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的淤血以异乎寻常的速度凝固干涸,白色的虫子见了光和空气没有一会儿就死了。死后的尸体发黑,像黑芝麻一样洒落在地上。 余光瞟了眼银铃立刻就发现了不对劲,伸手折下院子的盆栽里的青松树枝上前来查看,却是惊讶合不拢嘴。 癫蛊,苗疆一种能让人失智发癫的虫蛊。虽对身体无大害,但中蛊者常常能干出些异乎寻常的事来。 一般在一到两个时辰后,就会呕血吐出虫蛊。虫子见了太阳会自动死去,中蛊的人无需解药,吐出虫子便没事了。 苗疆会蛊的人不再少数,但矮寨的人不多,哲秀秀算一个,银铃算一个。寻常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她们也不会故意去捉弄别人。毕竟从嘴巴里吐出虫子的事还怪恶心的,她最过分也只是往陆清河的醒酒汤里下秘药了。 可看见这虫子适才还在得意洋洋嘲笑陆清河被吓怂了,现下她倒真的有点笑不出来了。 “师父,您这是不想我嫁给师兄,还是当真在反朝廷啊?” 自言自语的寻了把笤帚来将地下的血渍清扫干净,小姑娘决心先瞒住这个秘密。至于哲秀秀是不是当真要造反不敢肯定,当真造反的话,自己是不是也要跟着支持师父也不敢说。 弄完时,天色还早,银铃又钻进了屋子中补觉。躺在床上合眼假寐,想起何玉和陆清河的话。 不禁感慨中原人的关系可真脆弱,苗人还什么都没做,他们就窝里反了。 倘若何玉来抢亲,局势就不会陷入被动中,想想也难怪那陆清河吓到吐血晕厥了。 但默默念叨两句,房门突然被一脚踹开,像是来寻仇一般怒气冲冲的。厉气瞬间充斥在床边来,银铃被吓得本能的睁开眼,触不及防的对上陆清河通红的眸子。 “陆.....陆大人?” 陆清河身形一抖,松开手中的朴刀,向床上扑去紧紧抱着银铃。滚热的泪珠陡然落下,滴在她的脖颈上,激起混身的鸡皮疙瘩。 “大.....大人,您怎么了?” 银铃被箍得生疼,被迫困在陆清河密不透风的怀中,挣扎半响才吱唔发出点声响来。 “对不起,二哥哥来晚了,小芙别怕。” “二哥哥在,不怕不怕,他们都被打跑了.....” 可陆清河耳边还是充斥着漫天撕心裂肺的哭喊惊叫,眼前被血雾遮掩,睁眼看去依旧是血流成河的陆家。 他看见陆家抄家祖母被杀死,年仅十一岁的幼妹捅死在床榻上,血流不止,滚热的鲜血浸透的衣衫,蔓延至他的鼻间。 他感觉自己快死了,却又如何都死不了,像条搁浅的鱼一样努力翕动着鱼鳃,汲取空气。 “大人,你怎么了,醒醒!” “大人,陆大人!” 银铃听间胡话,知道陆清河梦魇了。癫蛊能够促使人将心中邪念付诸行动,后遗症也能够无限的放大心中的恐惧。中蛊的人往往需要很久,神志才能恢复正常。 “大人,你别怕,没事的。” “你看到那些都是假的,小芙没事,她在京城好好的。你现在苗疆,我是银铃,你不认识我了?” 她知道的,陆清河在京城有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幼妹,而且兄妹两感情很好。 “你.....你是谁,你说你谁?” 陆清河依稀能见了哭喊之外的声音,松开怀里的人低头看去。仍旧看不清银铃的脸,双眸子充斥着血色。 他是银铃见到的第一个对癫蛊副作用如此大的人,险些弄瞎他的眼睛。 “我是银铃,闭上眼睛,不要看东西,你的眼睛会瞎掉的。” 银铃跪在床上,伸手去捂他的眼睛。纤长的睫翼像蝴蝶翅膀一样在掌心翕动,一颤一颤让人微微失神。 “银.....银铃?” 陆清河愣了一瞬,忽然像只皮球似的泄下气栽倒在她的身上,“我.....我太害怕了.....” 他以为自己闯下大祸,牵连了整个陆家,听见银铃的名字才意识到是梦魇了。 浑身上下如被抽去了力气一般毫无征兆的扑倒了眼前的姑娘,埋在那团绵软之上,眼下枕着纤细的手指想要遮住他的眼睛。 窘迫的爬起身,陆清河还什么都没看见了,那只手又捂了上来。 “大人别睁眼,眼睛会瞎掉的。” 姑娘急促的声音温柔不像平日里咋咋呼呼的模样,像在鸡鸣寨伪装出来的温柔一般,可现在她当真担心陆清河会瞎掉眼睛。 “.......好” 他艰难的从嗓子中挤出些声音,听话的合上眸子,摸索着拉下银铃的手掌忘记了松开,濡噎的恳求道: “银铃,不.....不要和他成亲。” 小姑娘没吭声,看着有些狼狈的人忍不住腹诽道: 不成亲,烂摊子可是要丢给大人您来收拾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所有人都在算计,只有小陆大人把自己算计进了圈套里。 第36章 发癫 天才刚擦黑,僻静的杨家荒宅就又旋来了几道黑影,停在大门之下敲响铜环。 负责看守的老汉田伯开门探出头来,惊讶出声,“县官大人怎么来了?” 其实是又来了,一天不过,他就见着这位爷往杨家宅子跑两三道了。 早上天才刚蒙蒙亮,就来发了一趟疯,后被匆匆赶来的侍卫弄走了。 午时又来了一道,走到门外大街上,眼上蒙着黑布呆呆地站了好些时辰自己就又走了。 