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虎和青面兽赌品不错,输了几千几百的银子,也不皱眉,也不恼,还一个劲儿地夸赞兄弟俩赌技高超,晏家兄弟被哄得开心,更愿意与这两个外乡人厮混一起了。 那几日,晏衍和晏徕的确逢赌就赢,赢的人也不小气,每次打完牌,不但请两个“散财虎、兽”,下馆子,还请他们逛窑子,没几日功夫,四人俨如同穿一条裤子的亲兄弟。 矮虎和青面兽任事的钱庄,主要客户都是赌场的赌客,其中不乏很多大人物,这些大人物,都是晏徕和晏衍想结交,但结交不上的,当晏家兄弟听到矮虎说:南直隶数个外县衙署的老爷和候补老爷也好玩牌,经常上来玩,只因着便服,旁人不识罢了。兄弟俩心里开始活泛。 一日,晏徕和晏衍请矮虎和青面兽吃席,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晏徕和晏衍将他俩想法渗透给矮虎和青面兽,谁知,二人也正有此意,矮虎对晏徕讲:“若能结交了这些大人,以后捐官获缺,便有大把银子,花都花不完,而他们哥俩,愿意帮晏家兄弟牵线,只要日后多关照钱庄生意就行。” 四人一拍即合,矮虎和青面兽很快攒了一个高档局,对方是昆山县太尊和嘉定县太尊。这俩太尊均是老吏,人面很广。矮虎这样对晏家兄弟介绍。 青面兽亦嘱托晏家兄弟:“有求于人,就要让两个太尊玩得开心,赢得尽兴!” 晏家兄弟连声道:“那是自然,”二人心想:反正这段时间也赢了不少,就算把最近赢的全贡献出来,自己也不损失什么,反倒结交下俩太尊,日后升官发财全靠这赌桌了。” 晏衍甚至想,爹娘一向偏爱弟弟,总骂他没出息,若不靠爹娘之力,给自己谋个官身,看他们以后还敢瞧不起自己? 这种要争口气的决心,激发了他誓要“拿下两个太尊”的傻劲!同时,他开始幻想,自己当官后,穿官袍,戴官帽的样子,甚至如何罚犯人板子,如何搜刮民财,又要纳几个貌美的妾室,也都一一想妥了。 晏徕起初还犹豫,这要“输掉”多钱才是头?晏衍笑道:“外县来的老爷,能在金陵逗留多久?不过三五日,每日玩上八个时辰,就算五百两一底,我们连输带赢,三五日下去,不过送出万八千银子。晏徕一琢磨,也对! 不出所料,从摇骰子,到牌九,再到麻将,兄弟俩个把太尊老爷哄得舒舒服服,太尊自然也许了他们一些升官发财的承诺,二人心里高兴,天天回家做黄粱美梦,兜里的筹码,肉眼可见的减少,两兄弟心想不妙,可两个太尊并没有想走的意思,为了不折面子,晏家兄弟开始与矮虎和青面兽抵押借款,从五百两,转眼就借到了二万两。 正在二人犯愁如何收场时,两个太尊大老爷终于走了,临走时,还吃了晏家兄弟一顿大餐,花费三百两,席上,太尊承诺,不出一年,二位就可以做上父母官,所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几日输的几万两,都是区区小钱,二人听大老爷这么说,这才算稳了心神,转头开始琢磨如何还钱给矮虎。 谁知矮虎和青面兽失踪了! 钱庄遣了几个凶神恶煞的催债人,日日向晏徕晏衍催债,不是熟人,也没得情面讲,催债的头目绰号双尾蝎,身高八尺以上,膀大腰圆,两只胳膊上,分别刺了两只硕大的蝎子,其余人的相貌,虽没双尾蝎凶煞,但也个个恶狠狠的,非一般善类。 几番交涉后,晏徕晏衍两兄弟意识到,这是个连环套。 