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累,我听着呢,”沈山歪着身子,靠在晏然身上,俩人的呼吸渐渐合成一体。 沈山闭着眼,徐徐说道:“家和万事兴,后宅不宁,不是兴家之象,”随后,他又对晏然讲,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人人都有难言的苦,若闲了,陪晏晴散散心,但是阃内之事,别人也插不上手,搞不好,还要伤了姊妹和气。 “这个道理我懂,”晏然咬着嘴唇,眼神眺向车外,因不想被人看见二人同轿,车帘没有打开,幸好是白纱,可以透风,车外的人不能确切看清车里面的人,同样,里面的人看路上行色匆匆的人,也是影影绰绰。可若掀开帘,每一个人又都不同。 现在,在晏然眼里,所有路人,并无二致。 “那你不懂什么?”沈山嘴上这么问着,脑里朦胧忆起小时候,晏然常常跟在他身后,吹捧他是带脚的书橱,天下第一有学问之人,追着他问东问西,从亭台楼阁的建造,到各地风土人情,害得他不得连夜苦查资料,第二日,再装作早就会的样子,给她讲解。 想及此,沈山嘴角忍不住流出笑意,半封闭的空间,有节奏的车轮声,以及温暖的光线,让他还未等到晏然的回复,便自先发出微微鼾声。 晏然看向歪靠自己肩膀上沈山,拾起手边团扇,轻轻为他摇着,过了半晌,她喃喃道:“我是想不明白,当初姐姐,姐夫成亲时,也是甜甜美美,如胶似漆的,怎么有了儿女,反倒不如当初了呢?隋伯母和隋伯父也如此,隋伯母说,多数婚姻都是兰因絮果。” 晏然心里莫名怅惘起来,她隐约觉得,所有人的婚姻,都并无二致。 此时已近一更天,沿街商铺陆续关门闭户,行人渐少,菜头了解沈山心思,他没催车夫快些驾马回府,而是擅作主张地让车夫慢些,好让车里小两口多些温存时间,美其名曰:大人喝了酒,车速提高,路上颠簸,人会难受。 车夫夸赞菜头,“能做大人的近身随从,需要天赋,这个肥差,也非人人可做。” 菜头谦虚道:“咱家大人性子随和,碰上这样的大人,是我前世修来的福气。” 车夫摇头道:“小兄弟,你也不用谦虚,性子再随和,你若做错事,照样该罚还是罚,我刚夸你有天赋,是你能做到时时刻刻替主子着想,我说个比方可能不恰当,你权当一乐听,夫妻俩都做不到你这般,我浑家常埋怨我不体贴人,想来,让我做你这个位置,我也是做不好的。” 菜头还欲谦虚:“我这是知恩图报,若不是大人好心收留我,我可能都活不到今日。” 车夫笑道:“大人是好人,看他对夫人这般体贴就知道了,我一会要去鼎香楼买份烧腊,我浑家最爱吃,我给她带回去。” 晏然坐在轿子里听着,也没吱声,也不敢动,深怕吵醒沈山。 车过了通济门,左转一弯,过了东牌楼,就到了里仁街, 这时车子骤然晃动,车夫拼命拉紧辔头,大声喝了一声,方把受惊的马控制住,晏然还未等询问,就听菜头在外喊:“眼睛长脑袋后面了吗?这么大的车过来,也不睁眼看着,横冲直撞!” 车外人刚要开口骂,脏话秃噜出一半了,估计是看出马车不是寻常百姓家的规制,就立刻住了嘴,这时,又听后面追上一个人,尖着声音喊:“弟,你没事吧?撞坏没有?”然后那人骂骂咧咧地嘟囔几句,也不敢正大光明地同菜头争执。 菜头也不愿惹事,见对方不闹,也就住了口。 这时,后面呼啦啦涌出来一群人,一人口里嚷着:“今日手气好,若不多玩几局,都对不起老天爷,刚出门,就撞了马车,这就是警示!” 另一人又道:“今日是你哥俩发财的好日子,进去再玩一把大的,说不定这五百两就翻成一千两,”说着,众人一哄地将那俩人连推带搡地拉回屋内。 对方口中的兄弟俩,连声拒绝,说已玩了两夜,身体乏累,改日再来捧场,也无济于事。 沈山这时已经坐直身子,催促菜头说:“若没事,就走吧。” 晏然听外面声音耳熟,奈何沈山靠着窗,她于是把身子向前探,跨过沈山,伸手掀起窗帘,果不其然,外面“没长眼”的两个人,正是堂哥晏徕和晏衍,晏然再挑眼向上看,背后牌匾上写着:四方赌坊。她把帘放下,刚欲正回身,被沈山一把抱住,“还是那么爱看热闹!” 晏然脸一红,虽然心里喜欢,可还是扭着肩膀挣脱出来,坐好后,她悄声对沈山说:“是我二伯家那俩儿子。” 沈山刚想掀帘,张嘴要说些什么,被晏然一把拦住,命菜头快点驾车离开。 “赌必盗,你这两个堂兄,要是不戒了赌,早晚要闯出大祸。” “我今日也对姐姐说过这番话,只怕他俩上次在我家没得逞,待我出嫁后,后院空虚,他们还会再去。” “那你可想好了对策?” 晏然附在沈山耳边悄声道:“现在寿芝堂摆放的古玩器皿,都是假的,他们愿意偷就偷,若他们倒霉,被我抓了现行,我就把他俩扭送去官府。” 沈山笑道:“就你鬼主意多,”过了一会,他又问道:“晏叔父,怎么突然就戒赌了?” 晏然回道:“我爹本就不好赌,他当年去赌坊,也只是好个热闹,说也奇怪,自我爷去世,他也不好那个热闹了。”晏然顿了顿,皱眉道:“可我这两个堂兄不同,却是瘾大的,逢赌必到,一喊就去,这兄弟俩赌运也是好,听说是赢多输少。” “赌徒嘛,记吃不记打,记赢不记输,输了大钱,叫小赔,赢了小钱,叫大赚。” 晏然点点头。 