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殿下要努力成为一个好储君,待到殿下功成名就那日,昔年那些流言蜚语自会不攻而破,臣的妹妹便能回到京城回父母团聚。” 那时的少年好似一束光,每一个笑容和眼神都是那么明亮灿烂。让他感到无尽温暖。 如今落在他身上的光消逝了,他的人生又一次回到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冰冷之中。 詹灼邺垂下眼,敛去眸底的寂寥和悲凉,只淡淡道:“你去库房挑拣出最好的滋补药,送去姜宅。” “老奴领命。”
第60章 发现蹊跷 晨光熹微, 朝暾初露。 第一缕晨光洒落在宫殿上密布交错的碧绿色琉璃瓦上,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笼罩在薄雾下宫殿宛若云中仙宫, 气势恢宏雄伟。 早朝后, 陆陆续续有身着绯色朝服的官员从左右两扇掖门离开宫廷。 其中一位郎君身姿挺拔,兰芝玉树,步履从容,放在一众臣子中如鸿鶱凤立,夺人眼目。 人群中, 忽有一位青年官员快步走至男子身旁,轻轻撞了一下他的肩膀,调侃道: “萧世子可是要好事将近了?” 萧时晏侧头看向冲自己挤眉弄眼的同僚,面露不解:“萧某不知冯侍郎此言何意?” 冯侍郎脸上的笑容意味深长, 他忽地间拔高了声音: “萧世子还装糊涂, 我那日都瞧见了, 葭月十五, 在回香茗茶楼里, 你同一名头戴白纱帏帽的女子从雅间里一起走出来...” 萧时晏微微蹙起眉心, 打断了对方的话:“葭月十五那日, 我陪母亲去崇光寺上香, 想来是冯侍郎看错人了。” 冯侍郎摇摇头,语气笃定:“不可能, 萧世子容貌出众,我怎会认错人呢!” 言罢,他脸上露出一副憧憬之色, 眯起双眼,颇为感慨道: “那日与你幽会的佳人身姿袅袅, 我虽然只匆匆瞧见她的一个侧影,却是久久不能忘怀,佳人恰似巫山凌霄峰頂萦绕的薄纱轻雾,柔美飘逸,惹人遐思。哎,究竟是哪一家府上的小姐,让你主动退去京城第一才女的婚约...” 冯侍郎光顾得向萧时晏探听那位神秘佳人,未曾留意到脚下地面,无意踩到一小块积冰,脚下打滑,身形踉跄撞上一旁的男子。 待他站稳脚跟,抬头看清楚男子那身绛紫色织金五爪蟒袍,顿时打了个冷颤,连忙匍匐跪地: “请太子殿下赎罪,臣...臣并非有意冲撞殿下...” 甬道上,刚刚下朝的官员瞧见这场小意外,不禁为跪在地上的冯侍郎捏了把冷汗。 人人皆知太子刚刚痛失心腹之交的姜少傅,心绪极为不佳。 听说前些时日太子负责审查衢州走私石炭一案,抓走一大批官员关进刑部,其中不乏有皇贵妃母族的亲眷,可太子丝毫没有给这些皇亲国戚网开一面,诸多酷刑上了遍,骨头再硬的人都被太子一根根敲碎了,最后审出幕后之人竟是靖西侯的一个得力部下。 案子查到这里,皇帝不得不出面叫停,将主审人换成了大皇子。 因为此案,如今朝中是风声鹤唳,人心惶惶,谁都担心自己会成为下一个被株连的对象。 冯侍郎今日出门没前看黄历,直冲冲撞到了大杀四方的阎罗面前,该着他躲不过这道血光之灾。 地上积雪冰凉,冯侍郎跪了片刻便觉得四肢发凉,他心中懊悔不已。 常言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可叹他这个倒霉的风流鬼连牡丹花栽在哪里还未寻到,就要一命呜呼了! 