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真的,”李瀍捏了一下宝珞怔忡的脸,洋洋自得道,“你这丫头一贯沉不住气,所以大功告成之前,我们才会瞒着你啊。” 宝珞挥手打掉李瀍的毛手,瞪着他质疑:“我才不信,你刚刚还骗我约灵云过来,说有一件关于光王和她的大好事,要悄悄地说。如果她真是你的人,你又何须如此?” “我可没骗你,不信你自己问她。” 宝珞立刻将视线转向晁灵云,却看见她面无血色、有气无力地点了一下头。 “灵云,难道你真的是五郎的人?那你们……”宝珞话说了一半忽然卡住,而后迟疑道,“你当年突然决定嫁给光王,不会是因为……因为五郎他……” 不,我嫁给李怡,绝不是因为颍王的一道命令! 晁灵云迎着宝珞震惊的目光,只觉得浑身发冷,百口莫辩。 她张开双唇,却又无从否认,此刻坐在李瀍面前,在他锐利的目光下,她的唇舌完全成了一道摆设,替自己澄清的话一个字也吐不出口——都已经与此人同席而坐,再多的辩解都苍白无力。 “傻丫头,你猜得没错,我就是晁氏和光叔的大媒人。”李瀍笑着接腔,慢条斯理道,“近来晁氏立下一件大功,我还没给她赏赐,不过我听说……她最想要的是自由身。” 说着李瀍亲手为晁灵云斟了一杯酒,递到她面前:“来,这杯酒就当是我为你送别吧。干下这杯之后,你走出这座院子,从此便是自由之身,再也无人干涉你与光王双宿双飞。” 晁灵云盯着李瀍手中的酒杯,沉默片刻,双手颤抖着接过:“奴婢谢殿下赐酒。” 宝珞坐在一旁,看着她仰头将酒一饮而尽,心中满是说不出的难过:“灵云……” 李瀍搂着她的胳膊微微收紧,振振有词地取笑她:“傻丫头,你哭丧着脸做什么?这是我给晁氏的赏赐,对光叔和晁氏而言的确是大好事,我哪里不对了?” 宝珞烦躁地挣脱他的怀抱,正眼也不想看他。 这时晁灵云已放下酒杯,恭敬地一叩首,抬头道:“殿下,奴婢已饮毕赐酒,请恩准奴婢告辞。” 李瀍挑唇一笑,终于大发慈悲放人:“去吧。” 晁灵云立刻起身,看了一眼满脸愧疚的宝珞,转身逃也似的离开。 然而当她走到东廊院门口,看见不知道在此地站了多久的李怡时,一股落入陷阱的巨大恐惧瞬间笼罩住她。 “十三郎……”晁灵云身子晃了晃,险些瘫倒在地,锥心之痛来得猝不及防,她根本无力招架。 李怡面无表情,只是默默地盯着她,就已经让她恐慌到了极点:“十三郎,你别误会我,这是颍王设下的离间计。” “是吗?”李瀍带着笑意的声音如一支偷袭的冷箭,从晁灵云背后传来。 她缓缓回过头,眼睁睁看着李瀍走到李怡身边,挑衅地仰起头:“光叔只要是在寺院里,果然就消息灵通啊。” 李怡仿佛没听懂他的弦外之音,突兀地打破沉默:“晁氏有何功劳?” 李瀍挑唇一笑:“侄儿听说,前阵子有艘运茶船沉了江,光叔损失不小吧?” 说罢他悠然踱步,与李怡擦肩而过时,轻飘飘丢下一句:“那艘船里装的到底是什么,又有几个人能知道呢?” 李瀍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李怡脸上露出的表情让晁灵云遍体生寒,她不能忍受被泼脏水,径直追上去拦住李瀍,不依不饶地问:“船里装的是什么,你说清楚。” 李瀍拨开她拦路的胳膊,冷笑道:“铁家伙啊,当初你说的可是很清楚。” 晁灵云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所有事都乱了套,她傻站在原地,口中喃喃嗫嚅:“你怎么会知道?” 李瀍自然是不会回答她,径自扬长而去。 晁灵云浑身僵硬,心底更是一片冰冷。 此刻李怡就在身旁,两载夫妻,一朝梦醒,她忽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慢了一拍的宝珞此刻恰好从东廊院走出来,看到晁灵云与李怡默默地分开站着,立刻就明白出了什么事。 她飞快地小跑到晁灵云身边,牵着她的手小声道:“灵云,今天这事都怪我。你若是有难处,不妨先去我那里避一避……” 晁灵云终于回过神,抬头看向宝珞,还没来得及答话,站在不远处的李怡就已经先开了口:“本王家事,不劳娘子。” 宝珞闻言一愣,没法反驳李怡,只能更紧地握住晁灵云的手,对她是一千一万个不放心。 晁灵云挣开她的手,小声道:“温儿还在家里等着我呢。” 她嫁给李怡,生下温儿,两人已是打断骨头连着筋,所以她逃不开,也不能逃。 宝珞无可奈何,只得让步,临去前不安地叮咛:“我明白了,那……我先走,你有需要的话,随时去教坊找我。” 宝珞离开后,晁灵云默默走到李怡身旁,枯站了片刻,忽然意识到上一次如这般形同陌路地站在他面前,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她忍不住握紧空空的双手,低声哀求:“十三郎,你别受颍王蒙蔽,事情的来龙去脉我都可以说清楚,我没有背叛你。” “行了,我们先回府,”李怡打断她,背过身冷冷道,“今日这赏花之约,果然是一场鸿门宴。”
