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眉眼冷隽,手中剑芒如流光疾驰,一招一式沉稳利落,剑芒吞吐间,刀刀见血封喉,仿若一尊不可撼动的神祗,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随着萧时晏的加入,如潮水一般涌入殿内的叛军暂时得到控制。 可就在此时,走在耀灵帝身前的一名禁卫军骤然目露寒光,此人抽出腰间长剑,转身狠狠刺向皇帝。 还好追随在耀灵帝身边多年的内监总管舍命扑上前,一把将皇帝推下金阶,自己挨下这一剑。 见偷袭失败,暴露出身份的叛军不再迟疑,他飞速跃下金阶,欲要斩取耀灵帝的首级。 事发太过突然,殿内众人还都来不及反应,眼见着皇帝即将命丧刀口。 紧要关头,众人瞧见姜会元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少年猛然扬起手中砚台,将黑乎乎的墨汁全泼到叛军脸上。 叛军眼前骤然一黑,砍向耀灵帝的刀锋偏移,堪堪削下赤金龙冠上的东珠。 禁卫军瞅准这个机会,迅速冲上前救下耀灵帝。 而被破了满面墨汁的叛军气急败坏,他抬手抹了把脸,模模糊糊瞧见一个身形纤弱的少年站在面前,手中还拿着一块砚台。 “你找死!!!” 叛军怒不可遏,挥剑刺向吓傻眼的少年。 姜玉竹眼睁睁看着闪着寒芒的剑尖在她眼前放大,不由绝望地闭上双眼。 “姜墨竹!” 听到萧时晏焦急的喊声,姜玉竹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可惜了,他终究还是叫错她的名子。 想象中的疼痛并未袭来,姜玉竹只觉腰间一紧,遂撞进一人的怀中。 她颤颤巍巍睁开双眸,入眼是一张清冷俊美的面容。 男子眉眼深邃,挺鼻薄唇,此时眼睫半垂,眸光落在她脸上,幽暗的眸底窥不出一丝情愫,仿若浓黑到极致的夜,又似暗潮汹涌的深海,静谧且危险。 二人贴得极近,近到她能嗅到对方身上清冽的雪松香。那是一种极淡的香气,却带着极强的侵略性,仿若要沁透她的五脏六腑,落下永不磨灭的烙印。 “多谢太子殿下出手相救。” 姜玉竹有些承受不了对方深幽的眸光,低垂下头,轻声道。 同时注意到,原来紧紧揽在她腰间的力量并非是男子的手臂,而是一把质地如同绸缎般的软银剑。 想来刚刚她命悬一线之际,便是太子甩出这把软银剑,将她从鬼门关勾了回来。 至于那个欲要刺杀耀灵帝的叛军,则被赶来的禁卫军一剑正中后心,临死前仍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 詹灼邺手腕微动,缠绕在少年腰间的软银剑如绸缎滑落,银光一闪,迅速收回剑鞘。 殿外的厮杀声渐渐变小,姜玉竹从太子身后探出头,瞧见集英殿的两扇鎏金红木大门早就被乱箭射得摇摇欲坠。 透过残破的雕花门扇,可见恒王的人马已被火速赶来的禁军团团控制,一名身穿金色绞金缎袍的男子快步冲进殿,在耀灵帝面见单膝跪地,面露关切道: “儿臣救驾来迟,父皇可有受伤?” 惊魂未定的耀灵帝看向匆匆赶来的大皇子,眼底隐有泪花闪动,他搀扶起大皇子,哽咽道:“你来得很及时,殿外的叛军如何了?” “启禀父皇,赵家军尽数伏诛,逆贼恒王已被儿臣制伏,以待父皇发落。” “好,好,你办的很好,将恒王带上来,朕有话要问他。” 