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乔催促着蛊虫尽快去处理顽疾,虫子却闹起脾气,才工作了一会就罢工了,沈乔没办法只能将它唤出来,正准备和自己的冤大头谈谈能不能分期治疗,抬起头却与阴会水沉沉的目光对上。 那宛如草丛间的毒蛇一般的目光冰冷森寒,刚一触碰上就好似连口舌都仿佛进入了冰窖,让人感受到一股战栗的寒冷。 她迟疑了一会,张口的时候自然而然就改了话:“治疗需要七天,七天之后便可以祛除沉疴,之后你需要每天来这里。” 阴会水轻轻点头。 在旁边小心观测的人这才上前几步,将手上的锦囊奉上,并笑眯眯地道:“沈姑娘,这里是诊金,劳烦您了。” 这个小内侍前后完全是两个态度。 不过最后沈乔还是将钱收下了,一个客户而已,七天治疗完就两不相欠。 阴会水身侧的人很快便给他胳膊上的伤口上好药。沈乔在旁边看见了,心里叨叨:不就是指甲盖大的伤口吗?这么尽心尽力。 但旁人的事情她没有资格置喙,沈乔闭上嘴,准备维持自己名医高人的最后风范,抱着金子回家。 阴会水给的锦囊虽小,里面却放着一足锭的金子,藏在衣襟中沉重极了,沈乔开心坏了,若是诊七天,那她就有七块金子,这等好事刺激之下,她开始庆幸自己灵机一动想到说七天才能治好。 “慢着。” 沈乔止住步子,莫名其妙地转头回看,却见阴会水笑意融融地站在车边朝她道:“沈姑娘对在下有救命之恩,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回去?在下有辆马车,若不嫌简陋,不如让在下送你回去?” 都查出来自己姓什么了,沈乔能肯定他在来见自己之前就知道了自己的住处。 她上了车。 沈乔还是第一次来到这么大的马车上,有里外两间,中间用一扇绣着游龙的屏风间隔,沈乔新奇地摸了摸刺绣,在一个方向看龙眼微微闭着,换一个角度,龙眼便睁开,怒目而瞪。 男人在上了马车后便躺在了最中间的胡床上,极大的车厢中有软榻,花瓶,屏风,甚至还有一套桌椅。 沈乔在桌子边的凳子上坐着,忽然间注意到了桌子上摆放着一叠莲花酥。 她偷偷朝着里间看了一眼,虽然隔着薄纱屏风看不清楚,但是他似乎在闭目养神。 沈乔便伸手鬼鬼祟祟地摸了一个莲花酥捧在手中,小巧的糕点只有手心的一小半大,制成了莲花的模样,粉红色的花瓣微微张开,好看得沈乔咽了咽口水,愣是观赏了一会才咬掉了半朵花。 软糯香甜。 和寻常的糕点大不一样,沈乔睁大了眼睛,惊愕地看着手上的糕点。 世界上居然还能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好亏,感觉前十三年白活了。 “好吃吗?” 男人的声音带着几分轻轻的笑意,语气温柔。 沈乔回头,就见到胡床上躺着的美人大官竟然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自己身后,一双凤眼温温地看着她。 她被惊到,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糕点就噎在了喉咙间,一边顺着脖子努力往下咽,一边找水,可这马车上为了看着漂亮,却连茶水却没有看到,她只能求救地抓着大官美人的手腕。 美人大官心善,手一扣马车的某一块车壁,便弹开了一个抽屉,从里面倒出泡好的凉茶,递给她喝。 她顺着茶水咽下去,这才长出一口气。 “谢谢。” 她差点噎得翻白眼了。· 男人艳红的唇勾起笑意:“没想到本督的小大夫,居然是个偷吃糕点的小老鼠。” 沈乔心中愤愤:这些糕点放在这里,不就是让别人吃的? 可刚要张嘴,脑子里就窜出一道清朗又无奈的声音:“乔乔,不问自取就是偷啊,你在旁人家里,还是要拘束一下的。” 沈乔有理说不出,只能将苦果往肚子里咽,心虚地想着,大不了下次诊金就少收一点。 男人并不在意,他微微上前几步,莫名凑上前来,沈乔心里莫名升起一丝紧张,下意识地退后一步,这一退便视线更加宽阔。 他浓墨般的黑发垂在身前,顺着胸前黑衣上装饰的精巧金饰流动而下,黑金对比,发丝与金色饰物纠缠,微微的动作便会有好听的碰撞之声。
第39章 车行得格外缓慢,马车两侧随着十来个仆从,仆从缓步都能跟得上马车行走的速度,好不容易行进到村口,一阵吵闹声便远远传了过来。 沈乔听着声音似乎是自己家的方向,还以为是李二家里地痞无赖耍酒疯,掀起马车帘欲要观望,却意外见到十来个身着官府红衣的人围堵在她家门口。 怎么会有差役在这里? 她脸色微变,啪地扯开车帘冲出马车。 “我要下车!” 车前方正坐着一名白脸内侍和驾着车的马夫,沈乔想让马夫停下车,车夫却不敢随意听从她的吩咐,只将询问的目光看向内侍。 内侍扭过头仰面看着她,那张擦着粉的脸皱起,慢腔调地劝她:“沈姑娘,这还没到地方呢。” “让我下去!你们太慢了。”她不耐与他多纠缠,站到马车边上大有准备跳下去的趋势。 