就当冯侍郎以为自己就要被拖去刑部受罚时,太子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问话人的却不是他。 “萧世子肩上的伤势恢复得如何了?” 萧时晏冲太子行过礼,神色如常,语气不卑不亢:“多谢殿下挂念,臣的伤恢复得七七八八,如今已无大碍。” 詹灼邺微微颔首,出言让跪在地上的冯侍郎退下,转而又与萧时晏提起几件中书省的要务,就在君臣二人的谈话看似要告一段落时,他忽而话锋一转,深邃目光直直盯着眼前之人。 “孤想重金酬谢打捞上姜少傅尸身的渔民,既然萧世子曾在当地渔村养过一段时日的伤,此事可否交予你去办?” 萧时晏承受着太子落下的探究目光,眉眼始终平静,双手拢于胸前,恭谨道:“臣领命。” 君臣二人就此分道而行,天空中,细雪纷纷而落。 詹灼邺立在空无一人的甬道上,他望着男子赤色身影消失的在拐角处,眸色骤然沉了下去。 萧时晏的反应,过于平淡了! 他忽然提起小少傅的名字时,男子眉眼间没有哀痛,亦没有惊讶,甚至连一丝情绪波动都没有。 刑部监房里,那些哭喊连天的犯人往往吐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反而是嘴巴最严的犯人,肚子藏着最让人惊讶的秘密。 ——— 书房内,余管事用拂尘小心谨慎拭去黄花梨卷草纹翘头案上的尘土。 这明明是下人干的差事,他却不敢假手于人。 只因眼前的书桌曾是姜少傅生前所用,太子要求桌案上的一纸一墨都不能移动分毫。 有一次,云奇不小心用帕子打弄湿一本书册,太子当时虽然没有发火,脸色却是阴沉得可怕,独自坐在姜少傅常坐的扶手椅上愣神,足足枯坐了一整夜。 瞥见一只飞蛾落在展开书册上,余管事抬手轻甩拂尘,想将飞蛾拨走。 谁知这不经意一甩,拂尘上的长毛正巧勾住一座水晶翠竹笔架,连带着扯落在地上。 听到哗啦一声响,余管事的心也跟着水晶笔架摔得七零八落。 他哭丧着脸,颤颤巍巍捧起碎片,心里正琢磨着如何同太子解释,只见太子冷凝着俊容走了进来。 “老奴一时失手,摔坏了姜少傅生前最喜爱的水晶翠竹...” 詹灼邺单手解开暗玉紫蒲纹狐皮大氅,只垂下眼看了一看破损的笔架,突然问道: “姜小姐何时到的到京城?” 太子这话问的突兀,余管事听得一愣,转眸仔细想了想: “这个老奴记不得了,不过负责监视姜宅的那几位暗侍肯定知晓,殿下可要传唤他们?” 詹灼邺坐在太师椅上,身上还拢着外面的寒气,骨节分明的长指在紫檀木桌案上一下下轻扣着,浓眉微皱,眸光若有所思。 良久,他开口道:“传他们过来。” 负责监守姜家人的几位暗侍尽忠职守,将姜宅里每个人外出的日子都记录在册。 甚至还详细记下了当日的去处。 姜少傅落水的消息传至京城后,姜家人就开始闭门不出,直至姜小姐闻讯从江陵老宅赶回来。 每一个时间点,每一个出现的人,看上去都是如此合情合理,并没有什么不妥。 詹灼邺手持记录案册,又翻上几页,眸光陡然一凝。 “葭月十五这日,姜小姐去了何处?” 跪在地上的暗侍略思忖了一刻,道:“回禀殿下,姜小姐乘马车去了青龙街上的回香茗茶楼,她在里面呆了半个时辰,随后返回姜宅。” 又是回香茗茶楼... 同一个日子,同一个地点,莫非那日与萧时晏幽会的女子,就是姜小姐? 那今日冯侍郎提起此事,萧时晏为何要矢口否认呢? 姜小姐此前一直待在江陵老宅养伤,她又是从何认识的萧时晏? 