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晓得是今日是瞧过了真的还是如何,内心的躁动比于任何时候来的都要汹涌,甚至无法褪去。 他又生了将那姑娘的扑到冲动,几乎就要落荒而逃。银铃抱着他的胳膊,恳求道: “大人别走,让我看看。” 陆清河僵住,被一把拖倒在床榻上。银铃扒开他的眼皮仔细一瞧,才发现他白的发亮的眼白逐渐向黑色的瞳仁扩散去。脉象急促混乱,从手腕处爆起青筋,蜿蜒至手臂之上。 “是....是虫卵,在大人体内孵化了。大人现在是不是没有再掉头发了?春日万物复苏,大人体内的邪念是不是特别重,而到了秋冬又会有所将歇?” 她说的几乎全对,陆清河点点头。 “大人别怕.....” 银铃打开适才在床上找到的针筒,拈着银针凑到陆清河的手掌上找穴位。可她现下身子还发着虚,双眼看东西都重影。找了好些时候也没找到,整张脸几乎就要贴到他的手掌上去了。温温热热的呼吸扫在上,又让他有些心猿意马。 “没事,扎吧。” “不行,扎错大人的手会废掉的!” 银铃还是倔强的找,银针往合谷穴一扎,毛茸茸的脑袋也掉了下来,蹭着他粗糙的手背,松了口气。 “大人,会没事的,您别怕。” “好.....” 银针一下,陆清河手臂的上青筋果然就在慢慢消解。再是正眼看那个姑娘,心里头荒唐的想法也能自主抑制住了。他伸手拢了拢她凌乱的发丝到而后,触到脖颈间结痂的血渍。 “还疼不疼?” 他心疼的问道。 银铃拉着他的手掌,枕在他的身边摇头,“不疼了,这不关你的事。您一直是一个特别好的大人,我喜.....” 她哽咽了一下,抬眼看头顶上的人,“我一直特别喜欢在您手底下做事,喜欢给您当差。大人,您什么回来,我特别想您。” “傻瓜,你怎么可以一直在我手底下做事。你要走到高处去,才能够做想做的事,为百姓谋福祉,知道吗?” “可.....” 她眼泪一下掉了出来,蹭陆清河的手掌,像脏兮兮的乳猫一样呜咽,“可我走不动了,大人您快些回来好不好,我不想做官了.....” “再忍耐些,我就回来了。我会扶着你上青鸾,抵云霄。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别怕。” 可她就是很害怕,闹过哭过后将歇下来,胃中的灼痛便就越的明显。 陆清河见她蜷缩着身子,想要伸手去与她揉,那人却蔫蔫道: “大人,别动。半盏茶后施完针,我们一起回衙门好吗?” 他抿了抿了嘴角,没说话,只是温柔的理着她弄乱的鬓发。 银铃明白他的意思,他既是没死,一直在乾州又不回衙门,便是秘密谋划着什么事,他们今天的相遇只是意外。 “我叫杨竖回来保护你好不好,以后谁再欺负你,你就叫他去将那人揍一顿出气。” 这是陆清河现下唯一想到能够保护她的法子了。 “不要.....” 那姑娘瓮声瓮气道,她只想要他回来,很没骨气的只想要在他手底下做个籍籍无名的杂役。 第82章 山川日月为媒 银铃再次醒来时,依旧还是摘春楼的厢房里。陆清河踱步到了窗口,往外望着。她从床上翻起来,察觉到脖子上有异物。往上一摸,戳伤的伤口已经叫人上药包扎好了。 “大人在看什么?” 她屐着鞋来到陆清河身边,寻着他的目光往下看去,只见一头毛驴拉着板车往城外去了。 “还记得刚才那个人吗?” 他侧首问道,施了针后便恢复了正常。如此一问,叫那姑娘恍惚回到了从前跟着他查案办差的样子。 银铃点了点头,他又问道:“适才那箭,可是有把握是将他捅死了?” 人的性命既是脆弱又强大,她不好说,仔细分析道:“我适才中了软筋散,手上没力气,准头也不好。那公子跌下来才戳进他的脖子里的,说不好会不会死,要查验过才知道。” “那我们去看看?” 不等她应答,陆清河已经率先翻出窗去,踩着人高的墙头借力,一跃进了后巷中。并不是什么轻功,只是身手比之前敏捷了些,扒着墙就下去了。 银铃腿脚还有些发软,摸不准自己这样翻下去会不会失手,伸手指了指门口道:“大人你等我,我从门口下去。” 陆清河招手示意她往下跳,“别怕,我在下面接住你。” 姑娘犹豫几分,还是翻了墙,瞧准陆清河站的方向往下跳。他果然精准的接住了她,一百多斤姑娘砸下来,不但好不吃力的接住,还在怀里颠了颠抱着她往巷外走。 银铃揽着他的脖子,瓮里翁气的问道:“大人,我可是重了?” 陆清河又颠了颠,却是答非所问道:“同他们一起吃酒应酬了?” “嗯,我师兄总拉着我去。我不去他就用银子压我,不给我批河工的银子。您不在,衙门的事可难做了。” “所以你才要往上走,不能总在人手底下做事知道吗?只有成为了掌权者,你想要什么样的吏治,才能有什么样的吏治。现下你还只是一个小农官,要仰仗你师兄的鼻息,自是做什么事都难。” “喔。” 那姑娘也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闷闷的应了声。陆清河放她藏在墙后,几下就从马棚里弄了匹马出来。率先上了马,才向她伸出手。 “上来。” 银铃搭上他的手借力一番,便就稳稳地做在了马鞍上,伸手抱紧他的腰身,脑袋贴着他宽厚的背脊,闷闷道: “大人,你壮了。” 