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沁水河两岸,是启朝京城最繁华的游乐处,夜里两岸明灯高照,倒映在水里似是漫天星河,画舫逐波,涟涟流水漾荡着星子与河灯。 慕烟想起小的时候,在燕宫中的洛池旁,她和萧珏曾在夜里一起放河灯,为他们不在人世的生母祈福。 年幼不知事时,她因萧珏的驸马身份,认定了自己将来会与他成亲,在长大及笄后会与他共度一生。 她喜欢和萧珏一起玩,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或者说更好,这样萧珏就不用陪皇兄读书,不会总被功课等事绊着,有更多的时间陪她玩耍。 她这样想时,就和皇兄说,希望快些长大,快些和萧珏成亲,到时候萧珏和皇兄都不用天天读书练剑,他们三个可以天天一起玩。 皇兄微笑着看她,说她若成亲了,就会和萧珏搬出去住,不会再待在宫里了。 她讶然道,那皇兄一个人在宫里,岂不是很孤单。她问皇兄在她离宫后,会不会想念她呢。 皇兄微笑着没有回答,只是抚了抚她的头发,说兄妹之情和男女之爱是不一样的。 皇兄说,男女之爱里,想念是要相见相守,但兄妹之情,想念是要遥遥相望。 她懂得兄妹之情,但不懂得男女之爱。 皇兄说等她长大成亲了,就会懂得了,年幼的她也以为是这样,等到十五六岁时和萧珏成亲就会懂得了。 所谓的男女之爱,如今已快十七的她,依然不懂,只知也没必要懂得了,年幼的梦早就碎了,随着燕朝的灭亡、皇兄的离去和她的一败涂地。 数艘画舫驶过,几盏河灯被流水冲击的波浪打翻,浸水熄灭,在深不见底的幽黑中翻沉。 慕烟垂下眸子,欲再饮时,酒盅却被人夺去。 “酒已被风吹冷了。”皇帝一手将她酒盅拿开,一手将窗关上,将她拢带回食桌前。 “非要贪杯,就喝点温的。”皇帝将他自己新斟的温酒递到她面前。 她像是已经有点醉了,竟用双手捧着他执杯的那只手,就这般将酒盅捧到唇边,低头啜饮时,柔软的唇就触在他拇指上。 一小口一小口将酒抿干后,她像是只醉了的小猫,长长的睫毛垂覆着,仿佛就要低头睡着了。 柔软的唇靠在他指端许久未动,皇帝以为她真睡着了时,见她微抬下颌,低低说道:“梨花白……” 她嗓音轻弱,像在喃喃自语,“我喜欢梨花,像雪一样……”没过片刻,又似小女孩变了脸,“不喜欢,很快就谢了……” 她平日里清醒时总是冷若霜雪,哪似此刻面晕酡红,将她抱在怀里都觉是暖的热的。 皇帝抚她脸颊都在发烫,忽想起她也不都总是清冷如雪,有时也会腮晕娇红,面色含春,眸光脉脉如春雪化融,流漾着迷离星光,能令人沉溺其中,忘却人间。 心中意动,皇帝不禁就勾紧她腰,令她与他靠得更近,欲轻吻她的面庞。 然而甫一碰触,她就将脸扬起避开,“痒”,她像是被摸毛的小猫,宣告着自己的不满时,语调亦似猫儿娇娇甜甜。 皇帝轻笑,凑近轻轻咬她空着的耳垂,“这样痒吗?” 她伸手软软地将他推开,一手抚上被人轻啄过的耳垂,将那宛似红玉的薄红,捻着越发娇艳欲滴,嗓音亦似浸在酒里,“我的耳坠呢……” 皇帝道:“被你换了串冰糖葫芦。” 他再度近前,径吻上她唇,辗转在她唇齿间芬冽醉人的酒香中,“很好吃的冰糖葫芦。”
第50章 许是因回宫的马车有点颠簸,夜深时回到清晏殿后,她面上红晕更浓,眉头也紧紧蹙着,像是醉得十分难受。 皇帝看她这般,就命宫人煮了解酒汤送来,而后令她就靠依在他怀里,手捧着汤碗,一勺勺地喂她喝葛花汤醒酒。 咬着银匙抿了一两口汤后,她就不肯喝了。 “不好喝”,她醉眸低垂,喃喃着避开汤匙,“不喝这个……” 皇帝问:“那要喝什么?” 她嗓音轻轻软软的,似是朦胧睡梦中的呓语,“梨花白……” 皇帝无奈又觉好笑,“再贪杯就要呕了。” 他略板着脸,声音亦压沉些,“快些将解酒汤喝了,不喝完不许睡觉。” 然而她逃避地将半张脸躲埋进他怀里,若有若无地轻轻叹息一声时,似猫儿靠着他胸|膛轻蹭了蹭。 幽静的深夜里,皇帝的心无声无息地就软了下来。 她就倚贴在他心口,他略略低首,就可吻在她柔软的长发上。 皇帝将几乎还满着的汤碗搁放在榻边几上,“想睡就睡吧。” 看她身子就要软下去,皇帝臂弯又捞起她,“将衣裳解了再睡。” 皇帝将她外穿的衣裙除去,只留了贴身的轻薄衣裳,扯一床罗被覆在她身上。 似因醉中身体燥暖,她嫌被中闷热,总不安分得很,不是要将两条手臂伸出被外,就是要一脚将被子蹬开。 就似按下葫芦浮起瓢,皇帝频频顾此失彼后,索性将她连人带被子抱在怀中,终于见她渐渐呼吸匀平地睡深了。她一只手曲在身前攥着他的衣襟,萦绕着芬冽酒气的灼热呼吸轻轻打在他的颈部。 皇帝酒量上佳,轻易不会醉,这时却也似是酒意微沉。他抚着她的脸颊,感觉她双颊红热得像要烧起来了,就想用湿毛巾给她擦擦脸。 皇帝刚要张口唤人送水进来,就想起她好不容易安静睡去了,怕动静太大会将她吵醒,欲自己起身往殿外吩咐。 