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什么?”隋静问道。 “还能什么,我们小姐在鼎香楼,楼上楼下的跑,单手托盘,汤汁从不撒漏一滴,怎么今天一个燕窝盅就端不稳了,她又不是我们大小姐的身板儿,肯定是有人使坏,出绊子,”王献隔帘子补充。 晏然也算是他看着长大,他视晏然同自己亲妹妹王秀儿一般。 晏然掀帘对王献蹙眉瞪眼道:“没有证据的事情,不要胡说,今天就是我不小心,脚滑了,”说罢,她握着隋静的手,岔开话题,“不说我的事了,上次魏小娘说要修宅子的事情,后来怎么样了?” 隋静道:“你还有心情管我家那些破事,改天等你心情好了,手也消肿了,我再跟你说。” 到了隋府,晏然上了药,洗了脸,又和隋静闲聊了一会,方才回家。 晚上,晏然叫人把饭菜送到屋里,传话给母亲王氏,就说今天忙了一天,自己胡乱吃点,早点儿休息,结果丫鬟说王氏根本就不在家,出去打牌了,晏然暗自庆幸,少了汇报的麻烦。 二更梆子响起,晏然也没有丝毫睡意,她今天感受到了豪门大院的气派,那一溜长的厨房,那一眼看不完的院落,那一重又一重,自己跨不过去的仪门,还有那盛气凌人的妈妈,那些穿戴好似大户人家小姐的丫鬟,想到这,晏然苦笑了一声,感觉今天就是做了一场大梦。 穿上衣服,在铜镜里看看自己的脸颊,手指印已经消退了,叫上绮云提灯,迤逦至寿芝堂外。 自从上次晏府进贼,她抓贼有功后,祖父对她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弯,晏然心里本来就很喜欢祖父,如此一来,她有事没事的到祖父房间里坐坐,只有在这里,她才有一种家人在身边的感觉。 此时晏庭海正在堂中,俯身看书,见晏然来了,忙招呼人拿上来一些小孩子爱吃的零食。 晏然坐在紫檀圈椅上,绮云端来脚踏给她垫上。 晏然低着头,也不言语。 “今天你去温尚书府上,怎么样?晚饭时也没见你来说一声。”晏庭海首先开口道。 “挺好的,就是刚回来时候有点累,所以自己囫囵吃点,睡了一觉,现在醒了,又睡不着了,就过来看看祖父。” 晏庭海见晏然心情不佳,便道:“过来看我,还拉个脸子,我得罪你了不成?” 晏然勉强挤出一丝笑,“哪有拉脸子,就是有点累罢了。” 晏庭海意味深长地看着晏然,“我看那温公子对你很好,难不成今日去温府受了气?” “没,没有......”晏然言不由衷地回道,难过得把头深深地埋在胸前,很快她意识到这个举动会让人多想,立刻抬起头,看着祖父勉强一笑。 晏庭海并没追问她失落缘由,甚至连她在温家做的如何,寿宴上有何新鲜事,都没有问,这让晏然有些意外。 晏庭海语气异常平静,“没有就好,明日你也不用去鼎香楼了,你沈伯父一家人来,你也一起见见。” 待晏然回房后,刘伯给晏庭海续了一杯安神茶,“老爷,这下你该放心了吧!” “放心了,这孩子倔强,这回她亲眼去看看温家和我们的差距,自己就该知难而退了,她是个聪明的孩子,本来就不好与人争,跟何况去争那些争不到的东西。” “老爷说的对,可惜了那温公子,与我们家无缘。” “是啊,都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可若父母懒惰,不事生业,不知壮大门楣,对子女再好的谋划也是空谈,家里都无米之下锅,还大言不惭的说要给女儿许一门好亲事,这就是一句笑谈!” 晏庭海呷了一口茶,侧脸看向刘伯,语含抱怨道:“你看看我那个不肖子,两个孩子都要出嫁了,他还只知道撩猫逗狗,他那副模样哪里像尚书亲家的样子!” 晏庭海唉声叹气地停了一会,继而自责道:“终究是我没教育好孩子,当年考虑他八岁已经懂事,突然被过继到我这支上,要对我这个五叔喊父亲,跟自己亲身父亲含大伯,心里肯定有怨言,我就对他万般宠溺,没想到养成了这么一个好吃懒做的性子,怪我啊!” 晏庭海眼眶湿润,微蹙眉头,闭上眼。 “子孙自有子孙福,老爷也不用多虑,咱家两个小姐都是有福气的人,大小姐温柔贤淑,任嫁到哪一户人家,见到我们小姐这样,也都是相公疼,婆婆爱的,至于二小姐,你更不用担心,武能擒贼,文能治家,相貌还是一等一的好,满金陵城看看,哪还有我们二小姐这么优秀的娘子。” “哪有你说的那么好,你这嘴真是会安慰人啊!”晏庭海放下手中茶杯,似是自言自语,晏家完了......别说尚书府,就是沈家,我也不敢舔着老脸提亲,若承恩争气,拿出当家主事的样子,沈山和晴儿,该是多好的姻缘啊! 知耻不辱,晏庭海经商多年,自是知道买卖双方,要想互利,必须平等。 * * * 次日,沈辙一家来拜访,晏然留在家中,见过沈伯父,姜夫人后,便推说身子不爽利要回房休息,沈山见晏然心情不佳,跟着出了金英堂,问:“然妹妹,你这是怎么了?” 晏然笑着说没事,沈山见她不大爱说话,怔怔看了她半晌,晏然只是低头不语,沈山也不好再纠缠,只好作罢,自己讪讪地回到金英堂,陪晏老爷聊天去了。
