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坐的却是宁远舟。他看了眼桌上酒杯,没有动,只问:“不知邓指挥使邀我前来,有何贵干?” 邓恢脸上带着固定不变的笑,“宁大人又何必装傻?那日在宫城外指点我救下缢刑下属的是你,刚才在永安塔冒充梧国北苍军的,也是你。”他解释道,“我们总堂,也有几个从梧国调回来的卫众,据他说,赐死官员时以弓弦缢人而不死,正是你们人道的最擅长的活计。” 宁远舟笑而不语。 邓恢问道:“六道堂和朱衣卫是死敌,你那天为什么要帮我?” 宁远舟呷了口酒:“因为我是六道堂的堂主,而你是朱衣卫的指挥使。所以我明白你有多舍不得自己的手下枉死。” 邓恢沉默片刻,叹了口气,再次看向宁远舟,道:“前日既得你仗义相助,今日邓某便特地来回报。我猜到你们今天故意佯攻永安塔,是想把梧帝转移到其他更方便你们救人的地方去。所以我会告诉圣上,说永安塔塔基已经松,已经没法再住人。同时因为朱衣卫连接折损人手,只恐力有不逮。因此,欲请圣上另派其他禁军,将梧帝迁往别处看管。” 宁远舟面无波澜地道:“多谢。” “你不意外?” 宁远舟微微一笑,不急不缓地道:“今日朱衣卫浴血奋战,终于击毙梧国刺客,算是立了一大功。以后邓指挥的日子,想必也能好过许多吧?” 邓恢了然一笑:“原来一切尽在你的计划中。” 宁远舟拱手道:“过奖。”他主动举杯,两人一干而尽,彼此的眼光都有些惺惺相惜。 一杯酒过后,邓恢又问道:“宁大人可否告诉我,合县北蛮人的事情,是真是假?” 宁远舟道:“确凿无疑。” 邓恢缓缓点了点头:“好。等二皇子查清天门关外北蛮的动向回来,我们说不定以后还有机会一起联手打北蛮。”而后,他又将酒杯斟满,执起,“但是现在,我欠你的情已经还清了。所以在那之前,我们还是敌人。” 他昂首一饮而尽,宁远舟也一饮而尽。二人同时朝对方拱了拱手,各自起身离去。 雅间内,初月已借着酒意,将心中委屈向于十三悉数倾吐出来,她抱怨道:“我原来以为相敬如宾的意思是夫妻恩爱,可没想到,他的意思只是两个人一辈子客客气气……我心里难过,可我动不了手张不了嘴,到最后只敢逃走……” 身侧的于十三安慰道:“你只是有点喜欢他,你只是不甘心。” 初月脱口道,“我也没那么喜欢他,我就是……”她不知该怎么解释,于十三立刻接口:“我懂,我也伤过很多女人的心,我真懂。” 初月扬头喝干了杯中的酒,愤慨道:“你们为什么那么坏,为什么明明有自己喜欢到骨头里的女人,还对我好,还要让我误会?!” 于十三转头,打量着渐醺的她,认真地道:“因为你一样也很美,很好啊,就算他没有那么那么喜欢你,但你身上,一定有与众不同的光芒,才会让人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对你好。” 他的语声那么温柔,笑容又那么温暖,初月一下子看呆了,她低声说:“你骗人。” 于十三一笑摆手:“我就算骗了全天下的女人,也不会骗你。”说着,他握住初月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位置上,深情款款道,“你摸,咚,咚,咚,跳得很稳,要是撒谎,它会乱跳的。” 初月被他如深潭般的目光所吸引,渐渐在那潭水中看到了自己。于十三和她温柔相望着,突觉气氛不对,忙推开了她,“错了错了错了!都怨老宁,太久不让我出来松快,素得太久,一看到大鱼大肉,以前的老毛病就又习惯成自然了!”他立即正襟危坐,“我刚才那样是错误示范啊,记着,男人最会用这一招去勾引情伤里的小娘子,以后千万别上当!” 初月卟哧一声笑了,于十三恼羞成怒,故作凶恶道:“笑个鬼!老子真是个坏人!” 初月失笑道:“我知道,来,坏人,快把我醉死吧。”说罢,她挑衅地举杯。于十三和她碰了碰杯,无奈道:“你等着!”一杯饮尽,二人又再续酒,如此往复……不知过了多久,初月盯着再无任何酒滴落下的酒壶,晃了又晃,无果。她索性起身抱起了酒坛。 于十三酒嗝不断,早已醉眼朦胧,指着她的手指还在左右乱晃:“不可能,我居然喝不过你!” 初月仰头咕咚咕咚将一整坛酒一气喝干,她豪气地抹了一把嘴,将坛子重重地仍在桌上。面带酡红,得意洋洋地看着于十三:“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在沙西部长大,部里但凡是个人物,都能喝!” 于十三伸出了大姆指,“好姑娘,哥哥佩服。”他摇晃着撑起身,揽住初月的肩,大着舌头语重心长地道,“听我说,你啊,就是见过的好男人太少了,才会为一个臭男人那么伤心。哥哥一定得带你再去好好乐呵乐呵,当你见惯人间繁华,就绝对再不会再为一两个男人睡不着觉了。” 初月也醉眼朦胧地看着他:“那你得说话算话。”于十三伸出手宽大的手掌,“击掌。”初月伸手和他击掌。两人都醉得重心不稳,初月手上一时用力过大,不留神扑进了于十三怀里,竟与他十指相扣叠在了一起。 两人都一下子愣住了,于十三更是瞬间就醒了酒,连忙推开她:“不成不成,以后我不能再见你了。你长得太好。我要是一个把持不住,这世上就又得多一个伤心美人了。” 