瑛瑛松泛安宁的心也因小桃的这句话而泛起了波折不安的涟漪。 她顺着小桃的目光往支摘窗的方向望去, 果真瞧见远处的古树之上有人影窜动而过。 惊吓之余,瑛瑛索性推开了支摘窗, 攥着胆气去瞧树上蹲守着的人究竟是谁。 许是派来看守着的人不把她这个柔柔弱弱的小女子当一回事,便也没有半点要隐藏自己行踪的意思,便大剌剌地与瑛瑛的目光撞了个满怀。 小桃害怕不已,话音里都染上了浓浓的颤抖:“夫人,这些人是谁?” 瑛瑛尚且还沉得住气,只是素白的面庞上骤然失去了失去了所有的血色。 “应该是王启安安排的人手,无妨,我们就当没看见他们。” 小桃这才瑟缩着点了点头,替瑛瑛解了钗环后服侍她入睡。 * 翌日一早,瑛瑛委派给丫鬟们一个十分奇怪的任务,便是让她们备好糕点去与左邻右舍的妇人们闲聊一番。 联络好了感情后,便邀请这些妇人们来她租赁下来的宅院里闲话家常。 芳华与芳韵在私底下商议了一番,只以为夫人是在与世子爷争吵了一回后闹起了脾气,因心绪太过烦闷的缘故才会找这些市井妇人们倾诉密谈。 且这些市井妇人们个个声量高扬,十来个人为了吃糕点或是打秋风,将瑛瑛团团包围住,那嘈杂的声响一般人可忍受不了。 芳华与芳韵这些丫鬟们叫苦不迭,却没有人敢出声质疑瑛瑛的决定。 只是每回这群嗓门嘹亮的妇人一登门,芳华与芳韵等丫鬟便会把上茶的活计交给小桃,自个儿躲到厢房里去求个清净。 非但是丫鬟如此怨声载道,那几个不分昼夜蹲守瑛瑛的暗卫们也经手了一场巨大的考验。 这些人从业十年,每一日都过着刀尖舔血的日子,一个不小心便会殒命在旁人的刀刃之上。 蹲守女眷这样的活计于他们而言无异于是在放松身心,瑛瑛也不爱出门,他们这五个人只需每隔四个时辰换一轮班即可。 这批暗卫们都是自小经手过完备训练的人,不仅对顶上的主子忠心耿耿,武艺也十分高强。 因长年累月地在外漂泊卖命,他们最忌讳的就是与人交从过密,所以大部分的暗卫都喜欢安静。 甚至可以说,他们害怕喧闹,害怕人声鼎沸。 谁也不知瑛瑛是中了什么邪,竟每一日都要领了数十个聒噪的市井妇人上门,日日都要聊到深更半夜。 吵得这些暗卫们不得安宁,前两日尚且还能捂着耳朵忍耐一二,可后面几天却是忍无可忍,只觉得头重脚轻的厉害。 “我倒宁可去护送那一批送去西北的赃物,也不想听这些妇人扯东扯西。”说话的人是这批暗卫里的首领,平日里为人心思缜密,甚少有如此情绪外露的时候。 另外两个暗卫感同身受般地望向了他,此时他们的耳畔还回荡着一墙之隔内传来的仿佛能震破天际般的欢声笑语。 连绵不断的嘈杂声响,已是让他们难以招架。 又过了一个时辰,不知是哪个暗卫莫名地说了一句:“我们也不一定要这么近的蹲守薛夫人吧?退到院落外的那棵树上也是个好法子。” 素来喜静的暗卫首领以默认的态度应允了此事。 之后,这批暗卫们便退避到了宅院外头的古树之上。 可瑛瑛却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仍是日夜不分地将周围的市井妇人们唤到了自己的寝屋之中。 这一日,更有两个素来不对盘的妇人们在瑛瑛房里争执了起来,起先还只是打嘴仗,后来却开始摔茶盏和砸瓷瓶。 闹出来的噪音让那些蹲守的暗卫们苦不堪言。 更有一个暗卫忍不住吐槽起了瑛瑛:“这位薛夫人怎么性子这般软弱?还能让别人在她家里砸她的东西。” 首领摇头,默然无语。 这场喧闹持续了一个多时辰,等到夜色深重的时候,才瞧见那几个妇人从瑛瑛的寝屋里走了出来。 妇人们鱼贯而出,个个脸上都洋溢着鲜活的喜色。 这些暗卫们并不擅于察言观色,也不会探究人心,此时的他们尚且不知晓这些妇人们脸上洋溢着的笑意是因何缘由。 直到第二日的午时,暗卫们换了班之后,却还是不见瑛瑛的身影——若换了平时,瑛瑛早已坐在临窗大炕上做起了针线,可今日支摘窗却是紧紧阖起。 暗卫们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便立刻闯进内院,不顾小桃们的惊呼声,便一径往寝屋里冲了进去。 空荡荡的寝屋里哪里还有瑛瑛的身影? 为首的暗卫脸色惨白无比,只道:“定是昨夜那群妇人归家时除了岔子。” * 此时的瑛瑛已乔装打扮了一番,并避过了王启安设下的所有耳目,坐上了前往桃水县的马车。 她已吩咐过小桃,让她带着芳华与芳韵寻个安全的地方躲藏起来。 王启安安排的暗卫在发现她不见了以后必然会把全部的经历放在寻找瑛瑛上面,倒不至于和几个丫鬟过不去。 大约一个多时辰之后,她所在的马车便停在了刺史府门前。 此时的刺史府内仍是安置着许多流离失所的灾民,她慌忙走进内院去寻邹氏。 可找遍了整个内院之后,却只寻到了周芸的身影。 瑛瑛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周芸便叹息着说道:“嫂嫂把自己关在了佛堂里,薛夫人若有要事要与嫂嫂说,我便领你过去吧。” 话毕,周芸便领着瑛瑛去了周府内院里最僻静的一个院落,廊角上甚至还挂着些蜘蛛丝。 