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薛怀醒来时瑛瑛正坐在床榻边打瞌睡。 他瞧见瑛瑛娇憨素白的面容后,便不由地一笑。 薛怀不知晓自己昏睡了多久,可以确信的是瑛瑛一直在他身边守着他——因他在昏睡时总是听见瑛瑛自言自语般的声响。 “等回京之后还是得去普济寺给夫君求个避水的平安符才是。” “夫君的属相与水相冲。” “听说普济寺后头的温泉那儿风景宜人,这下倒是没机会去了。” 百无聊赖的瑛瑛只能以絮絮念的方式驱散自己心里的困意,她自然要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昏迷的薛怀身上,一旦薛怀醒来,便要敦促着他喝下满满一碗姜汤。 只是熬了一夜的瑛瑛难以与自己的困意周旋,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她便已靠在床架上睡了过去。 薛怀轻轻地撑起了自己的手臂,尽量放轻了自己的动作,在寻到一个能把瑛瑛揽进自己怀里的姿势之后,他便伸出手臂将瑛瑛从床榻边抱进了自己怀里。 瑛瑛许是困的狠了,即便薛怀褪下了她的锦鞋,将她的外衫剥离,她也没有醒来。 薛怀替她掖好了被角,并轻手轻脚地卸下了她鬓发里的钗环,让她靠在自己胸膛间恣意安睡。 其间,薛怀替瑛瑛拢好了鬓边的发丝,抚平了眉宇间的褶皱,才阖上眼与她一起沉沉睡去。 小桃等丫鬟走进内寝的时候瞧见的便是这样温馨安宁的一幕——世子爷靠在床枕之上,夫人躺在世子爷怀中,两人交颈而合,亦如俗世里一对普普通通的恩爱夫妻一般。 芳华给小桃使了个眼色,两人忙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 * 瑛瑛醒来的时候天边已泛起了鱼肚白。 她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躺在男子的怀抱之中,再往上一瞧,薛怀清晰无比的清俊容颜与她只有咫尺的距离。 她什么时候睡着的?夫君又是什么时候醒来的? 她就这样躺在夫君的怀里睡了一夜吗? 瑛瑛慌忙要从薛怀的怀里坐起身来,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醒了薛怀。 懊恼的杏眸迎上酿着宠溺的明眸。 薛怀先开口问她:“醒了?” 瑛瑛心里正是不自在的时候,她头一回剜了薛怀一眼,嗔怪般地问:“夫君醒了怎么不告诉我?” 薛怀大病初愈,哪里能充当她一整夜的“肉垫”? 薛怀含笑道:“是我不好。” 如此如沐春风的笑意配上诚挚的歉意,霎时便让瑛瑛心口的怒意消弭了个干净,况且瑛瑛哪里是真的在生薛怀的气? 她只是在担心他而已。 思及此,瑛瑛不由地忆起了昨日薛怀被人从水里捞起来的骇人模样。 惊惧掺杂着担忧,瑛瑛顷刻间便红了眼眶,眼底通红的她却还要做出一副坚强的模样来,“夫君下回能不能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 若是他有了不测,瑛瑛甚至不敢去想自己以后的日子会是何等模样。 薛怀觑见了她涟涟似水的泪意,清明的心池也有几分被人侵城掠池的慌乱在,明白自己的心迹之后,薛怀就多了一处软肋。 譬如此刻,他便会倾身上前,万般不舍地吻住瑛瑛泫落眼眶的泪珠。 然后向她许下承诺:“瑛瑛,我会尽量。” 