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铃被他吓一跳,没想自己师兄的身份被发现了。但从小到大,苗疆上下从来没有提过这事,连他自己也不提,像是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自己的来处一样。 “你不是一向最恨巴氏土司的吗?” 陆清河追问道,可还是记得当初这姑娘嚷嚷着要杀他,和巴氏土司不共戴天的模样。却未想她身边有一个巴氏族人,看样子乃是那传说中被拍花子拐走了小世子。 只听得银铃愤愤嘟囔道:“可我师兄从小就在寨子,也从来没有害过人的,大人这是就要不分青红皂白一棍子打死他吗?” 陆清河动了动唇,没应话,坐直起来颇有些急切的追问她。 “你师兄是巴氏土司世子是不是?” 银铃恍惚觉得靠近来的是一头恶狼,看见他眸子中露出凶光和对猎物的垂涎立刻就毛了。 “我说过了我师兄没害过人,巴氏被灭族的时候他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知道。他的族人都死了,就只剩他一个人了。这么多年来他根本没把自己当成巴氏的人,安分守己的待在我师父身边!大人为什么如此步步紧逼,不肯放过他?” “我又没说要怎么他,瞎嚷嚷什么?” 陆清河勾起唇角失笑,倒回靠椅中慵懒的玩着手指。 身为朝廷命官,对于重案遗漏者当然有权抓捕处置的权利职责。至于要不要抓,就要看惹没惹到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他遗漏者——引用一下鬼怪里地狱使者对于小新娘的称呼,差不多就是指遗漏的人。 第41章 鸱鸮令 鸱鸮时常出没在苗疆山间老林,褐羽鹰爪。面圆似猫,双目大如铜铃。昼伏夜出,咕咕的叫声凄惨绵长贯彻山谷。在苗疆向来为不祥鸟之称,啼叫声誉之为丧鸣。 今夜山间鸱鸮鸟的啼叫声在乾州城竟都听得真切,好似那小东西就站在屋顶上,银铃第一次在夜里被鸟叫声惊醒。 屋内烛台快要油尽灯枯了,豆大的火苗在艰难得撑着最后一缕光亮。 咕~咕~ 房顶上的鸟叫又响了两声,微弱的灯火突然就熄灭了。眼前陷入一片漆黑中,过了好半响眼睛重新适应黑暗,只见清冷的月色光从窗柩淌了进屋来。 “大....大人?” 银铃试探的朝外喊了一声,睡得迷糊了分不清什么时辰。听见鸟叫声心头一颤,有些害怕,想要唤个人进来帮忙将灯油蓄上。 但她很快又自己反应了过来,夜该是深了,不然屋顶上的那只鸱鸮鸟早就被人吓跑了,怎会还敢钻到衙门屋顶上来。 于是只得作罢,重新卷起床上的被子将自己裹起来。似后半夜了,寒气从地而起来有些凉。 而矮寨今夜也响起了鸱鸮鸟咕咕的啼叫声,是从榕树下的吊脚楼中飞出来的,扑棱着翅膀钻进幽冷的林子中。 站在树枝上转着一双铜眼瞭望亮着灯火的山寨,传说鸱鸮因为能够提前感知到死亡的气息,故而被视为不祥鸟。 凄惨的叫声像是丧钟一样在身后盘旋挥之不去,夜色中的黑影深吸了口气,站在吊脚楼下抬头喊里面的人。 “巴东兄弟?” “巴东兄弟,秀秀师父唤你去议事堂呢。” 竹灯下的木门被拉开,巴东走了出来好奇问道: “怎么了?” “秀秀师父叫你有事呢,快走吧。” 来人招了招手催促,巴东转身旋下楼沿着小石板路往议事堂去。神色在晦暗不明的夜色让人有些难以捉摸,其实成婚那夜也是这样突然将他叫去议事堂,然后很久很久都不曾出来。到了迎接新娘的时辰,寨子里就乱成了一锅粥。 来到议事堂门前,巴东还是恭敬地先敲了敲门,等到里面的人应了声才进去。 哲秀秀坐在堂上,似乎精神也不济,撑着桌子站起来示意他跟进后堂去。 “先进来,给你母亲上柱香吧。” 堂后供着两张牌位,一张是巴东母亲的,一张是银铃生母银绾的。依照以往的习惯巴东点燃线香还是先给左边银绾上了柱香,然后才是自己的母亲。 “上完香就过来吧。” 哲秀秀催促道,手中拿着一大串钥匙,像是解九连环般一层一层的打开套在柜子上的锁头。杉木柜打开里面什么都没有,倒是拆下柜板后有一道蜿蜒通下地下的木梯。 “拿灯来。” “是,师父。” 巴东将桌子上的油灯递了过去,跟着在哲秀秀身后往地下去。脸色好了很多,说话声也轻快了几分,担心她不小心摔倒还伸手去搀着胳膊。 “师父,小心慢点。” 哲秀秀一手拿着灯一手扶着木梯,脚步不停,却好奇道:“你来山寨多久了,还记得吗?” “十八年零六个月了,师父。” 巴东应着,通道不长转眼间就到了底了,像是个往下挖了数米深的地窖,周遭都用青石板贴了壁,看着像是密室的模样。里面堆满了各样的杂物,几只不起眼的箱子堆在角落中布满了灰尘。 “小孩子记忆力可真好,不像是人老了就什么也记不住了。” 哲秀秀感慨道,站在木梯旁指着那几口红木箱子让巴东去拉出来,把手中的钥匙递给他。 “这是当年你爹和你娘送来的东西的,你长大了,自己都拿回去吧。” “师父这......” 巴东有些不敢相信,以为银铃跑了,这场婚礼不作数,哲秀秀是不会将东西给他的。 “都是你爹娘留给你的,师父只是待为保管。十八年了,也该还给你了。” “是,这些年来多谢师父养育教导之恩。