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爹爹这么说,我收养个族里的孩子,继承我们这宗,”王氏做了退步。 晏庭海闭上眼,右嘴角轻轻上扬,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这时候你开口说过继一个孩子了,之前嘴巴像铁桶一般严,绝不提‘过继’二字,真是不把你逼到山穷水尽,你们就只顾眼前快活!如今,为了自己日后有好日子过,也不顾及是不是亲生了,这万贯家财宁可给一个螟蛉子,也不愿意分给嫁出去的亲骨肉,呵,这就是人啊,断不能在钱上去考验人性。 “我不要过继,蔓娘生不出儿子,那我就纳几个妾氏进来,隔壁隋忠纳的妾氏就生了儿子,原先他们还想着没儿子,招个赘婿,如今生了儿子,也不张罗赘婿的事情了!” 王氏听到纳妾二字,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 她狠狠瞪了晏承恩一眼,晏承恩笑嘻嘻回瞅她,接着说道:“不纳妾也行,要不晏然也招个赘婿进来,不就解决这个问题了吗?而且晏然,在鼎香楼帮工了这么多年,日后也交给她打理,对,这个主意好!”晏承恩说完,还不忘记自己表扬一下自己。 “你的意见呢?”晏庭海向王氏问道。
第82章 82“那苏小姐......儿子不喜欢。” “我看也行,晏然性格倔强,与其嫁出去,让别人家对她说三到四,给娘家丢脸,不如留在家里,招个赘婿,一起管理家业。” “呵呵,你们真是一对好父母!晏然不欠咱家的,是我们晏家欠她的更多一些!赘婿的事情,我不同意,”晏庭海懒怠与这对自私夫妻多言,遂说道:“今天这个事,你们回去好好想想,我也累了,你俩回吧!” 王氏和晏承恩退出寿芝堂,沿着回廊,一径往玉烟阁方向走去。 “父亲说我们晏家欠晏然多一些,什么意思?我们没缺她吃,没缺她喝,父亲是老糊涂了吧?怎就冒出这么一句话?”晏承恩狐疑地看着王氏。 “我哪知道咱爹想法。” 晏承恩撇着嘴,果断道:“八成是晏然又去告状了,这丫头,就喜欢背后打小报告,”晏承恩想起,晏然多次将晏承友的事情告知王氏,他断定这孩子长了一个“老婆子”嘴,本来就不足的父爱,至此更少了。 晏承恩的性格与他成熟、健硕的身材截然相反,心智似乎停留在他过继那年,他心心念念的都是命运对他的不公,齿垂三十五 35岁 ,仍活在对亲父将他送人的怨恨中,和对亲生兄妹的讨好奉承中,他希望这些血亲骨肉不要抛弃他。 在这样的执念中,晏承恩浑浑噩噩的过了一年又一年,周遭发生的事情,反倒不在乎了,晏家的下人们背后叫他不是‘败家子’就是‘傻少爷’。 “你这话说的真逗,咱爹对你也没缺吃少喝,可也没见得你念他老人家的好啊!”王氏对男人的揶揄,不掩藏了。 晏承恩一时无语,好似被当头棒喝一般,灰溜溜的跟着王氏往玉烟阁走,前面提灯笼的小厮听到少奶奶这么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被晏承恩从背后狠狠踹了一脚,不敢再出声。 话说另边厢,晏晴沉浸在白天老尼姑的解卦中,想起赵公子翩翩身影,开始憧憬自己婚后日子,在床上辗转反侧,只恨婚期怎么那么晚。 女大不中留,此言不假。 隋静则与覃岚峰暗通书信,互诉相思之情。 覃岚峰,年二十,苏州人氏,与寡母共同生活,其母中年守寡,性格傲慢且孤僻,平时靠缝补浆洗,贴补家用。 