聪明人对聪明人,双尾蝎开门见山,让晏家兄弟俩做家贼,目标是晏家四房,偷到东西便拿来抵债; 若偷不到,就想方设法被抓,激怒晏家老爷,将他俩扭送去官府,败坏晏家名声; 若此计还不成,便一把火杀了晏家,他们的债务便可一笔勾销。 晏家兄弟无奈,特意选了晏然不在家的日子,月黑风高夜,潜入晏宅行窃,谁知被晏承恩抓个正着。 晏承恩不按常理出牌,他顾及二哥体面,将两个侄子悄悄放了,不但没告官,甚至都没通知家长,只是后来王氏气不过,特意跑去二房家,抱怨了一个下午。 至此,晏衍和晏徕只道是四叔得罪了人,万没想到那伙强人的目标是晏然。 晏衍和晏徕,这俩人虽混,但关键时刻,对自家人,他们能下的最大狠手就是小偷小摸,杀人放火之类的,借他俩一百个胆子,也是不敢的。 晏然与沈山探望晏晴那日,晏衍和晏徕因前计失利,被双尾蝎控制在四方赌坊,拳打脚踢,狠狠教训了一宿。 五更天时,方被放了出来,双尾蝎命二人自去想辙,他们目的就是搅黄沈家和晏家的婚事,是把晏然绑了也好,杀了也罢,总之,若能办成,借款就免了。 兄弟俩回家路上,已经商妥,要与父亲坦白,若瞒家人,受双尾蝎的挟持,这辈子都休想安宁,况且,晏然马上嫁的沈家,是官宦名门,若未来儿媳有个闪失,沈家人岂会善罢甘休? 还有一个让他们决定向父母坦诚的原因是,晏衍和晏徕自幼生活富裕,虽自己手头没有二万两银子,但俩人挥金如土惯了,爱财却不惜财,别说二万两,便是二十万两,也未必能让这两个傻兄弟,甘心成为别人傀儡,这点是双尾蝎及他幕后人始料未及的。 晏承友见儿子一夜未归,本来一肚子气,正要发作,见两个宝贝儿子被小厮驾进院内,浑身血肉模糊,只剩半条小命,晏承友又惊又骇。 林氏和儿媳等一众女眷闻声而至,见此惨状,围站一圈,个个哭得肝肠寸断,好似人已经死了一般。 事实上,这兄弟俩自幼学过几日晏家拳脚,虽不及晏然厉害,但在被揍时,尚会借力保护内脏不受伤害,所以二人不过是些皮肉伤,修养几日,血停结痂便好了。 *** 单纯的晏承恩听完晏承友的话后,捂着嘴,半天没反应过来。 起初,他听二哥讲事情来龙去脉,就像听书般,觉得情节曲折离奇,惊世骇闻,继而又暗自得意,有人使阴谋,想拆散这桩婚事,就说明这个女婿没选错!好,才会有人抢! 随后,他又开始焦虑不安,还没举办婚礼,就闹出这么大的事,要绑要杀的,若真嫁给沈家,晏然的日子能顺畅吗? 王氏拍着腿,好像她的预言得到印证般,她大喊道:“我说什么来的,我说什么来的!” 晏承恩被王氏的反应吓了一跳,他的眼神在王氏身上,短暂逗留了一会后便看向别处。 其他人都琢磨各自心事,并没对王氏的“先见之明”表现出过多的钦佩。 “我之前说过,你们都不听,好像我是个歹毒的后娘,怕那死丫头过好日子似的!”王氏兀自兴奋道。 “没人说过那样的话!”晏承恩习惯性为自己辩解,说完,又心事重重皱起眉头。 堂上其他人,脸上挂着尴尬的笑容,以表示自己也都没说过这样的话。 王氏并不理睬众人态度,她瞅了眼身旁的心腹金妈,这是她最忠实的听众,她用高出平时一倍的音量道:“结果怎么样,还没成亲,就被人算计,还算计到性命上!咱们只是普通老百姓,仗着祖上阴德,有些余钱,日子比寻常人家过的好些罢了,沈公子虽好,可我敢说,若然儿有个三长两短,也不耽误他续弦纳妾,可咱家呢,我就生这么俩丫头,再没一个,我也不想活了!” 王氏哭诉的时候,正好晏然也赶到了,她见王氏又开始表演“不想活”的戏码,嗤笑了一声。 