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晴道:“明明是做好事,救了绮云一命,可却偏偏要用这种下流法子,事后还不能说,做好人太难了!” 晏然道:“谁说做好事,就一定要用上流法子?” 晏晴想不明白妹妹口中道理,但她相信妹妹,于是咬牙发誓:“这个秘密要带进棺材里,再也不提了。” 王氏见绮霜脸上开花,心里像中了头彩似的高兴,整日嚷嚷苍天有眼,恶有恶报。 过了两日,正是十五,王氏携晏然去青岩山烧香还愿,顺便看望在静慈庵清修的隋夫人。 隋白氏自女儿寻短见后,索性把家撇了,带上老仆薛妈,二人搬到庵里住,王氏当年嫉妒隋白氏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如今见她这般境遇,内心茫然自失...... 早知她今日如此,当初嫉妒个球? 双方闲话家常,王氏觉得庵室内过于清幽简朴,实在无趣,恰好这日有官府的人上山做祈雨仪式,南直隶各州府均派了官员上来焚香祭牲。 王氏和晏然来青岩山的路上,便见成群百姓跟随官府队伍,敲锣打鼓,好不热闹,王氏问晏然要不要去看热闹,晏然则更愿意留下陪隋白氏聊天,王氏无奈,只好偕金妈同去,并与晏然约好酉时来接她回家。 王氏走后,晏然一改刚才沉稳端庄的模样,露出女孩天真无邪的笑脸,她迫不及待地坐到隋夫人身旁,搂着她的胳膊,把头歪在隋夫人肩头上撒娇。 隋夫人搂着她,亦是心里欢喜,端着她的脸蛋左瞧瞧,右看看,因为自幼习武的缘故,晏然身上虽少了几分婀娜妩媚,但飒爽的气度和颀长的身姿, 却是满金陵城的闺阁女儿身上,难得见到的。 隋夫人欣赏这种巾帼气度,一叠声的夸赞,真好,真好! 晏然被夸得不好意思,像只小猫一样,伏在隋夫人身上,在她的记忆里,还从未和王氏如此亲密过。 隋夫人笑着拍晏然的小手,“你也老大不小了,婚事可有了谱?” 晏然摇摇头,喃喃道:温廷言,我找不到了...... 隋夫人心疼地摸摸晏然毛茸茸的头发,轻声道:“你也不要怪他,他也是身不由己。” 晏然紧抿嘴唇,点头说不怪。 两情相悦的人,莫名其妙分开,怎会不怪?这些日子,家里都忙着处理晏晴的“麻烦”,晏然无瑕伤春悲秋、顾影自怜,现在空闲下来,温廷言的名字开始在她脑里频闪,尽管她恨他的纳妾提议,怪他懦弱无能,气他连见个面的机会都不给自己,但她还是忍不住怀念过去俩人交往的甜蜜时光,就因为有这些奇怪的情绪作祟,晏然鼻子一酸,眼睛瞬间红了。 隋夫人望着眼前可怜的女孩,忽然想起死去的女儿,当初形影不离的两个人......隋夫人不敢继续想下去,立刻克制情绪,将话题换了一个方向,“人啊,越富贵,越想富贵,我长姐的性格就是如此,权势名利她都有了,可还是要用儿女联姻的方式,来巩固她的富贵荣华,”她轻摇头,“何苦来哉。” 晏然知道这番话看似说温夫人,其实是安慰她,对长辈的行事,她不便置评,只能颔首不语,两人默默坐了一会,晏然笑着表态:“隋夫人不用为我担心,我会找到一个好婆家,把自己嫁出去的,到时候我第一个来告诉你。” 很快又过去了半个月,绮霜的脸渐渐好了,经过这次教训,她好像恨急了男人,天天嚷着要出家做姑子,绮霜娘也没了之前的斗志,一夕间头发白了一半。 晏然答应母亲去相亲,因为上门向她提亲的不多,而她,嫁人的心很迫切。 相亲活动多数以室内宴会的形式举行,也有游船、赏灯等室外活动,晏然乐此不疲,多认识一些朋友嘛,只是见过温廷言那样的绝色男子,再难找到能和温大公子匹敌的了。 除此之外,晏然心里一直有件大事放不下。 这日雨过天晴,空中挂起彩虹,晏然穿上姐姐送她的碧色的白绫顾绣连裙,去找蒋奇。 “我拜托你打探的事情,你都打探到了?”晏然与蒋奇也不客气,坐下后,便开门见山问。 蒋奇摆手道:“等下,冯公子到,我去门口接下人。” 晏然说好,片刻功夫,蒋奇领着冯潜来到茶庄的隔间,身后还跟着子升。 晏然和绮云惊讶,异口同声道:“你怎么在这?”晏然本能的向子升身后扫了一眼,确定没有她熟悉的身影,心里又惊又失落。 子升含情脉脉地望着绮云,绮云催道:“问你话呢,你怎么在这?你不陪你家大少爷去京城高就?”绮云对温廷言有怨气,连带着对子升也没有好脾气。 子升缓过神,冲晏然道:“我家少爷成婚后,就去了云南平彝做县令,国舅老爷给他谋了京城差事,但是我家少爷坚持自己还年轻,想先历练几年。” “平彝?那是什么地方,听上去就是夷人地盘,”晏然道。 “是啊,是啊,”子升眼珠转了一下,低头思索片刻,走到离晏然半步远的距离,低声道:“他是故意选了那偏远之地,姑娘,你应该明白他是何意。” 晏然心里一惊,难道......这个傻子,好不容易沾上皇亲的关系,自己不用,偏偏要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这是惩罚自己还是惩罚他家人呢? 俩人说话的时候,蒋奇已经安排好坐席,商人没有那些繁文缛节,子升和绮云也全部入座。 绮云继续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跟着去。” 蒋奇笑道:“这个我知道,他得罪了温家大奶奶,被罚去马厩,负责给马洗澡了。” 