第74章 74在意的人 晏然无精打采地往无有斋走,刚过月亮门,抬眼望见院落尽头的墙头上,一团亮晶晶、滑溜溜的东西在阳光下蠕动,仔细辨认,是个人。 光天化日,也进贼? 晏然蹙起眉头,待那人不动了,她瞪着眼睛,不可置信,“你,你在做什么?” 晏然不解,温润如玉的谦谦贵公子为何爬她家墙头? “等我下来再说,”温廷言挣扎于墙头,向墙另一侧的人摆了摆手,意思是“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中”,然后他看着晏然傻笑了一下,笨拙地跳进院里。 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让晏然想起多年前,想要打劫晏家的笨贼,可笨贼与“笨贼”是不同的。 温廷言站稳脚跟后,伸出白玉一般的手指,将额前的碎发捋了捋,然后极优雅地用手背拂去身上的灰尘,就像什么都发生过一样,面容高傲又恬静。 绮云在晏然身后捂着嘴笑,“这身手,不比沈家公子强多少,可花招却不少。” 晏然咳嗽了一声,用眼神示意绮云,看见了吧?男子并非就一定比女子强? 温廷言还在为自己的机警伶俐,灵活的手脚,自鸣得意,根本看不见绮云眼神中的嘲讽。 他平复呼吸后,用富贵公子特有的磁性又混着蜜糖的声音,深情述说自己的大不易。 “我本想走正门拜访,可是我怕你不见我,来也白来,不如直接从这跳进来,你看到我想躲也躲不成呢!” 晏然回头张望,眼见四下无人,心也安定了,然后明知故问道:“温大公子,我躲你干什么?”她白了他一眼,然后立刻意识到:怎么自己这个表情这么像母亲啊?她整肃神情,眨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等待温廷言回答。 女孩的一颦一笑,在情窦初开的温廷言眼里,无限放大,晏然的娇嗔和严肃,在他眼里,就等同于“余怒未消”,他急切地想要表明自己的态度,证明自己的能力。 “我是特意来告诉你,昨天那个苏妈妈,实在是过分,我已经教训过她了。” “你怎么教训的?”晏然歪着头,表情平静如水,心里却很好奇。 “嗯......她......”温廷言支支吾吾,见晏然等答案的眼神,闪着金子般的光彩,他不由心虚起来。 “苏妈妈是我母亲身边的老人,我只能警告她两句,实在是打不得,但是,我把她儿子抓了,打了她儿子一顿,自是够她心疼一阵的,也让她尝尝自己在意的人被打的滋味。” “在意的人?”晏然在心中反复咀嚼这句话,脸上的红晕连到脖颈,她本是大大咧咧,不拘礼数之人,这等孟浪之词,她可以说给别人听,但突然听到别人说给她,女孩子天生的娇羞再也掩饰不住,晏然低着头,不知道如何把话接下去。 温廷言见她低头不语,以为她对这个“教训”结果不满意,于是咬牙发誓道:“你放心,我回去再找个茬,揍她儿子一顿,还有她的一个侄子也在我家当差,我把他侄子也揍一顿,这样自然会有人找她去闹,我要让她今年这个年都别想好过。” 晏然抬头看着温廷言,脸颊依旧通红,抿嘴害羞的模样,终于让温廷言领会到了女孩的心思,一时也面红耳赤起来。 两人默默的,面对面站着,过来半晌,晏然终于开口打破这暧昧的气氛。 “是我手不稳,摔了东西,若是在我家,或者鼎香楼伙计,犯了这个错误,也是要挨罚的,你回去不要再故意找苏妈妈的茬了,而且......”她抬手在温廷言眼前晃了晃,“你看我的手已经不红了,烫的也不严重,都没起水泡。” 温廷言目光追随白若柔夷的手腕,晏然赧然收回手,语气不似以往锐利,“时候不早了,你快回去吧!让人看见不好,况且子升在墙那头,不一定急成什么样呢!” 温廷言也担心被其他晏家人看见,毕竟他身份特殊,眼见晏然不生气了,便顺着话说告辞,可回头看着高墙,他又犯了难,进来时,是踩子升肩膀,出去总不能踩绮云肩膀吧? 晏然看出她心思,又抬头看着他的大高个,心里也犯难,以她的小身板,轻功是带不动这个大块头的,要是去仓房借梯子,少不了管家要盘问用途,思来想去,只能用笨方法了。 晏然走到墙根附近,向后退了两步,然后借着惯性,脚点墙面,飞身上了墙头,“你爬吧,我在上面拽着你,绮云,你在后面托一下他!” 温廷言尴尬地冷汗直流,尽管高高在上的晏然,在阳光下,面容是那么柔美,可他已无暇欣赏,他按照晏然的指挥,终于在一拉一托的助力下,坐到墙头上,男女之间,最美好的第一次身体接触,在他与她呲牙咧嘴,大喊“加把劲”的吆喝声中,在墙的两侧,绮云和子升的殷殷注视下,完成了。 目视温廷言离开,晏然坐到墙头上,俯视朝闻街上来往人群,她心情舒畅,在温家发生的不愉快,被“在意的人”四个字冲到九霄云外。 有生以来,终于有人为她打抱不平,不再拉偏架了! 她突然感觉,温廷言的任性是那么可爱,以往,她想起温廷言那张俊俏精致的脸蛋,看到的就是富贵二字,可此刻,这张脸让她感觉温暖,感觉到无比幸福,就连朝闻街上嘈杂的人声,都像是耳边奏起的华丽乐章。 晏然像是一只欢欣雀跃的小鸟,她难以抑制激动,她想跳下墙,陪温廷言走上一程路,可目光追随,这人早已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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