耀灵帝不愧是一国之君,面色很快恢复从容,重新端起天子的龙威,只可惜他半张龙颜上犹挂着乌漆漆的墨汁,瞧上去有些滑稽。 很快,恒王被禁卫军押上大殿,男子披头散发,当他被强按着跪在地上时,猛然抬起头,一双阴毒的眼透过沾满血污的乱发,恶狠狠瞪向太子。 姜玉竹站在太子身后,瞧见恒王咬牙切齿的模样,好像恨不得扑上前,食其肉啖其血。 相较之下,太子的反应极为平淡,眉眼无波,漫不经心拨弄着指上的白玉扳指,好似对恒王这种手下败将提不起一丝兴致。 “恒王,朕平日里待你不薄,可你忘恩负义,竟想要朕的性命!” 恒王收回瞪向太子的目光,倏然对耀灵帝重重磕下三个响头,再抬首时,额间鲜血淋漓。 “陛下,臣自打潜邸时便追随您,鞍前马后,出生入死,忠心耿耿,臣怎会想要陛下的性命。可臣的儿子含冤蒙屈,还未进大理寺问审,就被太子殿下当着全城百姓的面割下舌头,快马送去恒王府,臣八十岁的老母在大寿当日,收到孙儿血淋淋的舌头,当场吓得昏死过去,撒手人寰!” “不仅如此,太子还构陷赵家军屯兵,收缴回臣的兵权,步步紧逼,意图将赵氏一族赶尽杀绝。” 恒王涕泪交下,哀哀欲绝,细数着太子所作的种种暴行。 在场众人听到恒王的话,不由悄悄瞥向眉眼清冷的男子,心中不免感叹太子殿下自从归京后,实施的雷霆手段过于狠辣,以至于逼得恒王狗急跳墙,起兵谋反。 耀灵帝皱起眉头,沉声道:“太子年纪尚小,行事难免容易过火,恒王若觉得委屈,大可来找朕明辨,何必剑走偏锋,做出谋逆之举?” “陛下,臣不悔今日所为,臣愿以性命警示陛下,还请陛下不要忘记十八年前发生的那场灾祸,不要让大燕重蹈覆辙。天煞孤星降世,只会给大燕带来无穷无尽的祸患,陛下切莫因骨肉之情,断送大燕的万古基业啊!” 恒王此言一出,殿内鸦雀无声,耀灵帝似是回忆起不好的事,面色苍白,痛苦地闭上双眼,一旁的大皇子见状,正要下令将恒王拖下去处置。 他的话还未开口,就听殿内传出一声: “啊呸!” 众人心中一凛,心想在这时候,是谁胆敢冒头斥责恒王? 大家循声看去,发现出声之人,正是刚刚救下皇上性命,此时此刻正躲在太子身后的——姜会元。
第6章 救驾有功 姜玉竹今日总算是领会到什么叫做喝水都能塞牙缝的倒霉, 而她,则是打个喷嚏都能震惊满堂。 原来,就在恒王言辞激烈规劝耀灵帝莫要忘记太子出生后给大燕带来的灾祸时,一根细小的拂尘毛飘飘荡荡到姜玉竹面前。 想来是在刚刚的动乱中,不只那个倒霉小太监手上的拂尘被叛军长剑削断,拂尘毛飘散在空中,好巧不巧,有一根落到姜玉竹的鼻尖上。 因在站太子身旁,姜玉竹不敢抬手拭去鼻尖上的细毛,只好鼓起腮帮子悄悄吹气,试图吹走扰人的细毛。 终于,弄得她鼻尖发痒的细毛被吹走,姜玉竹松弛下紧绷的心,畅快地吸了口气,结果将刚刚送走的细毛又猛地吸了回去。 鼻腔骤然袭来的痒意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再回过神时,姜玉竹发现殿内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自己身上。 就连一旁的太子殿下,亦将龙纹白玉扳指套回手指上,饶有兴致地侧眸打量着她。 在众人的注视下,姜玉竹硬着头皮,以手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不急不缓道: “启禀陛下,草民实乃是被恒王强词夺理的一番说辞气得口出狂言,还请陛下宽恕草民的失态之举。” 