子升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是,然后向绮云解释,温公子走之前,已经求了温家大奶奶,还了他身契,放他出府,他用这些年攒的钱,在兵马司后面的巷子置办了一处院子,自己住一间,租出去三间,然后现在在蒋家茶庄这里做学徒,蒋奇现在是他的老板。 晏然和绮云不约而同的点头,这样安排也蛮好。 冯潜一直插不上话,见众人似乎说完了上个话题,忙道:“今日约我来这里是何事?” 蒋奇笑着为他斟上茶,打趣道:“无事,就不能约你吗?”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冯潜笑道:“你就说什么事吧。” 众人亦都脸上藏着意味深长的笑容,这还真是一个又奸又盗的事。 蒋奇放下茶壶,问冯潜,“听说朝廷要收一批丝绸,用于皇后寿宴,这个采购公文已经到了应天府,你家的彩帛行应该又要大赚一笔了吧?” 冯潜扫了眼面前众人,一脸狐疑,之后凝眉看蒋奇,“是有这么个事,但皇家采购,标准甚高,我家今年未必能入选,况且之前刚刚承接了西厂的订单,正让人眼红嫉妒呢,”冯潜也是少年老成,虽然体弱多病,但智商在线,他见蒋奇兴师动众请他来喝茶,还是价值一两银子一壶的好茶,便觉这个同窗没憋好屁。 晏然不喜欢怪外抹角,之前沈山哥哥对他介绍过,冯潜虽是商人,但不市侩,为人心思缜密,还很仗义,只是这人不太愿意与官宦子弟交心,故他和冯潜虽然彼此欣赏,但论私交不如和蒋奇深厚。 晏然道:“实不相瞒,其实我们是有一事相求。” 冯潜见晏家二小姐开口,表情顿时变得温顺起来,他与晏然有过两面之交,都是在沈府,当时这个小姑娘活泼开朗的性格给他留下深刻印象。 “妹妹直说就好,什么求不求的,冯某人能做的,定当效劳。”他为晏然续满茶水,举止很是体贴。 冒然求助不相熟的人,晏然还是有些为难,她使劲咬着下嘴唇,迟疑间,蒋奇把话接了过去,“隋家姑娘,你还记得吗?之前为沈山兄践行,在沈府你们二人见过一面的。” 冯潜点头,说有印象,其实印象不深刻了,毕竟那日,隋静一心想着覃岚峰,郁郁寡欢,没有多说话。 蒋奇听他说有印象,拍着大腿道:“有印象就好,”然后他将隋静和覃岚峰的事,以最煽情的语言讲诉了一遍,说到覃岚峰绝情,攀高枝的关节,蒋奇说得异常愤慨激昂,讲到隋静饮恨自尽时,众人哽咽噤声,商人口才好,冯潜听后,也是异常气愤,只是不解,自己能做些什么? 晏然道:“现在蔡家生意,由覃岚峰掌理,蔡家是做丝绸生意的......”她故意停住,悄悄观察冯潜表情。 冯潜是个聪明人,虽不知道晏然具体计划是什么,但是想到蒋奇开始提到朝廷征收丝绸的事情,心里猜出了点苗头。
第110章 110圈套(上) 吴潜的态度让晏然意外,她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心里既高兴又紧张。 回到无有斋,她大剌剌地躺在床上,两手交叉垫在头下,暗自祈祷:若老天爷能助她手撕了覃岚峰,她甘愿减寿十年。 她望着床头上坠着的羊脂白玉鸡心佩,这是十岁那年生日,隋静姐姐送她的礼物, 历历在目的往事,坚定了她誓不罢休的信念。 绮云把她丢下的粉底布靴收到床脚, 又将窗纱拉上半截,点上熏蚊香,便掀帘出去了,今日她高兴,因为知道子升没有随同温廷言去云南,而是留在金陵,绮云不自觉地哼起小曲,高高兴兴地去外屋绣手帕去了。 俗话说: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 覃岚峰自入赘蔡家,很快就适应了“朱门酒肉臭 ”的日子,蔡小姐将生意转交相公,自己则安心过起圭壁操持的日子。 覃岚峰好歹在金陵衙门里当过差,见过大世面,不同乡间野汉般见识浅薄,且又有功夫在身,相貌俊朗,虽没读过几天书,可有老天爷的偏爱,使他混身上下透着书生气度,这种文武交织的气质反差,特别招人喜爱,一时他在苏州商界,风光无两,各色人物都愿意与其结交。 覃岚峰每日都荣光焕发地往来应酬,他不知道,此时正有一个巨大的网等着他钻。 这日,苏州知县在一品阁设宴,覃岚峰等几家数一数二做生丝生意的老板应邀赴宴。 时任知县姓姚,字弼臣,安徽千秋里人,成化年进士出身,家里无根基,在应天府八品典仪的位置上混了十年,籍籍无名,后不知用了什么招数,打通了上面一个大官的关系,讨来苏州县令这个肥差,上任后,便广交当地商贾士绅,大力发展本地经济,本地商人大获其利,私下送他不少真金白银做为回馈。 众老板知道,知县设宴必定有好买卖相商,各各都准时赴约,推杯换盏,叙尽闲话,很快便个个酒酣耳热,肚满肠肥,席间,有个性格耿直的忍不住问道:“大老爷今日邀我们过来,不会只是品这一品阁的新菜吧?” 姚知县抹着嘴笑道:“新菜要品,然后也有好事相告。”他翘起油汪汪的嘴角,特别享受做大人物的感觉。 众人闻听大悦,眼睛里闪着金灿灿的光芒,“是何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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