覃家世代军户,父亲及以上几辈都死于战场,到了覃岚峰这一代,兄弟三人,唯有他谋得金陵巡检吏的职务,另外两个兄弟,皆在老家屯田种地,若朝廷有征兵服役之事,就需要立马上战场,好在近年太平,这哥俩早就从职业军人,变成了职业农民。 端午祭祖,覃岚峰随母回苏州老家。 苏州府蔡员外的女儿蔡芝娇与覃岚峰自幼相似,与其她女子一样,蔡芝娇也倾慕秦岚峰相貌,对他芳心暗许。 蔡员外对这个独女宠爱有加,也有意撮合这门婚事,这次覃母携子回乡祭祖,蔡员外立刻设席邀请覃家母子。 覃母对这门婚事自是百分之两百的满意。 蔡小姐虽相貌平平,但胸大臀肥,是个好生养的 容易生孩子 ,且其家经营生丝收购生意多年,家资不菲,蔡小姐上头还有一个哥哥,在广东阳江任主簿,携妻小在岭南客居多年,也就是说,在苏州的家产,全由蔡小姐打理。 如果能与蔡家联姻,覃家可谓鸟枪换炮,不但吃穿用度不愁,走在乡里,也没人再敢对她们孤儿寡母指指点点了。 苏州城的先春门外,一间普通的民宅内,灯火幽微,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媪就着灯光在缝补衣裳,颤巍的双手皱纹如壑,一双浑浊的眸子,向人们述说着她过往生活的艰辛。 秦岚峰身穿一件旧到发白的窄袖细绢袍子,脚蹬打着补丁的布靴,这是他在家的穿着,光鲜亮丽的衣裳,自然要留在金陵。 他坐在老媪身旁,身型魁梧,目光炯炯,抛开衣饰,但看气度,他与周遭的环境极为不协调,好似天上的武将下凡于此。 兄长覃岚峥坐在床沿上,手里拿着一个破蒲扇,自顾自的扇着凉风,眼睛看向老母亲,几度欲言又止,弟弟覃岚尧今年十三,穿着一件破旧的青布短衫短裤,坐在门槛上,啃着指甲,望着天上的月亮。 一家人难得齐整,心里都在想着一件事,就是老二岚峰的婚事。 “这次你的婚事要成了,我们家日后就有好日子过了,”覃媪脸上闪烁着希望的光,她左手拿针,右手撑着裤子上的破洞,她缝补手艺极好,三个儿子,就是靠这门手艺养活大的,可今天,她每在洞沿处扎一针,她心里就轻松一下,好似这针线是通往幸福的小路,而且马上就到尽头了。 她抬头看了一眼漂亮儿子,夸赞道:“我就知我儿有本事,没成想还真让你攀上一个富户,虽然是入赘,但也不丢人,今时不比往日,入赘的多了去了,也就没人笑了。” 覃岚峥补充道:“要是有人看上我,我也去入赘,在哪过不是过。” 覃媪没理大儿子的话,而是继续对二儿子道:“蔡家的聘礼也够给你大哥说上一门好媳妇的,你弟弟束脩也有了,咱家要是能出一个读书人,你爹在天之灵也瞑目了,”她停下手中针线,脑里想起过世多年的相公,现在这个老宅,就是孩子他爹生前,一砖一瓦盖起来的,二十几年的风吹日晒,斑驳的土墙上,都长出了野草。 坐在门口的小儿子道:“咱家这房子,也要修修,下个月雨季,家里盆都不够用,等二哥结婚,全解决了。” 覃媪点点头,嗫嚅道:“是该修葺了。” 所有人脸色都平缓喜悦,唯独秦岚峰拉着脸,虽然大家谈的是他的婚事,可听着又不像是他的婚事,他小声嘀咕:“那个苏小姐......儿子不喜欢......” 覃媪笑了,以过来人的口吻道:“俗话说‘丑妻近地家中宝,骆驼单走罗锅桥’,能与苏家这样的人户结亲,已经是咱家祖坟冒青烟了,人要知足!模样俊俏又有万贯家财,又肯施与你的,咱家这三片砖瓦房,能承的住吗?你这是年轻,就知道看那姑娘脸蛋儿俊不俊,等过了十年二十年,你再看看,还不都是一样老眉擖嗤眼。” “啥是老眉擖嗤眼的?”