沈乔向着谢源移近半步,轻轻地扯了下他垂落的袖口,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这不是还有表兄吗?” 谢源发现纵然心中有千般言辞能击破她的粉饰太平的语句,可临到头,半个字都不忍心说出来。他爱极了她狡猾的心思,愿意让她永远明媚着这双眼睛,透亮而昂扬地一直骄傲下去。 谢源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承认了自己的坚持在她面前不堪一击,轻轻抬起手,犹豫了片刻,却只是为她稍微整理了一下额边的一缕头发。 既然决心要走,还是克制一下为好。
第37章 夜幕逐渐笼入四合,整片的天空显出暗紫的霓霞。 谢源被赵三娘子打发到门口摘豆子,他撸起袖子,将长条的四季豆嘎嘣脆响地折断,浸过井水再放进小竹篾捧去给剁鸡的赵三娘子。 沈乔捧着脸在旁边看着赵三娘杀鸡。 在半刻钟前,这只红脸公鸡耀武扬威,神气地站在墙头上,睥睨底下的凡人,现在被热水浇透,死得不能再死。 “娘,我早说这鸡该杀了,成天啄我屁股。它飞起来有那么高!” “所以便公报私仇?” 回应的是低沉的男音。 沈乔一抬头,沈丘正风尘仆仆地站在院门口,他脸上笑着,手上提着自己的甲胄,看脚上鞋的磨损痕迹显然是从县城自己走回来的。 沈乔气恼地嚷嚷:“那能叫公报私仇吗?我这叫为家里除害!” “今天它敢啃我屁股,明天就敢啃爹屁股,以后就无法无天啦!” “是不是,表兄?” 谢源:……如果没记错,那只鸡是为了报她拔了尾巴上彩羽的仇吧? 谢源沉默片刻,选择给赵三娘子打水。 没有得到支持,沈丘在斗嘴中获得了胜利,哈哈哈大笑着去换鞋。 沈乔蹲在赵三娘子身边哼哼唧唧,但心里却在嘀咕,今天不是他爹休沐的日子,怎么提前回来了? 用过饭,谢源敏锐地感觉到气氛的不对,催着沈乔早早离开,给他们腾出空间。 “孩子她娘,往后要让你们受苦了。”沈丘伸手揽着妻子,神色愧疚地将自己的私房拿出来,推放在桌面上。 赵三娘柔柔的声音传了出来:“这份工没了便没了,之后大不了再上山打猎便是。” 躲在门外偷听的沈乔这才意识到她爹这是被革职了,革职就意味着家里没有钱了。没有钱就没有好吃的点心,没有漂亮的裙子。 简直是天崩地裂的灾难。 不行,她得尽快赚钱,支撑起这个家! 沈乔眨了眨眼,急忙向着自己屋子跑去。 不远处,少年不作声地站在庭院中的桂树后,他抬起手,手中正拿着一封书信。 上面写着:恩师亲启。 这是冯献留下的举荐信,信誓旦旦地声称只要有这封信在,蔡阁老便一定会给他机会让他大展才华。 可他只想要借助蔡阁老的力量,尽量保全沈家。 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谢源微微垂眸,握紧了这封信,再抬眸起来时,已经神色平静,看不出来什么。 沈乔从床头木柜上将陶罐拿出,拆下上方遮掩的红纸偷偷往里面窥视了一眼,然后从柜子下拿出一只竹筒,用长筷子引出一团圆溜溜的小东西,最后做贼心虚地将竹筒藏进衣袖内袋。 生活不易,虫虫卖艺。 虫虫是备好了,可是哪里能来的冤大头能让她宰呢? 沈乔满面愁容地走到了院子外。 竹溪村的村不大,从村东到村西只需要一刻钟。但若是从村西往外走,走到了外头的路上。 剩下的两条路一条是通往村子农田,一条路通往县里。 通向农田的那一条路上桑林茂密,满眼葱翠的绿意,三三两两的脸熟村人肩上担着胆子,将树上的桑叶采摘下来。 沈乔在村子里闲逛,四下寻找自己的客户,此时天色已黑,路上过去除了旁人院子里拴着的狗会叫两声外,连半个人影都不会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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