陆清河哑声失笑,天天下矿挖铁可不是得要壮吗。他回头看了眼身后的人,只听得姑娘孩子气般,又道: “大人,带我跑到天涯海角去好不好。” 然后他们便就再也不回来,丢下世俗得烦恼,寻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心安理得的在一起。 不会像是在乾州这样的地方,她连一句喜欢他都说不出口。 “好。” 陆清河能够知道她的心意的,既是她什么都不愿意说明白的。 “日后那个坏人让我来做好不好,你什么都不要管,只要应承我便好。” 不叫他一个人孤独的向她走来就好。 可那姑娘的很倔的,紧了紧手臂,噎声道: “不要,大人不要做坏人。” 银铃奢想那天涯海角的地方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他们将马拴在了山脚,待摘春楼的护院驾着驴车回去后,俩人才赶了上前。 松树林里很明显的一处刚刨出来的新土,陆清河拿着在马棚里顺来的铁锹开始挖。银铃想要帮忙,又叫他推到一旁的石头边上坐着等。 “埋得应当不深,我来便是。” 银铃撑着脑袋看他,颇有些不好意思问道:“大人为什么对我那么好,这种粗活原该是我来做的。” 陆清河:“你说呢?以前不懂得,叫你跟着我吃了那么多的苦。以后我不在,你还要自己面对乾州那么一大摊子事,我原该多疼惜疼惜你些的。” 银铃脸颊一热,看着埋头苦干的身影心头竟是有些甜。 “那我可就干看着大人你干了。” 小姑娘心安理得的做在林子里,未曾想得最浪漫的事竟是同他一起来挖尸体。 但也许并不是尸体的,护院埋得浅,陆清河几下就挖到了。将人拖出来,叫那姑娘做了急救,憋得半死得人就开始喘气了。 俩人合力将他扔到马背上,手牵着手下山。 萧瑟的秋夜,压抑了许久的情意在肆无忌惮的生长,叫银铃闻到了春日才有的花香。 “大人,您为什么要救他?他生了重疾,在求死。” 在那个人抱着自己的时候,她就看见了他脖颈间的脓疮了,当然还有他□□的狰狞。银铃猜他定是被病魔折磨得难以忍受,才会选择佯装死去,叫护院拖来荒郊野外埋掉。甚至是连逃都未想逃过,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死是一种解脱。 “都是娘生爹养的人,活着才能有希望。不过是生了病,总能治好的是不是。” 他看向银铃,问她:“可是治过他这样的病?” “不曾治过,以前在山里都是治刀伤箭伤的多。这样的病,我只在医书上看过,不能有把握治好。” “那就照着医书上治,治得便是他的福气,若是治不好便是他命该如此。” “好。”银铃还是没拿过医书治人呢,心里有些发虚,害怕一不小心将人治死了该怎么办。两人慢悠悠下了山便就往苗寨中去,小姑娘又问道:“大人我们去哪儿?” 去哪儿?苗寨陆清河虽然跟着元宝瞎逛了近乎一个月,却因为言语不通,还不是很相熟。 “你把响空峡那几户人家弄哪儿去了?我们就那,怎么样。届时他有人照顾,你在山中修桥,也方便探望如何?” “大人怎么知道我把他们藏起来了?”但想想他现在有杨竖在身边,自然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他。 “那我们就去响空峡吧。” 银铃指了指蜿蜒进去林子深处的小路,摸黑走进去。没有星光的夜,被树荫笼罩着夜色不明,她却走的分外的安稳。 响空峡密林深处的猎屋,两人走了一天一夜才找到。还未靠近,就听到了鸡鸣还有孩童的嬉笑声。原本只是一间破旧的茅屋,现下相连着修了两三个并在一起,外间还围了篱笆,种的有稀稀拉拉的蒜苗和萝卜。有几分世外桃源家人的韵味,银铃朝里面喊了一声,立刻就有几个萝卜头冲到她身边,一口一个姐姐唤着。 迎着出来妇人忙的纠正他们要唤大人,拉着孩子给银铃行礼。瞧见他们马上拉的人,窘迫道: “大人,缸里快要没米了,早前送来的东西都吃完了。” 困在这深山里,十几个大人孩子什么也做不了,只坐吃山空,等着银铃的供养。当初陆清河出事后,回到衙门她连夜就带着石雷将寨子里的人藏了起来。时安不许她查打生桩案子,她就偷偷的查,将目击证人藏起来以待将来翻案子的那天。 一听没吃的了,面上也露出了难色。尤其是现下还拉个重病的男人来,将来的开销更大。叫人察觉她挪用了衙门的银子,治一个贪污之罪可不是闹着玩的。 所以每次尽量银子都动的少,扣扣东墙拆拆西墙,凑了银子叫石雷置办了粮食送过来。这也是她明知桥款被巴东动了之后,不敢同他硬来的道理。害怕当真查出亏空来,一群人跟着她遭殃。 “大,大人,他们是我动用衙门的银子藏在这里的。” 银铃心虚道,对朝廷律法还不是很熟悉。只闻听过太祖朝贪污达六十两就要处以剥皮揎草,现下还不知什么时候能翻案,眼看着就是百两银子都打不住了。不仅打不住,桥款拿不出来,她现下也没地方扣银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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