坐在门口的覃岚尧回头问道。 “就像咱娘这样,就是老眉擖嗤眼,”覃岚峥一边笑着回答三弟的问题,一边踢掉挂在脚上的布鞋,钻到床里面,靠墙坐着,经验告诉他,母亲会仍东西过来。 “敢取笑你老娘?你俩个浑小子活腻歪了不成,你们三个能长得这般英俊,还不是因为我漂亮,你娘我年轻时,也是十里八村出名的美女,可你们现在看看我这张老脸,”她说话时,顺手将桌面上的一个橘子扔到覃岚峥身上,眼角扫了一眼铜镜中的自己,自嘲一笑。 “这脸皮是最没用的东西,还是银子实在,放多少年,还是银子......”覃媪道。 覃岚峰无心参与到兄弟间的玩笑中,他想起金陵的隋家姑娘,那个与他暗通书笺、秦淮河上游船的漂亮女孩,若是苏小姐能有隋姑娘一半的相貌该多好,况且,论财力,十个苏家也不如一个隋家,要不要堵一把呢?若隋家婚事不成,再回来入赘苏家也应该不迟吧? 覃岚峰想的出神,没有注意到母亲正坐在身旁观察他。 “我的儿,你跟娘说实话,是不是心里有了中意的姑娘,所以才不同意苏家婚事?” “没有,我心里哪有什么姑娘,天天在衙门里,见的都是和我一样的穷小子,你也都见过那些人的。” “没有就好,这人啊,得务实,尤其咱家是军户,不一定哪天你们就要被招去前线打仗,咱家的爷们都是脑袋系在裤腰上的,眼巴前能得到啥,就抓住啥,别到时候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我也认为苏家挺好,”覃大哥说:“你若娶个家境和我们一样穷的,以后日子也是越过越紧,若是富贵人家闺女,别说人家能不能同意,就是聘礼,咱家也出不起,而你要是入赘苏家...... ”覃岚峥自认分析的在理,用一种毋庸置疑的语气道:“咱家的彩礼不但免了,日后三弟也有望读书进科场,咱家也得出个读书人,咱家也有个盼头。” 覃岚尧见大家句句都不离他读书之事,心中又愧,又激动,又想表决心,又担心自己没那个能力,一时间小嘴抿得紧紧的,表情异常严肃。 正说话间,院门哐哐作响,大家知道一定是生人,若是周遭邻居,见屋里灯亮着,就直接进院喊了。 坐在门口的覃岚尧首当其冲去开门,迎进来一个衣帽鲜明的男人,后面还跟着两个年轻随从,俩人肩上扛着一箩筐东西。 “娘,是赵员外家的兴爷儿来了,”覃岚尧边走边朝屋里喊,兴爷是蔡员外家的管家,在蔡家地位很高,就连蔡小姐都要尊称他一句爷,蔡家派兴爷深夜来访,这说明了蔡家对这个“未来亲家”的重视。 覃家院子门到里屋房间不过二十几步距离,话音刚落,四人已经进了屋。 “这么晚了,何事有劳小哥儿还特意跑来一趟,”覃媪扶着双膝站起身,颤颤巍巍向门口挪动了几步,秦岚峥也穿鞋下床,在地中央杵着。 “老夫人快坐,我家员外说了,明儿个你们祭祖需要一些东西,特意让我送来,怕明儿天亮了,你们再破费自己去采买,浪费银子,这些我家都现成的,”说话间,随从把箩筐放在地上,只见里面若干瓜果和鸡蛋,若干条腊肉,两大肘子,还有两大壶酒,就连要烧的香烛,也在其中。 覃岚峥和岚尧笑嘻嘻的将箩筐拿到外屋灶房,又笑嘻嘻的转身回来,这些年来,从来没有人给覃家送过如此厚礼,薄礼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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