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伯被这个急着讨媳妇,口不择言的后生逗笑了,“赵舍人,你言重了!你也不想想,近日老爷频繁叫你来家里,自是认为你比那康公子好上百倍,这点你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赵大马”愣了一瞬,用手连连敲了两下自己的脑袋,“啊!是啊!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我这是当局者迷,赵庸多谢王伯指点。”说罢,他向王管院深躬致谢。 晏然蹲在槐树下,王伯和“赵大马”的话,她听的一清二楚,想着这个说话总是戳人心窝子的赵三郎,就要成为自己的五姨父,心有不甘。 “总是拿我开心取笑,我也要教训下你!”小晏然心里暗自盘算。 王管院说完话,去后边厨房安排午饭事宜,“赵大马”则开心的向前院走去,没注意插在腰上的扇子掉在了地上。 得意忘形就给别人留下可乘之机。 【出场人物】 王伯:王家管院 赵庸(赵诚实):绰号“赵大马”,赵家排行老三,秀才出身。上有两个哥哥,都是举人。 王蓁:王家五姑娘 王芷:王家四姑娘
第7章 07扇子公案 也是缘法凑巧,赵大马的扇子落在晏然视野里,眼见王管院和赵大马走远,小晏然颠儿颠儿跑过去,拾起扇子,拿在手里把玩。 扇柄冰凉彻骨,温润如玉,尾部还坠有一串金灿灿的流苏穗子,晏然虽看不懂它的价值,但凭手感,既像剥了壳的鸡蛋般滑,又像冬日屋檐下的冰锥般凉,她确定这东西好! 两手指错劲儿,扇柄唰的一声滑开,雪般冰绫扇面展在眼前,拿近鼻前闻,淡淡竹香隐隐袭来,再举起背着阳光看,扇面两侧写着书法字画,一面是远山、流水、人家,一面是晋人陶潜的诗句: 暧暧远人村, 依依墟里烟。 狗吠深巷中, 鸡鸣桑树颠。 嗯,不错!晏然嘴角一扬,这二十个字,她虽认不全,但鸡狗两字,她认得。 王家老宅是一座依山傍水的三进式合院,已有百年历史,王家祖上买下它后,没几年就修整一番,如今青砖黛瓦,高门粉墙,在谷兰庄算是顶好的宅子。 此时前院明堂上,王老翁正和“赵大马”闲谈。 铁力木打造的圆形饭桌上,几盘时令蔬菜已经备好,庄户人午饭简单,一盘腊肉炒笋干,一碗肉糜羹汤,一碟酱瓜,用素色没有图案的陶碗、陶盘装着。 王伯的浑家贾氏从厨房把饭菜放到托盘中,再一一的端至堂上,这些规矩,是蔓娘从晏家学会,特意教她的,起初王氏以为她会抗拒,没想到贾氏因学到豪门内宅的规矩,兴奋好几天,每日都等着有人喊她端茶送水。 小四、小五互架胳膊从后院迤逦过来,俩人有说有笑,王秀儿像跟屁虫似的紧随其后。 这天,五姑娘身着水青色软屯绢裙,外套崭新的梅花暗纹褙子,雾鬓云鬟,肤白胜雪,头插银制桃花簪,一步一摇,远远望去,宛如画中美人走了出来,可惜美人看见赵老三,眉头一蹙,愁罩娇靥。 四姑娘心情好,叽叽呱呱说不停。 王老翁的小儿子王兆生,也就是晏然的小舅舅,今年才十岁,长得小鼻子小眼,一脸淘气模样,平时负责教小晏然识字,这是王婆子临死时,留给王兆生的任务,故而,小晏然在拾到“赵大马”扇子时,能轻松认得上面几个字。 小男孩食欲好,王兆生听见开饭,扔下手中《论语》,像脱缰野马从房里奔出来。 