林氏肿着红眼泡,远远见晏然过来,开始还瞪着她,恨她连累晏家人,可转念一想,这事还要晏然解决,遂脸色和蔼了许多,她亲自把晏然迎到自己身旁坐下,将事情来龙去脉又说了一遍。 晏然渐渐理顺了头绪,什么矮虎,青面兽,双尾蝎,还有那两个神秘的外县太尊老爷,应该都是汪小小的人。 晏然自认是金陵城的老商贾,十岁,在鼎香楼做跑堂,及笄后,开始管账,现在是鼎香楼的大掌柜,她虽不做赌坊生意,但各家赌坊老板姓什么,她也耳熟的,之前只知道四方赌坊老板姓汪,汪又是江南大姓,遂没多想,如今联系起来,应该都是汪小小家产业了。 晏承恩和晏承友,王氏和林氏都建议把沈山请过来,一同商议对策。 晏然一票否决,理由是:沈大人,这个时辰,应该已经去府衙上值了,为了私事,贸然去找他也不好,还是我们先商量对策。 晏承恩是直肠子,他不假思索道:“此事有何难的,既然欠他二万两银子,我们还他就是了!” 晏然笑道:“爹,你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你可知二万两银子是多少?”说罢,她转头对晏承友道:“二伯,你家可一次拿得出二万两现银?”
第166章 166“我嫁过去,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 晏承友听晏然提起银子,后脊飕飕冒冷风,脑袋摇成拨浪鼓。若说硬拿,砸锅卖铁,这二万两,他府上也凑得出,可他一辈子算计别人,平日百十来两的宴席,他都不肯赴,生怕别人让他回请,如今,一下拿出二万两,不啻食他的皮,啖他的肉,况且,在他心里,始终认为,若不是有人嫉恨晏然,他两个聪明儿子怎么会中了别人圈套? 林氏虽也心疼儿子,可她与晏承友一个心思,若掏钱了事,何苦一早上来四弟家诉苦? 晏承恩这些年被二哥坑骗不少钱财,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现在他也不充大头了,任凭二哥二嫂怎么说,他都装聋作哑,低着头,一遍遍刮着茶汤。 王氏难得和晏承恩想法同步,她学着相公的样子,也拿起茶盏,与茶汤相起面来,相着相着,她居然被茶水中,自己的倩影迷住了,自恋的她,完全屏蔽了林氏的聒噪。 一时间,金英堂上鸦雀无声,打破沉默的是兄弟俩不常走动的大哥,晏然的大伯父晏承义。 晏承义今年已过五旬,一辈子任劳任怨,一家人靠打理城外的五亩花圃为生,承平盛世,踏实肯干虽不能暴富,但一家老小也混个丰衣足食,年年有余。 这日,天刚亮,他便驾着骡车,进城给晏然送花草树苗,这是晏然为结婚布置庭院,特意向大伯父订购的。 晏然听大伯父到了,忙下堂去接,随大伯父同行的还有两个堂姐——晏华和晏莹。 两个姐姐都三十出头,嫁的夫婿是卖花郎,二人平日除了料理家务,就是回娘家帮助老爹打理花圃,这次特意跟着进城,是为了看望这个即将出嫁的堂妹。 晏然与两个堂姐,素日来往不多,但二人都与晏承义一样,是讷言敏行,藏秀于心,专注自家日子的本分人,因为这一点,晏然对这两个姐姐,心生一种亲近情意。 晏承义是个负责任的人,家丁卸车搬花,他非要跟着一起,确保每盆花都安然无恙落地,他才能放心,晏然和两个堂姐无奈地互视一笑,乖乖地站在影壁后的甬道上等晏承义“放心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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