第26章 二合一 邹氏小产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刺史府。 周芸哭湿了一条锦帕, 难得从她嘴里冒出了几句埋怨周景然的话语来。 周景然也难以抵御心中的愧怍,等薛怀痊愈了之后,便把料理灾民的重担交给了他和瑛瑛。 薛怀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 且他与瑛瑛带来的仆妇奴从们不少, 再有周家的下人们在侧相帮,安顿灾民的活计也变得轻省了不少。 饶是如此,瑛瑛还是累的头重脚轻, 回梨木院时半边身子都倚靠在了薛怀怀中, 整个人恹恹的仿佛失去了生气一般。 两人相依相偎的身影在余晖的掩映下被拉得斜长无比, 瑛瑛便靠在薛怀肩膀处呢喃了一句:“夫君。” 薛怀怜她疲累,便干脆背起了他身轻如燕的妻子,笑着答她:“怎么了?” 瑛瑛因一日的操劳而累的精疲力尽,心下满是对邹氏的钦佩之意,“周夫人当真不容易。” 她不过是安顿了一日的灾民便累成了这般模样,不知晓邹氏是如何熬过以往的那些日子。 薛怀的步伐清清浅浅地落在通往梨木院的羊肠小道里。 瑛瑛的话飘入他的耳中, 也激起他心池的一片涟漪。 他与周景然在治理水患以及安顿灾民的意见不谋而合, 可落实到具体的桩桩件件时便实在是大相径庭。 譬如周景然让邹氏变卖嫁妆后接济灾民的做法,薛怀便无法苟同。他们虽心怀大义,却不能为了大义而逼迫自己的妻子与亲人。 至于邹氏为了妥善安顿灾民而小产, 愈发是薛怀不敢遥想之事。 这几日瑛瑛更是没少为邹氏抱不平, 义愤填膺的态度里隐隐露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惧意来。 薛怀不懂女人心, 却用研究治理水患的古籍般的真挚去揣摩瑛瑛的一颦一笑。 他知晓,瑛瑛在害怕。 害怕她会成为第二个邹氏。 所以当凉风拂过薛怀眉宇时, 吹起他衣袂飘飘的衣角,他便轻声开口道:“瑛瑛, 你放心。” 至于放心的是什么,薛怀不直言, 瑛瑛也懂得。 她倚靠在薛怀宽阔温热的肩头,安心地阖上了自己的眸子。 * 瑛瑛与小桃等人商议了一番后,还是决意得备下一份厚礼后去邹氏房中慰问她一番才是。 “我们借住在刺史府里,平日里的衣食住行多仰仗着周夫人的照顾,如今她身子不好,我们也得尽自己的礼数才是。”瑛瑛一边翻动着自己的妆奁盒,一边如此说道。 小桃见状便走到廊道上把诗书和五经唤进了屋子,扭扭捏捏地问他俩人:“咱们还剩下多少银子?” 诗书直言不讳道:“大约还剩两百多两银子。” 小桃惊讶无比,只道:“怎么只剩了这么一点?我们来时可带了好几千两呢。” 五经闻言便夺过了话头,“噗通”一声跪在了瑛瑛身前:“夫人明鉴,奴才们便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私吞主子们的银子,这一路上的开销奴才们一笔笔记在了账上,这便拿来给夫人过目。” 说罢,五经便从自己袖带里拿出了一张卷起的宣纸,恭敬地递给了瑛瑛。 瑛瑛本意并非是要查账,且她知晓这一路上因她水土不服的缘故,薛怀在沿路上请了不少大夫为她诊治,借宿驿站的费用更是不可小觑。 “不必了,我不过好奇罢了。”瑛瑛让小桃抓了一把果子给诗书和五经后,便笑着打发走了两人。 盘缠不可轻易挪用,瑛瑛这下只好把目光放在了自己的妆奁盒里,里头有一支金钗是取了并蒂莲的样式,极为精致小巧。 翌日一早,瑛瑛便带着这支并蒂莲金钗赶去了邹氏所在的屋舍之中。 不过四五日未见,邹氏却生生地消瘦了一圈,脸上也没有一点笑影。 