现下这是第三回了,身后跟着衙门里的捕头张储和一个小差役,手中提着食盒,看样子是来给里面那姑娘送吃的。 田伯打量了几人一眼,念在陆清河突患眼疾行走不便好心提醒道: “大人不用担心了,宅子里的姑娘没事,已经用过膳了。” “无碍,就是想来看看她。” 陆清河摆摆手,摸索着钻进门里。张储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搀着他。 天黑下来之后,陆清河的眼睛就看不见了,如同瞎了无异,需要搀扶着才能行走。若不是白日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往外跑,睁开眼来瞧东西,也不至于如此。 想想他在不安中又激发了难以抑制的恐惧,变得有些神经,总觉得“关在”杨家宅子里的女人要逃跑,然后明天反手带着她的师父来寻仇。 “你们一会儿你现在外面等我。” 走在游廊下快要靠近燃着灯火的小房间时,陆清河低声吩咐道。 张储应了声是,抬眼四处好奇的打量周围,亭台楼宇错落有致,奇树怪石坐落其间,还有从凉水河引进的活水流水池塘中。 在寂静的夜晚,潺潺水声,吱吱虫鸣,若不是死过人的凶宅,住在这里面还是相当惬意。 不过杨翰是自杀吊死的,这样的人死后怨气重,这样的风水宝地没有一身胆谁住,想想还是可惜了。 自顾寻思间已经来到了房门前,张储殷勤地抬手率先敲门。 里面却是一直没有动静,不知道是人跑了还是睡死了,陆清河突然有些慌张,急声吩咐道: “不用等了,直接开门进去看她还在不在。” “是。” 张储应声推门而入,陆清河行动不便站在游廊外等着,不一会儿他就小跑了出来,手中的食盒也放在了桌子上,双手搀着陆清河的胳膊小声道: “大人不必担心,小姑娘睡着了。” “好。” 陆清河眼睛看不见,一日之内还无法适应黑暗,又难以习惯这种被人左右的处境。手足无措的难以行走,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被搀着走到了床边。 摸索着坐下,理了理袍子,换上一副镇定自若的神色才让将食盒放在床头边上来,然后抬手示意张储出去把门带上。 屋子复归于平静,沉睡的人一下睁开眼来,好奇的打量着陆清河,看看他卖什么关子。 “银......银铃,饿不饿,起来吃点东西?” 陆清河倾身向前,手摸索着鼓起来的被子,小心翼翼地拍了银铃的肩膀。 银铃:“.......” 没有应答,他又搬着椅子往前挪挪,知道手指能够摸到软乎乎的头发才停下来。 “你别怕,我没有恶意的。只是想接你来城里住几天而已,天黑了,你吃东西了吗?我给你卖了明宣楼的粥,还有雪片糕。你爹爹说你最喜欢吃中原的雪片糕了,明宣楼的手艺虽不及你爹爹,但也不错,你尝尝?” 说着他便伸手要去拿床头桌上的食盒,吓得钻在被子里的银铃赶紧扔掉手中的话本弹起来。 “你.....你别动,我自己来。” 说话的声音有些冷,但手还是诚实的伸了出去,怕陆清河打翻了食盒。 但银铃知道自己现下还不该那么早暴露底牌的,至少要装出几分被抢亲的悲愤样子来。 师父和师兄还没下山来,她还得再忍忍,忍到陆清河将烂摊子收拾完。 “好,你自己来。” 陆清河垂下手,讪讪的退开,想要做回床边却因眼睛看不见一屁股栽到了脚踏上,险些摔个够吃屎,惹得从床上手忙脚乱的下来扶他,嗔怪道: “你既是看不见,还来做什么?” “怕你一个人在这里害怕,所以向来陪陪你。也怕你饿肚子,怕你想家。” 陆清河在小姑娘的帮助下成功从地下爬起来,稳稳当当的坐在床头不再乱动,只是催促道: “粥要凉了,快吃吧。” 银铃看了眼桌上的食盒伸手提了过来,其实她才刚吃完,使了些银钱叫门外的田伯去街口切上两斤牛肉干,打了壶酒。一老一小躲在门后吃得甚欢,陆清河来得半盏茶前才散去。 小姑娘同老头说好了,他帮自己瞒着陆清河,自己请他吃酒,混过风头再言其他。 至于巴东和哲秀秀能不能找到自己,她是希望不能的,这她就可以借势摆脱那段羁绊的婚约,也许能够走出苗疆去。 她记得陆清河说过,大昭很大,千里江山,国土广袤,和晏海清。 如果可以,她想要带那位年老的父亲回归故土去,去走陆清河说的千里江山。 可以说对于他是很信任的,这份信任在无意识中超过于青梅竹马的师兄。 所以在揭开食盒,嗅到那碗粥异于寻常的香气时,银铃还是拿起汤匙搅了搅一口一口吃进肚子里。 “好吃吗?” 陆清河好奇的问,不知道是因为心虚的缘故还是什么。明明是让张储寻来无色无味的迷药,号称苗疆最厉害的毒师也无法察觉的迷药。 现在他还是觉得自己已经隐隐约约闻到了粥中异常,心下暗想银铃那么聪明她一定也是察觉了。 “好吃....” 小姑娘几下就刨完了碗中肉粥,应着陆清河随着瓷碗跌落的声音,人也软乎乎的倒在了床上。 “银铃?” 陆清河能够感觉到些许的异常,探身摸索过于半响才找到“昏迷”的银铃,摸着她的脑袋痛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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