内侍见她铁了心要下去,不好得罪能治疗阴会水头疾的大夫,便对着等着他回应的马车夫挥挥手。 缓慢行走的马车嗒嗒停下,在众随车仆侍匆匆跑来给她当脚踏之前沈乔便先一步跳下车,告别的话都没说便提起裙子向着家里的方向大步跑去。 沈乔紧张得心跳到了嗓子眼,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一边想到谢源,又一边想到她爹娘,一时都不知道该先担心哪边,心里颠来倒去,恐慌在心脏里充气似的膨胀。 及至奔到门前,冲开在门外守着的红衣差役封锁,沈乔一眼便见自己爹娘被用绳子捆着跪在堂下,赵三娘的头发散乱,而穿着官服的老爷正端正坐在堂中,惊堂木重重打在桌案上。 “沈丘!你这是欺上瞒下!真是贼心豹子胆!” “来人,把他拖下去,打五十大板!” 沈乔吸了一口气,疾冲上前,喘着气大喊道:“我看谁敢!” “乔乔,你怎么回来了?!”赵三娘子惊呼一声,被绳子捆着的身子一下失去平衡跌倒在地上。 “娘,你怎么样?我给你解开。” 沈乔心里扑腾扑腾,跑去将她扶起来,准备给她解开绳子却被赵三娘子躲开。 沈丘急斥:“乔乔,这里没有你的事,快点走。” “我不走。”沈乔抱着赵三娘,毫不害怕地冲着对方喊道:“你凭什么审我爹娘!我爹娘犯了什么错!” “扰乱公堂,一起捉住!” 堂中被一个姑娘忽然闯入,看面目不过十三四岁,范维心中大骂差役废物,居然连个门都看不住。 前些日子他推举给阴会水的远房“侄子”得了那位大人的青眼,青云直上,从一届城门兵成了一品大官,可自己屁股下的凳子却始终没有动一动的预兆,范维本就心焦忐忑,后来有人报来了消息,曾经死得不能再死的常清世子不仅没死,还得到了蔡阁老的青眼! 这消息简直是一道炸雷,瞬间就把看着美人跳舞的范维从美人的身边炸了起来。浑身气得惊惧又哆嗦,命人召了牛二来,劈头盖脸地狠狠骂了一顿,不听他解释将他关押入狱,另派人去捉拿谢源。 范维想来想去,忽地又想起来若是真让蔡阁老收为学生,不,别说是收为学生,光是让谢源见到了蔡阁老,那位顽固的清骨一定会将谢源护到底,若自己一开始没插手还好,可自己已经向上面运去了尸身,那“尸身”必须得是真的。 这会子谢源重新出来,旁人若知道了,自己别说挪一挪乌纱帽了,怕是连脑袋都得挪一挪! 更何况阴会水此人就在金溪县中……因此他得亲自去一趟竹溪村,将这头麻烦事处理掉,保全自己这条小命。 可自从来了这竹溪村沈家之后,他心中总是有一股莫名的焦躁感,一问才得知,谢源在今天一早便离开了家中,谁也没见到他去了哪里。 范维怀疑是这对夫妇将谢源藏起来了,便想审问出下落,可还没来得及用刑便被这小姑娘打断,他脸色扭曲,仿若罗刹。 这帮愚民!连字都不识几个,还这样不老实!真是偏僻乡野,连品行都这样差! 越想越觉得不止堂下跪着的,就连在墙外偷听的村民都好似蠢笨豚猪般恶心可恶。 让范维想到进了这乡路便沾染到衣角上怎么也擦不干净的泥点子,闷热低矮,不论是何季节都会漏下雨水的房屋,还有他彻夜温习书卷时在屋外咳嗽个不停,最后因高热死在他考中前一天的老爹。 所有的一切都让他厌恶到胃部想要呕吐,范维迫切地想要离开这乡野之地,无论如何,散尽家财,给宦官送上自己的女儿,殷切侍奉权臣……使尽所有手段都要离开这里,然后抹去他过去的痕迹,干干净净地在京中上任,做那种脚不沾半点污泥的人上之人! 范维狠狠瞪了一眼站在旁边因为被打断而站着听吩咐的差役:“你们还在等什么!连本官的话都不听了?” 差役被吼得身子一震,这便架起沈家一家,将人按在长凳上。 沈乔被架着,身后板子高高抬起,她还来不及慌张,便听见了一道沉闷的声音,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是挨了一棍子,在屁股与棍子接触的地方只觉得麻得厉害,接着就火辣辣的疼痛起来,好似火烧,微微动一下便有灼烧的痛感。 她努力咬着牙,抬头却只听见狗官不满意地嚷嚷让打重点,不打重记不了这个教训。她心里一个咯噔,气怒之下打算不管不顾放出毒虫,咬死这狗官。 便是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了一声靡靡苏音:“想不到这农家小院子里还有人动刑。” 伴随着话音,一道颀长的身影慢慢步至门前。他一踏入院子,便让整个简单的小院子好似砌上了金砖玉瓦,让人觉得这样金贵的人,应当是住在那样楼阁之中的。 他抬起凤眸,不轻不重地扫视了一眼上首穿着绿袍绣黄鹂的小官:“范维,你胆子倒是不小,连本督护着的人,都敢私自用刑。” 语气平和,可原先浑身弥漫着恶毒之意的知县脸色渐渐雪白,仿若梦魇般地浑身抖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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