瑛瑛去看望她时周芸也在屋里与邹氏作伴,两人相见时仍有几分尴尬,且邹氏因心伤的缘故整个人十分颓丧委顿,瑛瑛也不敢多做打扰,只笑着对她说:“夫人您还年轻,还会有孩子的。” 人与人相处时最怕交浅言深,瑛瑛与邹氏之间的情谊浅薄,她只得搜罗出这样一句宽慰之语,并把事先准备好的并蒂莲金钗递给了邹氏。 “这并蒂莲寓意着‘夫妻相合,恩爱与共’,周夫人若是不嫌弃的话便戴着玩吧。”瑛瑛笑盈盈地说道。 她是一片纯心,可邹氏瞧见了那熠熠生辉的并蒂莲金钗之后,本就惨白无比的脸色里愈发透出几分濒死的绝望来。 顷刻间,邹氏泪流满面,花了不知多少力气才压下了心头凌迟般的钝痛之感,她哽咽着谢过了瑛瑛的好意,话音却零碎的不像话。 瑛瑛愣在了原地,觑见邹氏汹涌的泪水之后,霎时便手足无措了起来。 她不知晓自己邹氏为何落泪,也不知晓自己是否说错了话。 正当她陷入如此窘迫的境地时,端坐在一旁团凳之上的周芸适时地开口为她解围:“薛夫人见谅,我嫂嫂嫁给哥哥时嫁妆里也有这样一支并蒂莲的金钗,只是后来不小心被哥哥弄丢了,如今‘失而复得’,嫂嫂心里太过高兴,才会如此失态。” 周芸到底是保全了自家哥哥的面子,不肯把他变卖妻子嫁妆的事明晃晃地宣之于口。 至于邹氏为何落泪,周芸大抵也能摸到几分蛛丝马迹。 嫂嫂嫁给哥哥的时候,也是个活泼开朗的大家闺秀,父母双亲为她细致地择好一百零八抬的嫁妆箱笼,真心地期盼着自家的掌上明珠能嫁得良人,享一辈子安稳幸福。 谁曾想那一百零八抬的嫁妆都已被变卖了干净,嫂嫂操劳至今,满心期盼着的孩儿也没了。 她自然难过。 周芸也为她难过。 可她是周景然的胞妹,心间的万般情绪也只能到难过为止。 * 瑛瑛走回梨木院时,脸上的神色十分怔惘。 小桃还以为她是在邹氏房里受了什么委屈,慌忙追问了一番后,却听瑛瑛答道:“今日我送错了金钗。” 晚间薛怀忙碌完一切回院子里时,瑛瑛也愁眉不展地与他说起了此事,并道:“都是我不好,勾起周夫人心里的伤心事。” 薛怀却拢了拢她的鬓发,叹道:“让周夫人伤心的人不是你,是周景然。” 白日,周景然将薛怀唤去了外书房,不知从何处寻来了两坛桃花酿。 薛怀见他神色靡靡不振,便知他是为了邹氏小产一事伤心,可见他也不似表面上那般冷情冷心,起码对于邹氏这个发妻有几分真情在。 因见薛怀推辞着不肯饮酒,周景然索性把对着整坛桃花酿豪饮了起来。 只是他酒性极佳,即便灌下了整整一坛桃花酿,神智也十分清明。 那些细细密密的、钻入骨髓的痛意仍是无孔不入,如凌迟般折磨着他。 “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周景然倏地笑了,许是薛怀的沉默正中他下怀,他尽可畅所欲言,不断地宣泄着心里的痛意。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即便伤了自己,伤了我爱的人,我也再所不惜。”他高高地举起手里的桃花酿,作势要灌下第二坛。 这时,薛怀却伸手制止了他,并肃正着脸告诉他:“若你足够爱她,便不会伤她。” 清淡又冷静的一句话,霎时撕开了周景然苦苦伪装的所有外衣。 他怔然地握着自己手里的桃花酿,顶着薛怀透亮的一尘不染的眸光,自嘲般地笑道:“是啊。” 他不够爱她。 可邹氏却爱他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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