巴东无以为报,愿意供养师父终老。徒儿永远都会记得您的恩情。对铃儿好,保护矮寨。” 巴东激动的往地下跪去,向哲秀秀磕了三个头,双手举过头顶去接那串钥匙。 箱子拂去蛛网灰尘,打开里面除了意料之中的金银珠宝,古玩字画之外。还单独锁了一只漆盒,连哲秀秀也没有钥匙开。 “师父这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那拿回去想办法自己打开看看。” 哲秀秀将烛台放在木梯上,提着衣摆在往外走,对于巴氏夫妇寄放的东西毫无兴趣。只是喉间蠕动了几下,张张嘴却是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回头看了眼巴东,他放下了漆器急声喊道:“师父.....要去哪儿?” 哲秀秀:“夜深了,身子骨不行了。那边还有个小门,用钥匙就能开。你从那儿出去,叫几个人来把箱子搬走吧。” 巴东不自觉握紧身侧的双手,吱唔起来,似又想说的要紧事,又不敢说: “师父.....那个....” 哲秀秀:“把东西走搬走吧,对于你娘的遗言,我能做的都做了,也就问心无愧了。” 巴东:“师父,您是不是还忘记了什么东西。我已经娶铃儿了.....” 他抬着无辜的眼睛,真挚的看着哲秀秀。 想要她手中的鸱鸮令,但显然哲秀秀故意不提这事就是在装糊涂。 “师父,您说过您老了,寨子我们以后就要我和铃儿来当家。鸱鸮令,您是不是忘记给我了?” “鸱鸮令的事以后再说,我还没死。” 哲秀秀面色一凝,说话声骤然冷下来。像是早就洞察了巴东的心思一样,狠狠瞪了他一眼。 “答应你娘的事,我已经尽力做到了。东西还你了,明天就带着下山去吧。以后.....以后就都不用回来了。” 巴东闻言瞬间血液凝固,僵硬在原地,没想到哲秀秀竟莫名其妙的突然要赶他走。 “师父还是不认我,不承认我同铃儿的亲事?为什么,是您同意让我娶她的!如今她虽然被劫走,我们尚未完婚。但日月可见,天地不可欺,所有都知道我们已经算是夫妻了!” “算是夫妻又如何,鸱鸮令同她有什么关系!” 哲秀秀冷斥道,转身踏上木梯,却被身后的一把拽住胳膊,身子一歪从踏板上跌下,踉跄了好几下才稳住身形靠在墙板上。 “鸱鸮令是绾姨的,师父只是代为掌管,如今铃儿已经长大,您还不肯归还是何居心!” 巴东怒睁着眼,手指狠狠的掐着哲秀秀的胳膊,眼中露出从未有过的凶狠和陌生。 “师父当年抢了绾姨的男人,如今又要抢她的鸱鸮令,怎得连一点廉耻之心都没有,难怪苏明舟厌恶您!” “放肆,谁叫你说这些的。当年的事你知道什么就敢在这里狂吠置喙,巴东我告诉你,要不是我师姐,我早就把你和你娘的那堆破烂扔下山了!” 哲秀秀扬起巴掌狠狠的扇了巴东一掌,面上青一阵白一阵。是被人当堂翻出丑事的难堪和气愤,恨不得撕烂眼前这张嘴,她一贯如此提起当年的事依旧毫无理智。 “是吗?” 巴东冷笑,“是您心虚了吧!您当年若没有做亏心事,为什么不敢告诉铃儿绾姨死去的真相,为什么数十年如此离间他们父女。是您在故意折磨她,您把对绾姨和苏明舟的恨都撒在了她的身上,铃儿恨您,您知道不知道!” “够了,再敢胡说八道,我立刻就撕了你的嘴!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做的那些事,巴东你果然和你死去的父亲一模一样!” 哲秀秀站在木梯上,居高临下狠狠抓住巴东的衣领,“你打什么主意都不该打到铃儿身上,念在你娘是我师姐的结义金兰姐妹,这些年我对你已经足够仁至义尽了。带上你的东西滚,不要再让我看见你。我不管你在外面做什么,不要牵扯到铃儿和矮寨,否则我就杀了你,再去向我师姐赔罪!” 巴东一把被丢开摔在地上,哲秀秀扶着木梯头也不回的离开。 而地下那人迅速送就地上爬了起,掏出别在腰间的弓弩,一只只有男子手指长短的箭矢搭的拉满的弩弦上,精准的瞄着哲秀秀的身影。 “师父不如现在就去给绾姨赔罪吧!” 话音落下,弩机扣动,箭矢倏然射向哲秀秀。她才回了头,并未看清巴东的弓弩,只觉胸骨一阵阵闷痛,气血逆流涌上喉间,双腿失去力气从楼梯口咚咚的滚下,掀起好一阵脆响,直滚到那堆红木箱里才停下来。 “师父不愿意给徒儿鸱鸮令,那我就只好自取了。” 巴东扔下手中弓弩迅速搜身,却是翻遍了哲秀秀身上也没找到鸱鸮浮雕玄铁牌。 他不甘心又连忙奔上楼在议事堂、哲秀秀卧室翻找仍旧是一无所获。明明昨日还看见她用令牌来调动弓弩手,不过一夜竟遍寻不见。 重新转到后堂的木梯口,站在楼上看着地窖里的尸体,巴东有些后悔适才冲动了。但不知为什么,恍惚中好像看见她的手脚抽搐几下似还在动,背后立刻升起一阵阵冷汗,头皮发麻,连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师.....师父?” 他张了张嘴试探的喊了一声,还好并没有人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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