第135章 夫妻离心 晁灵云跟随李怡提前离开慈恩寺,返回光王宅,同行的吴青湘与王宗实能感觉到他们之间的气氛不对,却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吴青湘正心乱如麻,趁着无人注意,在抵达光王宅后又悄悄溜出门,去找医馆的郎中号脉。 留在宅中的王宗实却是遭了池鱼之殃,在李怡阴沉的脸色下,连口大气都不敢喘。 安正院里,晁灵云独自面对李怡,迫不及待地想证明自己的清白,恨不能多生出几张嘴来:“十三郎,我身份复杂,有自己的主翁,这是你从一开始就知道的事。我的错,是错在一直没对你坦诚,但要说我出卖了你,为颍王立下大功,那绝对是子虚乌有的事。” 李怡一直默默听着她说,直到她把话说尽,一脸惶惑地望着他,才缓缓开口:“我知道你身份不简单,只是我再不曾想到,你竟是李瀍的人。” 晁灵云因为激动而绯红的脸蓦地一白,沉默了片刻,才颓唐低语:“我不是颍王的人。” 李怡不接腔,静静等她下文。 “我,我真正的主翁,是宰相李大人。”晁灵云吞吞吐吐道,“因为他与颍王交好,才命我效忠颍王。” “原来如此。”李怡沉思片刻,无奈哂笑,“想不到这两人的交情,早已如此深厚。” 晁灵云不敢接话,低着头,双手将自己的裙子搓揉得一团乱。 偏偏这时李怡又问:“你说不曾出卖我,那么李瀍又是如何知道船上装的是兵器?” “我不知道。”晁灵云如实回答,也想不通这点,“兴许是从别人那里泄露出去的,也未可知。” “好一个未可知……”李怡与晁灵云四目相对,面露苦笑,“可为什么出事之前无端去了一趟郑注宅邸的,偏偏是你?” 晁灵云闻言一愣,立刻大声反驳:“我潜入郑注宅邸,怎么会是无端?我是为了你!” 然而她话一出口,瞬间又语塞——当时她一厢情愿为李怡奔走,却空手而归,就算自己是清白的,也成了口说无凭的虚词。 “你怀疑是我向郑注告密?”对着李怡漠然的双眼,她有气无力地问。 李怡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换了一个问题:“当初重伤我的刺客,是不是被你灭了口?” “灭口”二字一出,晁灵云立刻瞪大双眼,浑身寒毛倒竖:“你早就知道这件事?然后认定是我灭口?呵呵……为你报仇,又成了灭口吗?原来你从那么早就开始怀疑我了……如果是这样,我做的哪件事不能颠倒黑白呢?” 她失望地睁大眼,眼前这人是她同床共枕的夫君,一墙之隔睡着他们共同养育的孩子。在本该最温暖的家里,面对如此冰冷的怀疑,她哑口无言,是真的怕了。 她与他之间,明明应是最亲密的关系,在这一刻却比游丝还要脆弱。 晁灵云望着又变成哑巴王的李怡,一阵心灰意冷,忽然又怨愤起来,口不择言道:“你不也骗过我!” 李怡浑身猛地一僵,是非曲直尚未辨明,心已是先灰了一半。 晁灵云意识到自己说了火上浇油的话,却又因为心里堵着一口气,强撑着不肯先示弱。 一时之间,两人陷入沉默的僵局。李怡盯着晁灵云,双眼微微发红,许久之后无力地低下头,哑声道:“你说得对,我们从一开始就彼此欺瞒。所以我不诚,你不诚,却要我们的感情坚如金石,可见我们的姻缘……也许从一开始就错了。” “你——”晁灵云气得一阵肝疼,紧咬着一口玉牙,不等开口,眼泪先成了断线的珠子,扑簌簌掉了下来。 她哭得如此悲切,泪珠飞快滑下苍白的脸颊,下垂的唇角却紧抿着,不发出一声怨怼的呜咽。 这样的晁灵云,李怡从不曾见过,他顿时有些慌神,觉得天大的事也可以先往后推一推,缓和语气劝道:“你别哭了,我们好好说。” 他这一劝,晁灵云哭得更凶,自然而然也就开了口:“当初,我受你蒙骗,被打进诏狱,命都差点没了,事后我怨过谁?” 她哽咽着,断断续续地哭诉,好几次差点背过气去,李怡只好顺着她哄:“是,是,你不曾怨过我。” “你折了一条船,一定要找一个人怪罪,我又立身不正,活该担这道罪名。颍王的事是我理亏,对你的亏欠,我只能拿命抵,横竖是一条贱命,你想拿就拿去……”晁灵云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抽噎,喉咙刀绞一般痛,连心口那一片也被牵连着,疼得一阵阵发紧。 大起大落的心绪之下,她浑身颤抖,冷汗浃背,随着一股脑把狠话说完,突然全身像被抽干了力气,软软瘫倒在坐榻上,紧跟着小腹深处一阵抽搐,开始隐隐作痛。 她连忙伸手护住小腹,吓得脸色煞白。 李怡看出不对劲,立刻高声呼唤王宗实:“快去请太医!” 王宗实一直守在门外,心里早不知念了多少句佛,不料听着屋中吵到一半,李怡忽然喊着请太医,吓得他嘶吼着应了一声,撒腿就跑。 很快太医赶到安正院,替晁灵云号脉,果然毫不意外地切出了喜脉,皱着眉头责备:“孺人怀妊未足三月,怎能如此大动肝火?” “我……我不知道,”晁灵云红着脸,吞吞吐吐解释,“我生下温儿之后,月信迟迟未至,女医说,凡是妇人哺乳都会如此,所以不曾往孕事上想。” 她的语气中满是愧疚,太医怕她心思太重不利胎孕,安慰道:“好在发现的及时,孺人不必担心,下官这里开一副安胎药,往后孺人小心养胎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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