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扮成殿前卫模样的沙西部侍卫从殿后扑上来,用剑抵住宁远舟的要害。李同光则上前扶起了躲在案下的安帝,大声道:“臣救驾来迟!” 安帝大喜:“同光?!你真是朕的好外甥!”可话音刚落,李同光便将戒指刺入了安帝的身体,安帝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随即软软地扑倒在地。半阖的视野中,李同光冷森森的笑意渐渐模糊。昏迷前最后听见的话语,是一句:“圣上,你只有不能动弹的时候,才是我的好舅舅。” 李同光没有再多看安帝一眼——适才他那声高呼,想必已引起了高台之下文武百官的注意,他已听见了高台之下急促奔来的脚步声。只低声向朱殷确认道:“太医安排好了没有?” 朱殷道:“安排好了,但属下以为,比起中风失语——”他拿起案上的匕首,一抹安帝的脖子,血箭霎时间喷出。 剧痛令昏迷的安帝再度苏醒过来,他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李同光和朱殷。 李同光也震惊地看着朱殷,却见朱殷眼中燃着恨意看了安帝一眼,淡漠地说道:“让圣上彻底闭嘴,才是更好的安排。”又抱拳向李同请罪道,“主上,请恕属下自作主张。” 李同光很快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电光火石之间便已有了决定,他扑到安帝身边凄声大呼:“圣上,舅舅!” 百官恰在此时奔上了高台,看到眼前这一幕,都震惊在当场。 安帝颈上血如泉涌,呛咳痉挛着,以手定定地指着李同光。李同光却握住了他的手,眼中含着热泪,哀切道:“舅舅您放心,同光一定会遵照您的遗旨,谨效周公之德,全力辅佐三皇子!” 安帝不甘之极,却是丁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瞪大了的眼珠一点点黯淡了下来,最终涣散成一片浊黑。 一代枭雄,就此暴毙。 李同光哭道:“舅舅!舅舅!”群臣也都默然无语,眼看着安帝的头颅颓然低垂,暗红的鲜血浸透了龙袍,尸首死不瞑目地靠在桌角上。 而李同光已站起身来,一脸悲痛地面向朝臣,说道:“我虽全力杀敌,但仍是迟了一步,圣上终是不幸亡于贼子之手。”他闭目长叹一声,“只是,国不可一日无君,圣上的遗旨,你们刚才也听见了,请三皇子!” 数名侍卫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从殿后走出,朱殷上前接过婴儿,送到李同光身边。 李同光看向在场百官,厉声喝道:“还不拜见新帝?!” 诸臣都被这变故惊呆了,都面面相觑着愣在台上,无一人敢有动作。唯有邓恢盯着李同光,却渐渐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 沙东王最先反应过来,忙上前喝道:“一派胡言!圣上和太子到底是怎么——”话还没说完,已有两个扮作殿前卫的沙西部侍卫上前架住了他。沙西王心中身体一震,立时噤声,再不敢多言。 朱殷冷眼看着沙东王:“沙东王,您是太子亲舅,一时伤心过度尚可体谅。但若是拒奉先帝遗诏,就别怪我们翻脸无情了!”沙东王默然不语。 李同光也道:“若不奉三皇子继位,难道先帝还有别的皇子?还是你们觉得——”他声音一顿,阴阴地环视众臣,“身为皇祖之孙的我,比三皇子更适合?” 众臣大哗。 李同光厉声道:“肃静!”目光冷冷盯向了武阳侯,问道,“武阳侯,当着大行皇帝的面,你可否替我证实,前日圣上曾晋我为枢密使,并嘱我总理抗击北蛮诸军事?” 武阳侯看着地上死在血泊中的安帝,又扫了一眼身后不知何时围上来的殿前卫侍卫,挣扎了半晌,终于点头:“圣上确有此谕。” 百官都是一惊。 李同光又看向邓恢:“邓指挥,您是圣上最信得过的近臣,上月圣上召我入宫之时曾有口谕,说我既身怀帝室血脉,又得赐国姓,实与亲子无异,并嘱我日后务必要好好辅佐三皇子。当时,你是否在场?” 邓恢毫不迟疑地一抱拳,道:“下官在场。圣上当时还叮嘱臣,日后要多多帮扶庆国公。” 百官面面相觑,终是明白大势已去。再无人敢发出一点声音,纷纷低下了头。 李同光接过三皇子,抱在怀中。一脚踢正了刚才在打斗中翻到的龙椅,转身坐下,再度厉声喝道:“还不拜见新帝?!” 王相看着地上安帝的尸首,犹豫了半晌,终是一咬牙,拂袍跪地:“圣上万岁万万岁!” 百官也只得跟着跪下,高呼:“圣上万岁万万岁!” 宁远舟脖子上横着两把剑,一边吐着血,一边看着眼前这一幕。 李同光转头看向他,露出了一个三分得意七分悲怆的笑容,然后使了个手势。 朱殷猛力击晕了宁远舟。 宗庙大殿前的高台之上,群臣早已离去。昏昏残照、烈烈西风之中,就只有几个内侍忙碌收拾着安帝父子的尸身,草草冲洗着地上的血迹。李同光站在高台一角,望着眼前景象,低声问道:“为什么?” 他并未特地回头,一直站在他身侧的朱殷却知晓他问的是谁,问的是什么事。 “您念着血脉亲情,只想软禁他,”朱殷望着远处安帝的尸首,平静地说道,“可属下觉得斩草就得除根。而且,比起辅政大臣,摄政王的位置,难道不是更适合您?” 李同光咬着牙:“只因为这个原因?我不信。” 朱殷沉默了一会儿,方道:“您忘了属下是怎么成为您亲随的了?