周芸自觉愧对邹氏,便停在了泰山石阶下,对瑛瑛说:“薛夫人请便。” 瑛瑛犹豫了一瞬,随后便推开了眼前沉重的屋门,入目的景象是身前昏暗的屋舍里一尊半旧不新的佛像。 佛像之前,一身素衣的邹氏虔诚又笔挺地跪在了蒲团之中,嘴里念念有词,周身上下笼着一股娴静不可冒犯的气韵。 瑛瑛便立在门扉处,静静凝望着邹氏的背影,早已想好的说辞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该对邹氏说些什么呢?是劝她大度一些体谅周景然的大义?还是让她忘却自己遭受的委屈,再设身处地地为周景然考虑一回? 这对邹氏都不公平。 所以瑛瑛干脆什么话都不说,只是伫立在邹氏身后,与她一起在佛香的沐浴下定了定心神。 约莫半个多时辰之后,邹氏才从蒲团上起了身,她好似早已发现了瑛瑛的存在,回过身来朝她展颜一笑道:“让薛夫人久等了,我方才在专心诵经,期盼着上苍能怜惜我的诚心,答应我的愿望,所以不敢回头与您说话。” 瑛瑛了然地点了点头,只以为邹氏是在为周景然祈福,心下愈发怜惜她,忖度了几番都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她。 倒是邹氏拢起了沉静得无波无澜的明眸,低头浅笑一息,仿佛勘破了瑛瑛心里的猜测,便轻声道: “我是在祈求佛祖,下辈子不要再让我遇到周景然了。” 瑛瑛怔然不语,满腔的肺腑之语再没有出口的理由了。 * 瑛瑛在刺史府里待了十日,日日辗转反侧着担心薛怀的处境。 邹氏性情内敛,也冷着心不去过问周景然的状况,只有瑛瑛与周芸担心着薛怀与周景然的处境。 只可惜周芸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闺阁女子,在外头没有半分人脉,更不可能有能力去探听得知知府那儿的消息。 瑛瑛比她还不如,她在江南人生地不熟,便是想使了钱去脉买些清竹县的消息,也没有门路。 只有邹氏,她出身商贾之家,早先嫁给周景然的时候为了撑起家用而盘下了江南好几处铺面。 为商之人总有几分人脉在。 周芸便腆着脸去求了邹氏,邹氏起先是不愿,后因不想看周芸凄然落泪,便道:“我是为了你,不是为了他。” 话里话外,分明是要与周景然一刀两断的意思。 周芸心间酸涩无比,可她这个做妹妹的既怪不了心怀大义的哥哥,也怪不了饱受委屈的嫂嫂。 “嫂嫂大恩,芸姐儿没齿难忘。”她道。 邹氏却冷笑一声,后又轻描淡写地说:“往后不必再叫我嫂嫂了。” 周芸与邹氏关系亲近,知晓这些时日她受了多少苦痛,当下便顺着她的话唤了一句:“邹小姐。” 说罢,邹氏便请了些三教九流的人去清竹县探听消息。 约莫等了三日,那些人才把清竹县的消息送到了邹氏手边,邹氏更是看都不看,只把信交给了周芸与瑛瑛。 瑛瑛担忧薛怀,便与周芸一起拆开了信笺。 那信笺上赫然写着:“周大人平安,薛世子被追赶进了西山,如今下落不明。” 第32章 不测 瑛瑛心急如焚, 却只能从邹氏的门路探听薛怀的消息。 清竹县出了大乱子,王启安嫁女的喜事因一伙山匪的突袭而闹出了大乱子。 周景然下落不明,薛怀也不知去向。 瑛瑛花了重金求那些钻营在市井里的人去打探薛怀的消息, 银子如流水般花了下去, 却是一点消息都没传来。 邹氏见她如此忧心忡忡,时而连用膳都没了胃口,心里也不由得忆起没了声息的周景然。 涩然的酸意席卷着她全身上下的血肉, 邹氏的软弱只涌起了一瞬, 旋即便刚强地告诉自己:周景然这样的人, 不会轻易死去。 他有鸿图大业要开拓,怎么会死在一个猥琐丑陋的王启安手里? 瑛瑛却是战战兢兢地为薛怀担忧了十个日夜,直到十一日之后的清晨,满身是伤的周景然才不知为何倒在了刺史府的后门。 晨起去倒泔水的粗使婆子瞧见了他,可是被他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痕吓得脸都白了,一时又慌慌张张地去唤人来帮忙。 慢一步赶来的周芸瞧见自家哥哥伤成了这般模样, 那眼泪就如断线的风筝般往下落。 瑛瑛使了这么多办法都无法知晓薛怀的状况, 如今也只能寄希望于周景然醒来之后能告诉她薛怀究竟遭遇了何等险境。 可周景然受了极重的伤,几碗参汤灌了下去,又有府医为他施诊延脉, 却还是没有半分要醒来的迹象。 瑛瑛在厢房里等的心急如焚, 实在是抑不住自己满溢的快要淹没心池的担忧, 便起身走到堂屋去问周芸周景然的情况。 周芸红着脸答道:“哥哥身上没一块好肉,好在没有伤及根本, 大夫说好好养段时日就能痊愈。” 这便是短时间内没有苏醒过来的迹象的意思。 瑛瑛难掩眉眼里的失落,却还是安慰了几句周芸, 并与她一起替周景然祈愿了一番,愿他能早日醒转过来。 倒是邹氏不曾露面来瞧过周景然一眼, 周芸还亲自去邹氏房里向她言明周景然骇人的伤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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