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中原大红嫁衣喜服的华丽端庄不同,银铃一身银衣有些清冷,恍若从月下而来。带着沁人心脾的凉意,那双惺忪的眸子睁开,看见他愣了半响。 “银铃……如果我让你跟我走,你愿意吗?” 惊醒打盹的姑娘,陆清河开门见山的就问,完全没有半分登堂入室的慌乱。 屋子中静默半响,只有银铃头上的银花在轻微的晃动见发出些清脆的响动。 陆清河上前几步,真挚又急切道: “人一辈子不过须臾,一定要做自己喜欢的事,嫁自己的喜欢的人知道吗?” 他像是想要劝一个坠入迷途的无知少女一样。 “跟大人走,去做什么?” 银铃突然开口,懵懵懂懂的看着陆清河。 无论逃婚还是抢婚都是大事,迈出这一步可是有很大的烂摊子要收的。 “去做你想要做的事,读你喜欢的书。还有你的爹爹,他是京城最大绸缎苏记的大公子,你本就是苏家嫡长孙女。京城有你的家,你不想去看看吗?” 以为搬出这段不为人知的往事,银铃多少会有些动容。可她的脸色却十分的淡漠,对陆清河来这里的目的更好奇。 “大人喜欢我,所以来抢亲的吗?” 大胆又直率的质问,陆清河哑然,第一反应想要否认。 可是他记得那些朦胧又飘渺的情愫,但也分不清是一时见色起意的冲动还是什么。 “我只最后问你一遍愿不愿意跟我走,但我不会娶你。” 陆清河将手递出来,削瘦的手指如玉竹般,在银铃面前微微发抖。 “你曾问我女子读书可以不可以像男子一样考取功名,回来做官造福一方。现在本官回答你,以前不可以,不代表以后不行。银铃你很聪明,崇尚汉学又身怀绝技。朝廷有意在苗疆开科取士,你比很多很多只会读死书的书呆子强上千倍百倍,稍有时日必能成就一番事业。当初你为苗疆和朝廷争,现在我希望你能够为天下女子去争。叫世人看到女子一样可以主政一方,造福百姓!” 银铃抬起头,牵起清脆的银花响,弯弯眉眼笑道: “大人,我和我师兄从小就订下婚约了。为妻相夫教子也没什么不好,而且我师兄他很宠我,我师傅也喜欢他。大人半夜上楼来本就坏我们规矩了,但念大人并无恶意,刚才那些话我就当没听过,大人出去吧。” “你……银铃你何时变成这样了?” 陆清河恼怒道,这可是他一直寄予厚望的姑娘,什么时候就只知道念叨这些相夫教子的话了。 “好,你既不愿跟我走。那便得罪了……” 他突然逼上前抓住银铃的手,两人拉扯间银花乱颤。银片子打得很薄,沙沙的响起来像风风穿过竹林。 “你……你放开我!再不放开,我叫人了!” 银铃张嘴去咬陆清河,也不知道那人今夜从哪儿生出的蛮劲,反手将她扑倒在床。浸过迷药的帕子捂上嘴,挣扎没几下就昏厥了过去。 陆清河见状忙得撒开手,趁没人注意到楼上的动静脱下银铃身上的银衣银饰,将人背出门。 腾出手去关门时,身上的人往下掉了些,他还没来得颠上些。昏迷的姑娘本能的就抱紧了他的脖子,直到门关好,稳稳的背着她下楼后才松开。陆清河快速的钻进树林,心中有些窃喜又有些慌乱。 心脏咚咚的跳,险些窒息过去。 他知道自己心中的怪物又苏醒了,他盗走了别人的新娘,这种紧张又刺激的感觉让人感觉到很畅快。 第35章 螳螂捕蝉 月色清冷,树影落于山中,林间薄雾萦绕。 路,陆清河并不相熟,却比想象中走的更加平坦顺畅,也没有追兵而来。正是盛夏之际,伸进路中来的树枝早几天前就被人清理过了。 比想象的好走,只是不知会走向何处,钻进哪个山寨中。不知银铃失踪,哲秀秀和巴东会不会早就带人在各个进山口埋伏了,就等着他带着人自投罗网。 后半夜的山静得吓人,远离寨子鞭炮声,人声都消失了。咕咕的鸟叫响在身后,突然扑腾着翅膀从树梢上飞起来。 吓得陆清河一激灵,惊恐的回头。但又什么都没有,深夜从地面蒸腾起来的水汽雾蒙蒙的,沾在他的发间,凉意浸脑,他好像有些清醒了过来。 心中有悔意生出,迟疑片刻却转身继续往前走疾步翻过山林。出乎意料的是乾州城竟就在眼前,像藏匿在海上云间的海市蜃楼,飘忽不切实际。 竟真的下山了? 陆青河和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景象,是矮寨的人还没有发现新娘的失踪,所以他才那么轻而易举的就能够将人带下山了吗? 在他诧异之际,薄雾中有黑影走来。一身束袖劲装,衣摆在冷风中猎猎作响,手中提着长剑,清冷的雾气萦绕在剑柄之上。 身形熟悉,一看就能看出来是何玉。 “公子,怎么行此种鸡鸣狗盗之事?” 何玉停在半丈之远,脸上有惊讶之色,或许没想到陆清河真的会山上背了一个人下来。 但出口的话似乎又带了轻蔑的口吻,毕竟从前只陆清河只需要发号施令,就会有人去帮他做。这是何玉第一次看见那个锦衣玉食的公子如此狼狈的模样,怀疑他孱弱的样子根本不可能从高手如云的矮寨子把银铃抢出来。 “我没办法了....” 陆清河哽咽道,一路狂奔下山猝然停下,双腿发软险些栽到地上去。看见那张藏在夜色中晦暗不明的脸,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将银铃带进城了。 