诸多看似无关的巧合像乱麻线缠绕在一起,让人看不清线头的一端在何处。 詹灼邺浓眉微皱,他侧头凝视地上损坏的水晶翠竹笔架,脑中灵光一闪,仿若抓到了杂乱线头的一端,玄玉般的双眸忽而亮得惊人。 “姜家小姐名甚?” 暗侍如实回答:“禀殿下,姜小姐名玉竹,姜玉竹。” “玉竹,瑶君...” 詹灼邺缓缓眯起狭长凤眸,薄唇微启,低声重复着两个名字: “玉竹,瑶君...玉竹,瑶君...瑶为美玉,竹为君子...真是个好名字啊!” 詹灼邺放下案册,仰身往椅背上一靠,长指撑着深邃眉骨,侧过头,突然轻笑了一声。 男子笑声轻短,薄唇扯出一抹嘲讽的弧度。 一旁的余管事看到后,内心惊讶极了。 要知自打姜少傅死后,太子整个人变得异常阴郁。 男子本就清冷的俊容,变得愈发阴沉和寡淡,仿若一具没有生气的行尸走肉,没有了的灵魂。 他活着,仅仅以一具冰冷无情的空壳活着。 暖阁里,男子一袭绛紫色暗纹锦袍,墨发金冠,气质矜贵无双,阳光透过窗棂照射在他深邃的轮廓上,为那略显憔悴的俊容镀上一层温暖的色彩。 可若仔细去看,他那双含笑的眼底却是一点温度都寻不到。 詹灼邺敛去唇角笑意,对跪在地上的暗侍道: “你拿着姜小姐的画像,去越州沉船附近的渔村逐一排查,每一户人家都不许放过,若是有见过画像上女子的人,直接带回来。” 暗侍迟疑了一下,追问道:“殿下,可卑职并没有见过姜小姐的真容啊...” 詹灼邺放下搭在额间的手,眸光转冷,语气隐有一丝不悦:“那便绘一幅姜少傅女子模样的画像。” 暗侍统领只觉得太子这话阴晦难懂,可方才太子发出的那声冷笑太过骇人,他不敢再去细问,只好在退出屋后向余管事讨教。 平日里精明能干的余管事,此时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足足唤了三声才如梦初醒地眨眨眼。 “哎,这你还不明白,就是画出姜少傅的五官和脸型,头发换成女子普通的发髻,衣裳再...” 余管事讲完,转头看了眼紧阖的雕花木门,心里不禁泛起了嘀咕:太子殿下的这个想法未免太荒诞了... 可若真是的呢? 那小少傅的胆子,未免太胆大包天了! ——— 姜玉竹放下画笔,扭了扭酸涩的手腕。 深闺的日子平淡且踏实,除了读书下棋,便是绣工插花这几样,翻来倒去,乏味无趣。 几日前,江陵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暴雪将姜家老宅的几间屋子压塌了,恐怕休要修葺上一阵子。 如此以来,他们一家人只得继续留在京城等候消息。 昨日,父亲再一次差人去太子寻要骨灰瓮,结果仍是无功而返。 当听说太子要将那瓶骨灰瓮放进太庙供奉的消息时,姜玉竹惊得呛上一口茶。 要知那瓶瓮里装的骨灰,可是犯了谋逆重罪的死囚,若真放进皇室宗庙供奉,那大燕历代皇帝的魂魄岂不是要排着队给耀灵帝托梦。 游神间,苓英端来一盅红花汁血燕羹。 “又是血燕羹...” 姜玉竹看着色泽亮丽如红宝石的药羹,无奈地蹙起眉心。 上一次她在灵堂昏倒,着实把殷氏吓坏了,变着法子让小厨房烹做补血的药膳,每日雷打不动送过来。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45 首页 上一页 85 86 87 88 89 9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