转眼到了晏家门口,按惯例,沈山会先下车,再扶其下车,可这次他却没动身,而是拉着晏然的手,表情严肃,“我还有一句话,没同你说。” 晏然忽闪着大眼睛,诧异地看着他,此时街上华灯初上,轿窗的白纱上俩人的身影是重叠在一起的,借着微弱的光线,沈山一张无奈的面孔映入她的双眸,晏然莫名地紧张,她本能地想把小手从沈山的大手中抽出来,可试了一下没有成功,便也放弃了。 沈山凝视着她,慢慢说道:“世上有多少男女,就有多少夫妻,有兰因絮果的,自然也有百年好合的,有举案齐眉的,也有琴瑟不调的,你的小脑袋瓜里,能不能琢磨些好的?” 晏然红着脸,答非所问地说了句,“你刚没睡着?” “我只是今日有些乏了,刚闭目养养神。”他一手搭在轿窗边,一手握紧晏然柔软洁白的小手,大拇指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摩挲着,一点也不急着放她下车,过了半晌,沈山又叹气道:“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对自己没信心,连带着对我也没信心。” “我没有,”晏然嘟着嘴,还想狡辩。 “慢慢来吧,”沈山没理晏然的狡辩,而是把她被风吹乱了的头发,别到耳后,又觉不对,重新把那绺头发拿到耳边理顺,看了又看,温声道:“再过十日,你就不用在这下轿了。” 晏然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她点点头,“快了!” 沈山同意她下轿了。 轿帘掀开那刻,晏然被眼前景象吓了一跳,原来轿子下面站了一圈人,车夫,菜头,绮云,醉雪还有晏家门口的两个小厮,鼎香楼两个闻声过来看热闹的伙计,都齐齐围在车下面,想必刚刚她俩在车里不下来,这些人在外面脑补了很多画面。 沈山若无其事,依旧先下轿子,扶着晏然下来后,又目送她进院,方转身回沈府。 晏然回家后,向爹娘简单汇报赵家情况,并建议王氏,得空儿劝劝姐姐,治家需严,但不能刻薄,下人算计主子,与主子算计下人,一样的方便,且防不胜防。 王氏挥着扇子,从容道:“我就说你姐姐惠德有余,却无半分心机,这得罪人的事,安排个人去做就行了,可她偏要自己出头,这些年,也没培养一个心腹在身边,我给她安排的绮霜,绮月,她都没交下心,方凌儿,其实也是个不错的丫头,无依无靠,本可留在身边用,她又心高气傲,瞧不上人家出身,现在好,自己成了孤家寡人,还好赵女婿拎得清轻重,若非此,我看她以后日子可不好过,只盼我那小外孙快快长大,能成个气候,让她娘倚仗吧。” “你既说得这么有道理,你倒是劝劝女儿。”晏承恩皱着眉头道。 “我说的话她又不听,我是帮不上什么忙了,全靠她自己造化吧。”王氏倒是洒脱,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做马牛。这个道理她理解得最为透彻。 晏然也没什么感想可发表,想来爹娘都无话可说,她又何苦逞强出头,于是,回房洗洗便睡了。 翌日一早,晏然打完拳,浑身通畅,盥沐更衣,想着离嫁人还有九日,嘴角就有忍不住的笑意,晏然摸着咕咕叫的肚皮,喊绮云进来,梳好头发,就可以去前堂用早膳了。 结果绮云不在,小醉雪顶替绮云,拿着篦子,有板有眼地给晏然篦发,过了好一会,绮云气喘吁吁跑进来,“小姐,又有大事了!” 晏然瞪着她,“我一看你这样,就知道没好事。” 绮云道:“二老爷一家来了,此刻就在金英堂,听说是两位堂少爷被四方赌坊的人扣了一宿,揍得不成样子了。” 晏然不解,冷笑道:“那与咱家何干?” “我刚听说,堂少爷被打,是与小姐有关,二老爷让咱家老爷派人请沈大人过来做主呢。”绮云道。
第165章 165这个女婿没选错! 晏衍和晏徕两兄弟,今年一个二十五,一个二十三,都已娶妻,还未生子,俩人和母亲林氏一样,皆性狡侩,若说区别,弟弟晏徕更善装傻卖乖,所以林氏和晏承友更偏爱二儿子。 兄弟俩感情不错,素性好赌,里仁街上的赌坊老板,没有不识得这哥俩的。 上月某日,这哥俩,照旧在四方赌坊玩耍,日落西山,身上带的百十来两银子几乎输尽,正欲撤时,进来一个外地口音的胖子和大高个,自称是隔壁钱庄老板的远方亲戚,刚从外地投奔过来,现在做钱庄的挡手 挡手: 旧时店铺里的管事人。 ,胖子绰号矮虎,大高个喜欢穿青袍,绰号青面兽。 晏衍和晏徕素日最愿意与这样的人物结交,只因心里有两个计较,一是,二人乃外地人,人生地不熟,好骗;二是,二人在钱庄谋生,背靠金库,这可是上好的肥羊。 有了这个想法后,俩兄弟互视一眼,决定最后一博,于是兄弟俩走到隔壁当铺,当掉身上玉坠,换了几十两银,二人故意与矮虎与青面兽攀谈,这俩外地人也有意结交这俩纨绔,很快,四人惺惺相惜,组成一局,立时噼噼啪啪,掷骰发牌,两个时辰过去,八圈麻将打完,晏衍和晏徕不但赎回坠子,还翻回当日输掉的本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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