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秀秀闻言,颇有不解道:“不知大人说的放箭挑衅是什么意思,我苗兵没有命令根本不会擅自行动。” 陆清河:“你们没有放箭?” 怎么会,城楼上明明从林子中射上来了数只箭矢的! 哲秀秀:“巴东,去查一下是谁擅自放箭了。” 身后的白头少年应了是,打马奔回退守至田埂之下的苗兵。 陆清河也意识到可能有问题,命令何玉前往林中查看。 银铃下马趁机跑回哲秀秀身边,糯唧唧喊了声师父。 “看我回去不打断的你的腿!” 哲秀秀低声骂道,避着陆清河暗暗揪了把小姑娘的胳膊。力道狠,面上却还是给她留了脸面。 没一会儿前去查看的巴东和何玉两人同时从松林回来,两人也认出了对方,但未作反应面无表情的回来。 巴东拱手道:“回寨主,没有兄弟放箭,大家的箭筒都是齐的。” 而何玉却伸手向陆清河递了只银制圈耳,不同于寻常苗家姑娘耳饰的精致繁复。只是一个寻寻常常的圈耳,时常在苗家汉子的左耳上出现。便如此时巴东乃至哲秀秀身后的众男子皆在耳上戴的圈耳。 显然他怀疑哲秀秀有意包庇,在装糊涂,箭矢就是苗人放的。 陆清河看了眼面色已经有些难看的哲秀秀,却笑道: “不过一只圈耳而已,本官相信不是苗人放的箭。既然误会已说清,寨主就把你这小徒领回去吧。” 听见这话,银铃和哲秀秀同时惊讶的抬头看马上的人。几乎就是证据确凿,苗人围攻县城,放箭挑衅朝廷,他竟然还相信她们? 陆清河却什么也没解释,从马上翻下来伸手向何玉要了一直稳稳放在包袱里的小挎包,亲手挂在小姑娘的脖子上。 颇为得意又温柔道:“这次本大人大人有大量,不同你计较了。跟师父回去吧,以后常来乾州城里玩。” 银铃听着心里怪怪的,好像自己是什么顽劣之徒,教化不了她的老夫子只能头疼让师父来领她回家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小陆大人没有怀疑是苗人放箭挑衅,是取得苗人信任和女主信任的开端! 第10章 二心 没想到竟然全须全尾的脱身了,陆清河反身回城的身影走远,银铃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跟着师父还时不时的回头看,以防那厮突然杀个回马枪。 但城门关上了他依旧还是没有回来,倒是又爬上了城楼。站在楼上看着那跟火龙半的队伍蜿蜒在官道上,然后别入小路穿入山林间。 “何玉,如何乾州各苗寨还掌控得有那么大一只队伍?要实行改土归流,真正成为大昭的百姓,民就不能掌军的。” 陆清河忧心道。 何玉:“当年平定巴氏土司内乱,朝廷趁机一举废除乾州土司制,改任流官治理乾州。平乱的时几股势力较大的苗寨军队其实已经解散了,哪知才几年过去竟都聚集在了哲秀秀的手底下。这些人平时一个个打猎为生,战时完全不逊于朝廷里的士兵。” 陆清河:“没办法,在朝廷讨不到吃的,过活不下去,寨民就只能重抄旧业聚集到了哲秀秀的手下,回到了山里过起了半民半匪的生活。看来此次事情有些棘手,咱们到了乾州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将民心重新凝聚起来,而凝聚民心首要就是清理冤狱,整顿官场。” “是,不过大人....” 何玉担忧看着远处盘旋在山间的火龙犹豫了几分道: “属下看这里面也不完全是官逼民反的无辜百姓,只怕当年的巴势余孽又死灰复燃了。而且银铃姑娘生在苗疆竟能够提前得知您的身份,在斜坡寨埋伏咱们。可见这些余孽已经和朝中奸人相勾结,散播谣言激起民变,使边疆百姓和朝廷离心离德。” “嗯,走吧,先回县衙。” 陆清河转身走下城楼,从怀里掏出一只箭头来,“看看,能看出什么来?” 何玉接过手指摸着那锋利鹰嘴钩箭头,忽然就想起了银铃抵在自己身后的东西。 是她将箭头捡走了,为何? 身正不怕影子邪,堂堂正正的话,为什么要将箭头偷偷捡走,她在心虚什么? “回大人,这箭头非中原形制,而是特殊于苗寨鹰嘴弯箭。箭头钩如弯月,一旦射中猎物便难以逃脱。山中猎人常用来捕猎,还有这鸱枭鸟箭羽当是矮寨的标志。虽说是矮寨的箭,但不好说是不是他们射出来,又或许是擦枪走火无心之失。” 无意中他有替苗人辩解之意。 “还有呢?” 两人下至城楼脚,不紧不慢的朝官署去。他们出去那半响的功夫杨翰已收了兵,界面上就只剩下了几个寻街的士兵。 陆清河再问,何玉摇了摇头,将箭头重新递给他,“其他属下就看不出来了。” “是吗?” 剑眉轻轻一挑,负手前行面色如常,陆清河说话的声音却是多几分冷峻。 “这箭头乃是中原玄铁工艺,苗人久居深山,冶炼出来的铁质远不如中原。苗铁向来粗糙黯淡,生脆易断,所以此箭并非苗箭。” “大人英明,属下愚钝,竟未发现这细微的差别之处。” 何玉听见此话,心下不知为何隐隐起了一丝侥幸,暗自庆幸不是苗箭。 而前行的陆清河却猛然停下脚回头,冷声道:“不是我英明,是何玉你有二心了。” “什么?” 何玉大惊,吓得背脊一阵阵寒意,立刻就跪在了地下,矢口否认。 “大人,属下忠心耿耿,绝无叛主之意!” 