耀灵帝猛然睁开双眼,似是感到颇为意外:“哦,既然姜会元对恒王的话有所异议,不妨说出来。” 姜玉竹面色从容,她上前一步,与太子并肩而立,冲恒王微微一笑: “恒王,你方才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追随陛下多年的旧臣,心中始终惦念着陛下的恩情,之所以今日会起兵谋反,全是因太子殿下对赵世子施以酷刑。赵家走投无路,才迫不得已逼宫,对不对?” 少年容貌清秀,明眸皓齿,笑起来时,嫩颊间隐隐泛起一对梨涡,星眸顾盼生辉,让殿中众人情不自禁被他吸引目光。 詹灼邺垂眸看向身侧侃侃而谈的少年郎,眸光微闪。 “没错,我本无心谋反,今日此举,全是受太子所迫!” 见恒王痛快的承认了,姜玉竹唇角笑意更深,她抬眸环视众人,悠悠道: “想必陛下和诸位大人刚刚都瞧见了,原是负责守护陛下安全的禁卫军突生异心,拔刀行刺,亏得陛下龙泽福佑,侥幸逃过这一劫。碰巧姜某有一位表兄在禁军当差,我从他口中听说,能够贴身护驾的御前带刀禁卫军,在宫中需有多年资历,姜某想问一问吴统领,宫中禁军可有此条军令?” 赶来救驾的吴统领应声道:“姜会元说的不错,能够贴身为陛下护驾的御前带刀禁卫军,至少需要十余年的资历,且私下不得与外臣相见。” 姜玉竹点点头:“如此看来,今日行刺陛下的禁卫军,极可能是恒王十年前就在陛下身边布下的暗棋,至于二人私下勾结的证据,大理寺可以去查一查每次恒亡进宫时,这位禁卫军是否当值。” 少年声音低哑,谈吐清晰,言辞间有理有据,一下子就挑明问题的关键。 耀灵帝缓缓眯起眼,眸光转冷:“哼,十年前呐,想不到恒王对朕的‘衷心’,竟然这么久前就有了。” “臣...臣没有...” 恒王想要辩解,却被姜玉竹冷声打断,少年剑眉微挑,语气陡然变得严厉: “太子殿下押解赵世子归京那天,恰巧是春闱发榜的日子。在场的贡生们都瞧见了,当日分明是赵世子在囚车里污言秽语不断,对太子言出不敬,甚至还提到已逝的淑文先皇后。太子在路上一忍再忍,为了顾及母后名声,才不得不下令让人割去赵世子的舌头,恒王若不信,大可问问殿内的贡生们!” 贡生们纷纷点头,表明姜会元所言不假,太子归京那日,的确是赵世子出言挑衅在先。 恒王张了张嘴,想说哪怕赵子昂出言无状,也不至于被割掉舌头。 姜玉竹自然不能给他辩解的机会,紧接着又道:“常言道:子不教,父之过。赵世子对太子殿下毫无敬重之心,想必是深受其父影响,足见恒王在私底下对陛下的尊崇之心,同样少得可怜啊!” “你...你个无耻小儿,血口喷人!” 恒王气得满面涨红,想要起身收拾咄咄逼人的少年,却被禁卫军紧扣住胛骨,动弹不得。 “论起血口喷人的本事,姜某哪里及得上恒王万分之一。恒王明明早就怀有异心,寻到机会起兵逼宫,失败之后,非但不知悔过,还将过错一股脑儿全推到太子身上。哎...姜某如今看着满目疮痍的集英殿,不由庆幸太子高瞻远瞩,早早把你的兵权收回去,不然...” 姜玉竹的话虽未说尽,却引人深思。 耀灵帝顺着姜会元的话往下细想,顿时觉得后背升起一股凉寒意。 是啊,若非太子及时收缴恒王的兵权,现在坐在龙椅上喘气的人,还不定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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