他转身就要逃,初月来了气,叉着腰喝道:“不许走!” 于十三充耳不闻,初月立刻唬他:“你敢走,我就把你的事告诉朱衣卫去!” 于十三无可奈何抚额回头:“姑奶奶……” 初月打断他,“你要么现在杀了我,要么说话算话,带我痛快去玩一场!” 于十三进退维谷,为难之极:“你这是逼着猫不偷腥狗不犯贱啊,我跟你讲,我可真不是什么圣人。我就是个浪子,到时候把不清我们的界限,真会出事的!” 初月一番豁出去的模样:“我不管,一个男人已经伤了我的心了,你还想再伤一次?” 于十三一时间竟无言以对,他捂着脑袋,胡乱地抓着头发,焦躁地道:“啊啊啊啊……哎,有了!”他忽然抬头,“你有钱吗?” 初月甚是不解,却从衣袖中摸索出一个元宝,“有。” 于十三飞快的接过元宝,如释重负般道:“就这好办了。你,初月,花一个金元宝的钱,雇我于十三陪你开心一晚。咱们俩只是生意,没感情,也没承诺没未来。天一亮,谁都不认识谁。这下总算界限清楚了,同意不?” 初月眼里只有他明亮的眸子,她毫不犹豫道:“于来你叫于十三啊?” 于十三牵着初月,穿过众人来到了前厅的观台下。只见两个俊俏的年轻男子,上身未着片衣,露出结实的线条,和歌而舞。初月瞥了一眼后,忙抬手遮住眼睛,但于十三把她的手硬拉了下来。 他们又来到了一赌桌处,于十三风流潇洒地摇着骰子,初月学着他的样子,但摇了没两下骰子就掉了出来,很是懊恼。于十三见状,握住她的手一下一下地教着她摇,初月因他突然的靠近,一瞬间眼花心热,但很快就因为摇出了六个六而拍掌欢喜。 几局小赌完毕,他们加入了摆弄竹竿舞的异族舞女队伍中。初月发间别戴着一朵颜色鲜艳的大花,于十三拉着她在不断合分的竹竿里,手拉着手躲避着竹竿,又笑又闹。二人跳完,仍意犹未尽,顺势拿起了一边的酒壶对饮。 初月兴致极高地道:“于十三,你到底从哪儿来的,怎么知道怎么多好玩的东西?” 于十三的食指轻点住她的唇:“别问,你现在正做一个很美的梦,问了,这梦就醒了。”初月不由得一怔。 太阳渐渐朝着西方落去,薄薄的光照着金沙楼的一个雅间。只见雅间内,一个妖娆的舞姬推开于十三,作势打了他一个耳光。于十三捂着被打的脸,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那舞姬却转身快步离开了。 于十三晃了晃食指,转头对在一边观摩的初月道:“和男人吵架,一定不能动手,更不要掉头就走,这样事情一僵,就没法收拾了。” 初月认真的看着,虚心地问道:“那该怎么办才对?”于十三对舞姬施了个眼色,舞姬会意,立刻泫然若泣,做出对他默默流泪,拉着他的袖子不肯离去的样子。 于十三教导道:“看见没,就得这么楚楚可怜,不说话,反正别放他走就成……”忽然他发觉身旁异常安静,转头却发现初月已经伏在案上睡着了,瘦小的她,在锦罗重缎中分外可怜。于十三一怔,走过去轻轻把她抱起,温柔地放在榻上,细心地为她盖上了被子。 那女人见状,殷勤地走来,将窗微微打开,点上线香后默默地退下了。于十三坐在床边,目光柔和地望了她好一阵,最终转头离开了。 不知不觉,夜幕降临。于十三刚在走廊上深吸了几口气,金媚娘嘲讽的声音就响起:“哟,居然忍住了没下手,真不像你。” 于十三猛地回头,看到了廊下的她:“我又不是禽兽。她就是个受了情伤的小丫头,我自来看不得小娘子伤心,搭把手,送她过了一关,也就完了。” 金媚娘嗤笑道:“呸,世间受了情伤的小娘子多了,怎么不见你个个关心?这丫头就是你最喜欢的那一型,三分泼辣三分可怜还有三分不寻常,你动心啦,别想骗我。” 于十三一哂,“动了又怎么,我只要看到小娘子,哪天不动个十七八回的心?刚遇见你的时候,你脸上横七竖八都是伤,我也还不是动了!” 金媚娘瞪着他道:“你!” 于十三回敬道:“你什么你?在美人儿和老宁面前我避着你怕着你,那是给你面子。可是你摸着良心说,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对你不好吗?” 金媚娘愕然,良久方道:“好。你哄我开心,替我治伤,还潜进王府里帮我掏能不留疤痕的秘药;有件衫子,我不过看了一眼,你就当掉你的剑,替我买了回来。” 于十三点点头,“你认账就行。我们俩在一起之前,是不是约法三章过?我会待你好,但一定不会长久;我是不是说过我这辈子都不会成亲?我生来多情,但是不是也做到了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从来不看别的女人?” 金媚娘默然,“你都说过,我也答应了,可我还是不甘心。” 于十三悲愤地道:“总算还我清白了!当初你要不逼我娶你,我也不会逃!” 金媚娘委屈地道:“但是你不也能那么就走了啊!前晚上我随口提了一句,半夜就你翻窗不见了人影!” 于十三略有心虚道:“是有那么一点不地道,可是我真怕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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