陆清河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扯了扯嘴角,颇为失望道: “我不是说你背叛我的意思,是你对银铃。才不过几日功夫你就开始对她卸下防备,甚至是包庇她。” “属.....属下.....” 何玉无法争辩,因为自己的确包庇了银铃。在对乾州一无所知,前狼后有虎,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的情况下,暗自期望她和哲秀秀是无辜的。知道那箭矢不是产自苗寨而感到大幸,希望是有人栽赃陷害。 但却忘了,无论如何也解释不了银铃为什么要捡走城楼上的箭矢。 “我问你,射上城楼的箭矢去哪儿了?” 陆清河扶了把何玉示意他起来回话,明明在适才和杨翰对峙之余就已经发现,银铃趁无人注意之机悄悄捡走了地下的箭矢,却还是故意在问。 他再试探何玉也是在敲打他,叫他莫叫一个妖女迷了眼。 何玉知道瞒不住的,绷紧的肩头一塌,丧气道: “对不起大人,让您失望。属下确实对银铃姑娘大意了,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先入为主认为箭不是苗人射的了。其实刚才在马上之时,属下就感觉到她怀里藏了东西,但没来得及问。还有那个叫巴东的男子就是那夜出现在客栈的人,此次刺杀应当是两人合谋的。” 陆清河语重心长又道:“我不是说苗人不能信,只是现在形势复杂,防人之心不可无。这箭头上的铁来自于中原,说明不仅有人散播谣言鼓动苗民造反,还在暗地里倒卖铁器支持他们。银铃精通官话,她父亲又是个常年游荡汉苗两界的货郎。你刚才也说了巴氏余孽死灰复燃,所以银铃和哲秀秀真实的身份现在还不好说,我只是希望你能够谨慎些,至少现在你我二人不能生了嫌隙。” 何玉:“是。” 至于如何得知银铃身份的事陆清河没说,突然责问也不是想要责怪何玉什么,只是想要提醒他任何时都不能放松了警惕。 想要取得苗人信任,缓和汉苗矛盾任重而远,他们绝不可以路还未行,就在此地先以身殉道了。 许是觉得自己适才有些太凶了,陆清河又故作轻松的模样,在何玉胸口打了一拳似在宽慰他。 “我知道银铃是个很好的姑娘,会功夫又机灵,还精通汉苗双语。将来查清楚她的身份能为我们所用,对于在苗疆改土归流来说大有裨益。到那个时候你再....” 他顿了一下,不知是自己想多了还是如何。不过几日而已,一个男人就会对一个女人产生那样的情愫。 或许只是英雄知己间得惺惺相惜罢,陆清河轻松笑道: “到那时候你再对她好我不会拦着你.....” “大人属下没有那种心思,绝没有!您不要误会,我只是觉得她几天有点可怜,所以才....属下若是敢有那样得心思,愿自绝于您得面前。” 何玉清瘦得面庞上青一阵白一阵,急得直起誓。唯恐陆清河误会了自己和银铃的关系,他从来没有那样的非分之想,只是被一个突然靠近来的姑娘弄乱心思而已。 “好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陆清河并没有拆穿他的慌乱,提袍踏进已经不知不觉来到眼前的县衙堂院。 其实他想要告诉何玉,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很脆弱,爱意往往起于怜惜,在不知不觉中刻骨铭心。但所谓的刻骨铭心却又极其容易在漫漫无尽的岁月中消磨,变得物是人非。 第11章 薄凉 一句二心像是在一根针一样扎在何玉的心上,对陆清河也愈加的恭敬。恨不得时时刻刻将自己剖析开来给他看,表明自己并没有二心,谨记着他的教诲。 次日他顶着一脑袋晨露回来,敲响了陆清河紧闭的房门。 “大人,可起了?” 门框应声而开,陆清河着着青灰色便服,手中还拿着昨夜差役搬来的卷宗,简陋的松木桌案上燃着灯火,已经油尽灯枯快要熄灭了。 “怎么样了?” “大人也是一夜未睡?” 何玉好奇道,心中已经有了答案。陆清河想要抓紧接手乾州事务,自然是不敢松懈下来,伏案坐了一宿,忍不住抻了抻腰。 “嗯,昨夜他都去干什么了?” 何玉:“如大人所料,杨翰昨夜四处在找那几只箭矢呢。但只捡了箭杆,箭头叫银铃姑娘顺走了,他显然不知情。如此看来.....” 何玉顿了顿,不敢轻易下结论,怕惹上包庇银铃的嫌疑。 陆清河笑着帮他接道:“如此看来,杨翰和银铃不是一伙的,显然有人在故意栽赃陷害他们。这样是不是安心多了?” 何玉点了点头,不敢表现出太大的轻松之色来。 陆清河也是,一贯的谨慎小心。 “虽然她和杨翰不是一伙的,但她身边那个叫巴东的白头少年也不简单。对于苗寨我们还一无所知,所以还不能放松警惕。这样,你现在先去睡一觉,晚些陪我去衙门大牢看看。” “是。” 何玉拱手行礼而去,陆清河熄了烛台上的小火苗往床上合衣而躺。而此时,衙门阴暗的水牢里却甚是热闹。灯火鲜少照亮了这片阴暗之地,硕鼠被闯进来的脚步声吓得四处逃散。 “快....快,把人抬到义庄去。来个人去她家里报信,把尸体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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