他一定会阻止自己的。 “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用了。” 何玉叹息道,上前将银铃扶下打横抱走,不过却是往乾州城而去。 陆清河惊讶看着他,愣了半响。 “何玉,你要带她去哪儿?” 他不是一直不同意抢亲的吗? 一直认为在苗疆的这场博弈中,不该以银铃一个无辜姑娘的幸福作为赌注的吗? 怎生现在又同意了? 前面的人听见问话,转身恭敬道: “公子不是说银铃和她师兄成亲会对苗疆形势不利吗?杨瀚的宅子现在空着,只要公子没被人看见,把银铃藏在那里就没人能找到她的。” 陆清河不知道该不该同意这话,垂着肩膀跟在何玉身后。在木已经成舟和亡羊补牢,及时未晚的踌躇中。 那一瞬间他的气势一下就弱了下来,不再是以前那个高高在上的陆家公子,是一个卑鄙的小人。在盗走了别人的新娘后,生出了让前面那人背锅的念头。 “何玉,这些天你去哪儿了?” 他紧赶进步追上前,拽住何玉的胳膊,紧张的大口喘息,惊恐眸子藏在乱发之下。 “其实上次没有跟你说清楚,我之所以想要让你去抢亲除了因为你对银铃有意之外。更是因为此事对于苗疆事关重大,需要一个人去破坏这场婚礼。你是最好的人选,他日即便事情泄露出来,闹到朝廷里去。圣上顶多治我一个治下不严之罪,至于你以陆家的权势也能保你全身而退。可是现在.....” 陆清河哽咽住,因为一时冲动之下鬼使神差的去山寨中将人抢了出来,也将陆家,将自己牵连了进来。 现在他甚至觉得这是个局,做局的就是木桑身后之人,将他套了进去。也许在明日,在不久的将来弹劾他的折子就会像雪花一样飞像御案。皇帝在想要稳住局势之下会不会牺牲他,也许再睁开眼来下到大狱中就会是他自己。 “何玉,我好像变得不像我自己了。” 像苏明舟所说的那样,来到苗疆这片神秘诡谲的土地,所有人都变得不正常了。 陆清河停下脚步直勾勾的盯着银铃沉睡的脸,魔怔中变得神经兮兮。 “何玉,有人要害我,我们把她送回去吧。” 可何玉轻叹,拒绝了陆清河的请求,反而温声的安慰道:。 “公子您太累了,只要不承认银铃姑娘在我们手上,哲秀秀和巴东就拿我们没办法。何况她在我们手上将来也是一个谈判的筹码,苗人不敢轻举妄动的。” “可是.....” 陆清河还想再说什么,何玉已经越过他,抱着银铃进城。 杨府花廊尽头的小厢提前被人清扫过,新置的床褥整齐的铺在床上,烛台添满了灯油。连桌子上的水壶也是热的。放下银铃盖好被子后,何玉倒了杯水递给陆清河压惊,手却突然被猛的拽住。 “何玉,我说.....万一朝中有人借此事做文章,由你出面担下责任如何。我和我父亲一定会保你的,但倘若牵连到我就会殃及到陆府。我父亲一旦倒台,没有人可以救我,也没有人可以救陆家。” 那人脸色已经恢复了些神色,说出这些话很无耻,但不得不说。对于陆家来说想要救一个死囚轻而易举,但自己获罪,陆家被牵连,一切就回天无力了,更不用谈什么改土归流。 何玉的眸子闪了闪,拂下陆清河依旧炽热的手,提醒道: “公子不必过于忧心,此事没有人知晓的。天快亮了,您先回衙门歇息,这里有我在。” 他没有答应搪塞过去,因为和陆清河一样无法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局势变幻莫测,弃车保帅的事时有发生,何玉没有办法做到为陆家,为陆清河抛头颅洒热血的。 闻言陆清河只能讪讪的收回手,连那杯水也没喝,失魂落魄的走出门去。平静的面色之下却是思绪繁乱,天边泛着鱼肚白的微光。他好像听见了哲秀秀铁骑兵戈声,弓弩上的利箭蓄势待发,瞄准着他的胸口突然射出。 “砰“,游廊外响起一声巨响,何玉急步赶出来。只见陆清河直挺挺的往地下栽去,口中呕出黑血,身上却是毫发无伤。想象之中的那只利箭并没有插在他的凶手,但仍旧是钻心地疼。 “公子!” 何玉惊叫,忙得上前扶起陆清河。胡乱用袖子擦着嘴边的黑血,血渍中有银白色的小虫在蠕动,沾在衣袖上甩也甩不掉。 是虫蛊! 他第一反应便是苗疆久闻大名的蛊术,脱下衣服擦干净陆清河身上的血渍,背着他往医馆赶去。像是无数次想要杀掉陆清河一样,在真正面临死亡的时候,又会无法控制的想要救他。 而两人匆匆离去的身影却被从门后探出来的脑袋瞧在眼中,那炯炯有神的眼睛在晨曦中分外的明亮。 想起向来自诩聪明绝顶,掌控一切的县官竟叫吓成这副怂样,小姑娘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哎,就这点道行,我们要真的反朝廷,大人你们可就要完蛋了。” 其实银铃只是单纯的不想嫁自己的师兄而已,但不能忤逆师父,又不能叫自己的爹爹出面担这个恶名。就只能设计委屈委屈京城的陆大人来担这个骂名了,可没想到他这样胆小,竟吓到吐血晕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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