一家人围桌而坐,“赵大马”以“准女婿”的心态坐在王老翁身旁,激动又恭敬。 闲谈间,王老翁说起自己是土埋脖梗子的人,最大心愿就是看到子女都各有归宿,“赵大马”忙开口恭维:“伯父身子骨儿硬朗,一定能享受四世同堂的天伦之乐。” 王兆生摇头笑道:“爹爹,你若想长寿,就要多抻拉人中,”他伸出食指按在自己人中上,“书上有记载,汉武帝时,曾善面者,对武帝进言:‘人中长一寸,寿当百岁’。” “你看就这样,”王兆生放下碗箸,腾出一只小胖手,拉扯人中,示范给王老翁,王蓁见状,扑哧笑道:“按你这个说法,赵家公子岂不是能活三百岁?” 众人闻听,纷纷去看赵大马的大长脸,捧腹大笑不已,“赵大马”是好脾气之人,且这话又出自五姑娘之口,更是不介怀,也跟着一起笑。 大家一边吃一边聊,气氛和谐如同一家人。 这时,王管院急匆匆跑进来,站在“赵大马”身后。 “赵舍人,这是您的吧?我刚拾到,就给您送来,这么精贵的东西,您可要收好。”王管院毕恭毕敬,把从袖笼里掏出的东西,递到“赵大马”手里。 “赵大马”先是一愣,再摸腰间,扑了个空,立刻傻呼呼站起身,冲着王管院一躬到底,憨笑道:“正是小可的,有劳王伯!” 众人好奇,纷纷扬脖望去,王蓁虽嫌“赵大马”呆头呆脑,但还是忍不住多瞥了两眼他手中的扇子。 再坐下后,“赵大马”喜眉笑眼地对五姑娘说:“蓁妹妹,你看这扇子如何?我前日进城在‘一香阁’扇子店买的,你看这纹路,这叫这斑竹,关于它还有一段不朽故事......” 说着,他左手用力,把扇面推开,誓要给王蓁“凉爽一番”,“赵大马”心里谋算妥妥当当,这一两银子购置的时髦扇子,一定能博得美人一笑。 阳光总在风雨后,意外总是在开心时。 就在大家充满期待地看向赵大马,一股浓浓怪味迎面扑来,“什么味道啊?”大家纷纷掩鼻,失声惊呼。 四姑娘王芷是个朴实姑娘,见这场面,笑得前仰后合,花枝乱颤; 王老翁下意识把椅子向身后挪了一步,为掩住自己口鼻,差点没站住; 站在梁柱前等吩咐的王秀儿亦掩嘴偷笑。 王兆生探身抢过纸扇,指着扇面上的“鸡鸣桑树颠”五个字大声笑道:“这上面有一块鸡屎!” 说罢,还淘气地把扇子在五姐姐王蓁面前扇了一扇。 “快拿开,快拿开,”王芷连忙挥手对弟弟说:“不许淘气。” 屋内骤然的吵闹声,把躺在石矶上晒太阳的花猫惊醒,在门口“执勤”的大黄匆匆跑来凑热闹,冲堂上人汪汪汪叫个不停。 “赵大马”心心念念着的与王蓁见面变成了一场噩梦。 “对不住大家了,我把它扔了,这一定是刚才掉在地上,被鸡给叨了!” “赵大马”尬红了脸,再三向大家赔礼,大长脸上汗珠点点,就像刚洗过水的紫茄子,堂堂七尺男儿,此时被搞的狼狈不堪。 王蓁素喜洁净,人又娇气,虽生活在乡下,可王家是富农,她和姐姐一样,不用下地做农户,平日只是练习女红针黹罢了,或者胡乱弹弹琴,舞弄舞弄笔墨,与城中闺阁千金的生活别无二致,故小姐脾气也大。 听到王兆生说是鸡屎,只觉头晕目眩,扶着桌边就想呕吐,干咳了两声后,起身对“赵大马”嗔斥道:“娥皇女英?斑妃竹?我看应该叫‘大马鸡屎竹’,你们吃吧,我回房去!” 一语未了,王蓁又回头对一脸茫然的王老翁补充道:“爹爹,古语云,男女不同席,现在我都长大了,以后赵家三郎来,不要叫我出来。” 王老翁大声道:“你这孩子,太矫情!