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夜访而来的赵恒,先开了口,“白日我等在大牢外碰见一个姑娘,也是她将巴东世子揍了一顿。陆公子要找的人,想必她就是她吧。” 陆清河并未否认,请来人上座,吩咐杂役沏了茶来。 “圣上旨意何时拿我进京?” 赵恒翘起腿,呷了口茶笑道:“拿不敢,圣上只是有些话问公子。” 随后拿出了圣旨,交给陆清河。 “圣上说圣旨也不必当众宣读了,公子自行看过便可。至于何时启程,待公子交接完差使,再进京也不迟。” “交给差使?交接给谁?” “巴东世子。” 陆清河不解,料到了打生桩的事一出。为安抚人心,朝廷必将重新启用羁縻之制,以苗制苗。但竟要将差使全数交接给巴东,却是始料未及。 自古以来朝廷上面只管任人用人,到了地方的差使上向来是鲜少插手过问的。而这次,竟特意下了旨意,命他将乾州大小事物、河工卷宗悉数交接。 “圣上要我将河工事务全数交给巴东?” 他还是不敢相信,皇帝想要亲政,扳到陈太师,而巴氏与陈氏渊源颇深。 将乾州工事交给巴东,这可是一份喂到嘴的政绩。乾州各处山寨、地势山脉、湖泊水流。前期他都已带人考察清楚,推行新政开荒种地,绘制了详细的施工方略。下一个继任者,只要跟着他的谋划走,便能妥妥当当的将新政推行开来。 届时巴东当真做出了政绩来,皇帝还拿什么理由来撤销羁縻,推行改土归流,这不是越改越回去了吗? “对,公子的卷宗方略什么的,明日都一并交给巴东世子。早些交接完,你我早日启程。” “这是圣上的意思还是陈太师的?” 陆清河质问道,难以置信,这是他苦心孤诣地心血,现下竟是要为他人做了嫁衣。 “写在圣旨上自然是圣上的意思。” 赵恒应得理所当然,拿起茶碗,用茶盖拨了拨浮沫,细品起来这苗疆地道平罗白毛叶子。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我这磨磨唧唧的在作甚,怎么剧情推了半天,还是原地踏步 第72章 农考 二月天的夜,苗疆还是有些凉,夜里还需得要烤火。隐在松林下的吊脚楼,天一黑就亮起了灯。三三两两的寨民用过晚饭后前来窜门,主人家在坝子里烧了火盆。几个人围坐在一起,男人抽着旱烟,女人纳起鞋底。 不多时,就看见山中小路走下来黑影。好奇的张望了一会儿,待人影走近,才看清楚来人。 纳鞋底的女人先喊道: “二姑娘怎么那么晚来了?” 银铃未理会,往小院直径走来,怒气冲冲的问道: “厉叔,堤塘上打生桩的事是怎么传出来的?” 抽旱烟的老人,吧嗒啪嗒地吸着烟筒,吞云吐雾,斜抬着眼看她。 “二姑娘不要忘了,你是苗人。莫要叫汉人给了几分好处,连自己的身份都忘记了。汉人将咱们当牛马,这伤天害理的事,但凡有点良心,谁能看得下去。话是从我这里传出去的,姑娘要问罪,只管问我的罪。” 老头几口抽完烟叶,丢下烟筒。蹭的站起来,将身下的椅子掀翻。银铃前来质问,自然是知道事情传到了汉人口中,传到了衙门里。 所以前来拿他了,但他不怕! “姑娘请吧!” 他抬起手来,叫银铃捆他。 那姑娘一愣,看着火塘边的人,一个个都是土生土长的苗人,常年居住山中,鲜少同外人打交道。 怎生这事就能够背着官府传得满城风雨,而他们竟一点消息都不知道。甚至是出事的工地上,也没有人在传。 “我不是来拿您的,只是好奇,您怎么发现平罗湾的堤塘是个祭坛?” 银铃好奇的问,扶起椅子,让老头坐下,自己也蹲在了火塘边。 “我是法师,这些事怎能看不出来。平罗湾背靠平罗群山,修了堤塘就形成绝佳的风水穴地。那几个人看似意外,实则生辰八字都是精心挑选过的。再者出了人命案子,官府查都不查就以意外结案了,这解释不通。明显就是想要掩盖什么,以为用几两银子就可以压下来。” 老头气呼呼道,捡起自己的旱烟杆,用烟锅咚咚的瞧着火盆。 “二姑娘,你到底是苗人,这笔血债你可不能忘!你是秀秀师父的徒弟,她生前护着苗人山寨。现如今她走了,担子就要落在你身上了。我们苗人流了多少血才打败那些剥皮吸血的土司的,现在那些官府又来吸我们的血,这是万万不能忍的。二姑娘,回来吧,我们在等你呢。” 银铃拿起火盆的铁钳,一下一下戳着炭火,沉声问道: “厉叔,你们想怎么样呢?” “当然是血债血偿,姑娘且等着瞧吧。” 只这一句,她的眼睛就亮了起来,“厉叔,你能带我去平罗湾工地上看看吗?刚才你说的那些,我不是很懂。” “可以,明天一早吧。官府那些人精着呢,没有点功夫的人根本看不出来他们的门道。” 厉叔吐槽着,银铃连连点头应和,并不同他争。 心下却是已经有些眉目了,其一平罗湾选址的确有问题;其二苗人中有高人指点,不若只是普通且不通汉话的寨民,根本想不到依靠流言将此事扩大开来。一传十,十传百,这原本不知真假的事。现在苗人中传开了,再在汉人中传开。假的变成真的,闹上朝廷众怒难平,必然会拿办陆清河。 早前他说工地上命案不能查,因查出来最后真相只可能是自杀。这样的话那些人的家属就拿不到朝廷的抚恤,所以以意外官府监督不力,匆匆结案。