然而他身体略有动作,那只揪他衣襟的手,就攥得越紧。 皇帝将她那只手握在自己手里,欲轻轻掰开她的手指时,听她忽地梦呓般喃喃轻道:“哥哥……” 夜色中,坐在榻边的皇帝,缓缓握紧了她的手。 她神色间的彷徨不安渐渐散去,像是飘泊的小舟终于寻着了依凭,握着他的手安然睡去。 若是有人杀害了他的兄长,他也定会为兄复仇,全网最,新完结纹都在蔲裙四尔咡珥午旧幺4齐那么她先前因认定他害死慕言而设法刺杀他,是否是可以理解的? 是否是可以原谅的?可以忘却的?昏黄的灯影落在皇帝身上,他牵握着那只手,低头轻轻吻在她的手背上。 翌日慕烟醒时已是日上三竿,阳光漂浮闪烁着帷帐的金丝绣线,令人目眩神迷。 她略略动身,就有宫人撩起了帷帐。宫人们捧着盥洗用物来到清晏殿龙榻前,有问她感觉身体如何,有说圣上正在上朝,说圣上留话下来,令她就待在清晏殿中,等他下朝回来。 想是因昨夜酒醉,慕烟醒后头有点疼,听到宫人这些话后,更感觉心烦头痛。 她不愿待在这座金碧辉煌得令人头昏目眩的宫殿里,想要回到清静些的幽兰轩。 慕烟梳洗穿衣后,就要走时,却有宫人拦在她身前,朝她一福并嗓音恳请道:“陛下走前让采女主子留在清晏殿内,主子这会儿若走了,奴婢等不好交待……” 慕烟原是要直接绕过她就走,但抬眼时见身前宫人是曾与她同住过的凝秋,忍着鬓边穴位的跳痛,沉默片刻道:“无妨,他动怒会冲着我来,与你们无干。” 仍是不顾劝拦,执意要离开。只是慕烟刚走到紫宸宫外,就见御驾迤逦而来,其后还跟着多位将往御书房议事的文武大臣,还有永宁郡王。 慕烟如仪垂首退避到一边,明黄御辇却停在了她身前。辇上身着龙袍的皇帝侧身朝她看来,“不是让你在清晏殿等朕吗?这会儿是要到哪里去?” 慕烟道:“我想回幽兰轩。” 皇帝一手微托起她下颌,看了会儿她脸色道:“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回清晏殿,朕让季远来给你瞧瞧。” “没有不舒服……” 抽丝般的头痛令慕烟越发心躁意乱,不想和皇帝再多说些什么,按仪朝他微一躬身后,就要告退离开。 然她刚向前走了几步,身后就有御辇落地的声音,紧接着是越发靠近的脚步声响,慕烟陡然身子一轻,整个人都被皇帝抱在怀中。 “听话,回清晏殿让太医瞧瞧。” 皇帝就这般打横抱着她往清晏殿走,慕烟因知皇帝是要做什么就做什么的性子,知自己力气拗不过他,见皇帝已然如此,没有在众人面前和他做无谓的扯打挣扎,省得难堪。 她恨且无奈地靠在皇帝肩头,眼角余光处见萧珏走在御辇之后,眸光静静与她相接一瞬后,就沉默地垂了下去。 慕烟忽然感到不安。 那一日萧珏分明已怀疑她的身份,但在那日之后再没有任何询问和动作,是因不必再问?因他已确定她是故人,并已想明白要做些什么? 那么,萧珏是想要做什么? 她很了解曾经的萧珏,萧珏也很了解曾经的她,但时隔多年后,现在的他们呢? 她不能准确猜知萧珏现在的想法,那萧珏呢? 御书房外,文武朝臣候等了已快两盏茶时间,圣上仍未出现,仍在清晏殿内,陪着似是身体不适的姜采女。 “这姜采女,从前是御前宫女?” “圣上真是宠爱这姜采女……” “虽一时冷一时热的,就没真丢开过……” 朝臣们打发闲暇的轻议声中,萧珏静静地望向清晏殿方向,看日光下廊柱影平行地绵延开去,光暗交错,似无尽头。 又约半盏茶时间后,太医季远走出清晏殿后不久,圣上也走出了清晏殿。萧珏垂下眼帘,与忙噤声的文武朝臣们,同向皇叔躬行大礼。 清晏殿内,凝秋紧张关注着姜采女的一举一动。因圣上临走前令她好生看护姜采女,道若他回来时姜采女不在殿中,就以办事不力重罚她。 凝秋曾和姜采女同住过一段时间,那时姜采女还是御前宫女,她和姜采女白日一同侍奉圣上、夜里同寝一室时,觉得姜采女是个好性子的人,在姜采女被圣上幽禁冷落时,还在心底为她感到惋惜。 但现在的姜采女……具体的凝秋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从前娇软春花似的人物,如今似是霜雪凝就。 姜采女似乎也不是因为摆脱了宫女身份、成为天子的女人而冷傲起来,姜采女的冷淡,似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那种孤觉的傲然,像是连圣上也不真正放在眼中。 但似乎还将她这个昔日同住的小小侍女放在眼中。 不知是姜采女自己遵从圣令,还是姜采女不想连累她受罚,这一次,姜采女没有再执意离开,就安静地伏在小榻上,垂着手任宫人为她按摩内关等穴位缓解头疼,直到近午时圣上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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