咱家鸡舍里是没有鸡吗?你是没闻过鸡屎味吗?庄里生,庄里长的乡下丫头,你以为你是什么金枝玉叶?年纪大了,反倒不懂事了,正经女红针黹不用心,这些臭毛病倒是添不少!” 王蓁哼了一声,狠甩衣袖离去。 王芷急忙相劝,王老翁道:“爱吃不吃!” 小晏然倒是不以为然,夹起一块腊肉,就着香油拌的酱瓜,默默地添了一碗米饭。 此刻“赵大马”恨不得找个地缝藏起来,又懊恼又羞愧,更心疼那一两银子买来的扇子,用手指抠掉污物后,又拽起袖角擦拭。 王老翁看着“未来女婿”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乍然余光落到晏然的脸上,见她正事不关己的埋头干饭,这反常的表情,让王老翁脸色一沉,“然儿,这扇子……这鸡……”王老翁还没组织好语言,晏然立刻接茬儿道:“这鸡真可怜,天下之鸡,没一个寿终正寝的。” 王兆生听到这话,来了兴致:“你说的还真对,这鸡蛋要被吃掉,鸡肉也要吃掉,鸡这一生舍己为人,连自己孩子都贡献了,我们怎么能嫌弃它臭呢?” “是啊,是啊,我们要豁达大度,宽以待鸡。”晏然道。 王兆生笑道,今日叫你的词语,你会灵活运用了。 王芷亦笑,“你们舅甥俩高风亮节,你俩今晚去鸡舍住去。” 王管院本来要走开,听到厅上嚷嚷,复转身回来,用腰间插的大蒲扇绕着桌子扇了两圈,自责道:“我人老了,嗅觉也钝了,又没打开看,都是我的错,我就想着咱家没人用扇子,一定是赵舍人带来的,所以才火急火燎的往这送来。现在没味了,老爷,姑娘们继续用餐吧!” 被王伯的大蒲扇扇了两圈后,大家复坐回桌前,继续用饭,但已兴趣全无,除了小晏然。 报复心,人人都有,小孩子的所谓报复,就是恶作剧,被捉弄的人都不知道为什么?若干年后,晏然每次见到“赵大马”都深感愧疚,赵三郎无非是嘴拙招人厌,但她背后使绊子的行为,却不那么光彩。 王家大院的后面有一条从狮子上留下来的泉水,在山脚下汇集成一池,池水碧绿若空,清澈见底,池的一侧有一个豁口,泉水稍作停留后便顺着豁口向庄子方向流去,发出嘈嘈如急雨般的水声。 “扇子风波”过去半个月了。 这日,王芷和王蓁坐在池边聊天,王秀儿今天穿了一间绿色印花的棉布小衫,坐在身后的大树底下低头摆弄地上的石子,小晏然则骑在大树桠上,瞭望远方,她喜欢坐在高处,视野更加开阔。 这个地方树荫浓密,是闲聊发呆的好去处。 “你就那么不中意赵老三吗?我看他对你真的好,”四姑娘开头道。 “你看他那邋里邋遢的样子,没事还总拿把破扇子,扇啊扇的,明明就是一个村夫俗子,还在那沐猴而冠,不嫌丢人!”五姑娘撇着嘴,手里还比划了一下“赵大马”扇扇子的样子,逗的树上树下的姑娘们都开怀大笑。 “那也是为了讨你欢心啊,他娘死的早,不会照顾自己,以后娶了媳妇,就不会了,”四姑娘说道,言语真诚。 五姑娘眺望远方,手里摆弄着几个小石头子,没接四姐姐的话。 在婚嫁选择上,她也并非只有一个选项,之前媒婆介绍过一个姓康的公子,她远远瞧过,长得剑眉星目,英气逼人,她当时就春心萌动,只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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