而打算从京师入手,解救被挟制进京的家属,这样才能查清楚命案的真相。 现在银铃发现也许症结还在苗人中,欲扰乱朝廷新政的人,就是用此鼓动不知情的苗人骚乱,然后胁迫朝廷就范。 所以她打算好了,先来招卧薪尝胆,揪出祸乱苗人者,然后顺藤摸瓜。 但这样得先要知会陆清河一声,里应外合才能事半功倍。 次日一早,她就跟着厉叔去了平罗湾。俩人没上工地,翻到了背靠得平罗山顶。居高临下而望,地势山脉走向一目了然。加以为厉叔风水学讲说,她一下就明白了这其中的门道。可地势山脉天生本就如此,厉叔能看得出来,别人怎么就看不出来。 看过工地后借口要回矮寨去,银铃立刻就赶回了衙门。正巧赶上午膳,衙门花厅里好是热闹,光是酒席就摆了三桌。 陆清河、巴东、赵恒坐在上桌,推杯换盏,相聊甚欢。不过她一冒头就被杨竖摁住了,按照陆清河事前的吩咐锁进了屋子中,任得如何敲门也没人理会她。 只有邹远来给送饭,好心的劝道:“银铃姑娘,安分些吧,别给陆大人添乱子了。” 说完从小窗户递进饭食,银铃正是饿了,抓着盖在碗上的面饼,迫不及待道: “邹大哥,你去告诉大人,说我知道是谁在传打生桩的谣言了,我想到办法抓出后凶手了。” 可知道了又有什么用,他们都要自身难保了。 邹远一脸的晦暗,暗地里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了。毕竟陆清河要回京了,衙门里换了个主子,还指不定是什么光景。 “银铃姑娘,后会有期,我走了。” 邹远朝锁紧了屋子摆手,高喊了一声后便消失了。 银铃听的一头雾水,弄不清楚出了什么事,“邹大哥你....你要去哪儿?” 邹远不理她,倒是门外响起了杨竖不冷不热的声音。 “你这几天去哪儿了,我家公子四处找你。” “在山上,我去查打生桩的谣言了。最初确实是从厉叔口中传出来的,但是这是一个精心筹备,计划周密的圈套。有人在暗中唆使苗人造反,挑起汉苗矛盾。我回来想告诉大人,看我们能不能将计就计。我这段时间打算回一趟寨子,可能很久都不回来。工地上的事,大人再找个人盯着。此事因我而起,我一定会还给他清白的。” 小姑娘在屋中寻了张椅坐下,边说边吃,一会儿的功夫,就见碗底了。 “杨大哥,你帮我开门。我不能回来太久,马上要回寨子去。” 但屋外早就没人了,杨竖听完她的话,一声不吭的离开了。走在游廊下,一脸的愁容。心下暗想:只怕没等查出来什么,他家公子一离开乾州,这姑娘后脚就要被赶出衙门。凭借她和巴东的恩怨,莫说是查案给陆清河澄清谣言,连自保都是问题。 花厅里的喧闹声从墙上的菱花窗牖传出来,抬眼看去,只能看见陆清河有些削瘦的背影,酒桌上觥筹交错。 他默默的去厨房叫人备上醒酒汤,正巧同打包袱离开的邹远碰上。 “杨兄后会有期,他日有再用得到我的地方,可来鸭嘴渡寻。” 邹远打了声招呼便走了,衙门里并没有说要停掉工事。但他瞧不上那等鸠占鹊巢的人,不想同继任者共事,索性收拾包袱离开了。 银铃一直被锁到天黑,屋外才响起了开锁的声音。小姑娘听见动静,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来,冲到门口。同开门的陆清河撞在一起,那厮一身的酒气。 脸色不好,黑的同锅底一般。但半分未上脸,只是摄人的怒气却扑面而来。弄得银铃看见他的眼睛,气势就弱了几分,支支吾吾道: “大.....大人,我晓得打生桩的事是谁传的了。” 陆清河冷冷的扫着她的头顶,“这几天去哪儿了,耽误了什么事,你不知道吗?杨竖,带她上马车,连夜就启程吧。幸苦些,应当还能赶得上。” 银铃上山去了四五日,耽误了原本择定去顺安得日子。 陆清河找不到她,一边急得要死,一边还要应酬锦衣卫等人,精神甚是疲乏。现下瞧见了那姑娘,半分好脸色都没给。直径伸手将里面的人拽出来,塞到杨竖手中。 “走吧走吧,别杵在我眼前,叫我心烦了。” 银铃懵了好一会,跟条泥鳅一样在杨竖手中挣扎,嚷嚷道: “大人,我不走!苗寨里有细作,撒播打生桩的谣言,离间苗人和官府!您给我些时间,我回去定能将那人拿住,还您清白。这事是我惹出来的,我得要负责。” 陆清河听这一腔热血的话,嘲讽道: “你一介白衣,拿什么负责?打生桩的事你不用管了,赶紧去顺安,农考马上就要开始了,那才是正事。这边有我盯着,没事。” 其实银铃已经能够感受的衙门里肃杀的气氛了,去顺安来回得要一个多月。届时谣言愈传愈烈,形势便就不好控制了。最好能够趁现在事情刚露端倪,将苗头掐了。遂莽了一把,梗着脖子顶撞道: “大人,农官我不想考了!我原就不是当官的料子,也不会管人。第一件差使就叫我弄砸了,让您背那么大口黑锅。可见我就这样了,农官我不考了,我就在您的手底下给您当差,哪儿也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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