因为属下的亲娘就是当年长公主的奶娘。为了保护长公主平安逃离宿国,她死在在了半路,连尸骨都找不着。”他声音里带着隐隐的恨意,说道,“先帝发兵之前,本来是可以提前通知长公主的,但他为了霸业、为了要奇袭成功,连自己的亲妹妹的性命都不顾,又怎么会在意一个区区奶娘的性命,更不用说,我那个刚成亲没几日就被打死的媳妇……”他自嘲地笑了一声,嗓音再度平静下来,“可能在先帝的故事里,我不是过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宫女之子,但在我的故事里,我却一直妄想着做一个卧薪尝胆、伺机大仇得报的英雄。所以,当您准备要借任左使之手软禁圣上之时,属下也暗自作下定了决心。好在老天垂怜,刚才,我终于成功了。” 他随即便跪了下来:“擅作主张乃大罪,还请主上严惩。”一顿,又道,“就算是赐死,属下也心甘情愿。” 李同光静静地看着他:“你已经逼我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我要你的命干什么,陪葬吗??哈哈,哈哈哈!”他带着痛楚而疯狂的笑容,丢下朱殷,一个人大步离开了。 安都朝局在旦夕之间发生剧变。 皇宫大殿之上,内侍宣读着诏书:“先帝骤崩,归于六合,朕承昊天眷命,即皇帝之位。然冲龄践祚,恐承鼎未力,故多仰皇叔摄政王李同光训迪,匡扶朝纲。因北蛮来袭,军机为重,故丧服从简,三日而除,布告天下,咸使闻知……沙东王公忠体国,加封一千户。沙西王、沙中王……” 宣读声中,李同光抱着不足周岁的幼帝,着一身与龙袍极其相似的蟒袍,面无表情地从躬身立于两侧的大臣中间走向台阶。他一步步登上御台,将幼弟交给一旁内侍,而后回身俯视群臣。 过程中官员们有的悄悄交流着眼神,有的恭谨地低垂着头颅。听闻只有三日国孝,老臣王相皱眉想说什么,但朱殷冷冷地站到了他旁边。王相脊背生寒,终未敢再多言。沙东王心中原本怀着暗恨,但听到自己的赏赐后,表情由暗恨变成了意外,而后也不再作声。而武阳侯和邓恢等人自始至终都面无表情。 但弹压住了百官,也不妨勋贵青壮心有不服。沙中部颇有几个小头领想要聚众生事,却逃不过朱衣卫的监视和暗杀。很快便被抓的被抓、被杀的被杀,都在萌芽中就被弹压下去。 小头领的尸首被邓恢直接送到李同光的面前时,李同光多少有些意外。 邓恢却是毫无二意,仿佛要令他安心一般,随口补充道:“还有大皇子的几个旧部,我也一并收拾了。” ——他这相当于是把集中在李同光身上的不满,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李同光不能不有所触动,认真地说道:“多谢。我知道你多半会帮我,但没想到你会帮到这个地步。” 邓恢却道:“我祖父那一辈,邓家有十个男丁,其中八人都死在北蛮人手里。他父子二人既然敢放北蛮人入关,那就不配再作我邓恢的主君。” 李同光恍然。 邓恢最后瞥他一眼:“只是我也没想到你会这么快动手。这个位置可不好坐,你好自为之。”便告辞离开。 后宫之中,尊奉初贵妃为太后的旨意也已传达。内侍宣读着:“皇考贵妃初氏,华阀钟祥,德备坤仪,慈抚藐躬,特尊为太后……” 初贵妃身上素服未除,脸色苍白地跪地听旨。数日之间她经历太多变故,听闻了太多消息。此刻一直以来所谋划的心愿骤然得偿,她心中竟是没有丝毫喜悦。 领旨后她站起身来,李同光上前把幼帝交到她手中,淡淡说道:“沙西王赐双俸,初月加封户三百。孤提前实现了承诺,也请太后按照之前的约定,好好照看圣上。” 初贵妃目光复杂地看着李同光,颤抖着接过了新帝。 李同光似是察觉到了她的心情,在她近前时,低声说道:“前线吃紧,孤马上就要率军去增援你大哥。以后,别再做任何让孤不高兴的蠢事,否则,别怪孤不念旧情。” 初贵妃目光凝着他,低声问道:“你手段这么狠,又做得这么绝,沙中、沙东两部,你能按得住吗?” 李同光嘴角一抹疯狂的笑容,冷冷地说道:“按不住就杀,先帝当年不就是这么一步步走这过来的吗?都杀了,要还是不服,那就是我的命。” 初贵妃不寒而栗:“你千万别变成第二个他。” 李同光瞥他一眼,淡淡道一声:“不劳太后忧心。”便掉头离去。 初贵妃看着他的背影,悲凉地笑了起来。侍女惊恐地看着她:“娘娘!”初贵妃眼中含着泪水,笑着说道:“我没疯,我终于是大安最尊贵的女人了,我只是高兴,只是欢喜……”长睫一阖,泪水便从她微笑的脸上滑落。 李同光从殿里出来,朱殷立刻快步迎上前来:“主上,王相他们在阁中候见。” 李同光脚步不停,头也不回地说道:“没时间,孤要和兵部商议北蛮之事,沙西王的新军报有了没有?” “有了。”朱殷忙将手中军报呈上,又犹豫道,“可那几位老臣想知道殿下如何处置刺客?是否移交大理寺?” 李同光一边看着军报,一边满不在乎地说道:“可以啊,不过,在那之前,先让他们把先帝和李镇业卖国的好事昭告天下。” 朱殷急了:“主上还请三思!”见周围无人,才低声进言道,“臣知道您不忍心处置任左使,可您刚得大权,尚不能服众,身边又只有羽林军和沙西部的支持,若是不把罪名让别人背上,只怕危在旦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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