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妍却是毫不动容:“以前的你是不会,可现在为了那把龙椅,你只怕恨不得让你亲大哥现在就死在安国,阿盈一个小丫头,又算得了什么?别绕圈子,回答我,是不是你下的令?” 丹阳王便直视着她,回答:“不是我。”一顿,又道,“是我舅舅永平侯那边背着我干的。我就算要动手,也不会选在使团还没离开国境之前。” 萧妍原本还有所期许,听他后半段话,不由失望至极。她闭目压抑心中情绪,只恨杨行健绝情:“说到底,你还是想让阿盈死,还是想让圣上回不了国!”摒去一切不必多言的私心,她再度睁眼看向丹阳王,厉声道,“你跟我怎么斗都没关系,但是我不许你对阿盈下手,她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 丹阳王点头:“我刚才本来就是要去永平侯府,让我舅舅马上停手。” 萧妍便让开道路,放他离去:“你最好别骗我。否则——” 丹阳王走了两步,却突然停住脚步,再次看向萧妍。温润的黑眸子里,一如既往并无什么激切的情绪。 “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记得当初父皇给你和他赐婚的时候,你并不情愿,甚至还试图逃婚。入宫之后,你也一直对他不假辞色,相敬如冰。可现在,你为什么处处做出一副深情贤后的样子,难道突然之间,你就喜欢上他了?” 萧妍目光冷漠:“身在皇家,从来就没有‘情爱’两字。我喜不喜欢圣上并不重要,但只有他,才能让我成为大梧最尊贵的女人。” 丹阳王静默片刻,回身面向她,道:“如果你我联手,你可以继续做皇后。” 萧妍一怔。 丹阳王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阿妍,你聪慧如斯,我不相信当年你看不出我对你的……”对上萧妍怔怔看着他的眼睛,他顿了一顿,眸光柔缓,低语道,“你知道,我一直都没有娶正妃。” 少年时同窗就读,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记忆忽就被唤醒过来。那么遥远,却又仿佛还在昨日。 两人对视着,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只气氛渐渐胶旎。 可突然间,萧妍抽出了手,眼中柔软似是被什么东西扑灭,她平静道:“可是,我更想做太后。”她轻抚着自己的肚子,“做皇后,我的尊荣只能来自于你的宠爱;而太后的权利,在他十八岁之前,一直都只会在我自己手里。” 丹阳王凝视了她很久,坦言道:“我只是不想他回来,但并不想和你为敌,更不想他死。所以就算我知道你和章崧联手,找了宁远舟去救他,也没有阻止。” 萧妍点头:“我也是。否则,我刚才就应该拿着宁远舟的密报闹到朝会上去,而不是先来问你。” 听着像是示好的话,可在彼此耳中,却都是心知肚明的威胁。 两人对峙着,互不相让,空气中若有火花迸溅。 良久,丹阳王突然一笑,“很好。” 他终于转身,大步离去。 入夜之后,使团车队点起火把继续赶路。 一路多山。车轮滚在碎石的路面上辘辘有声,不时便一个颠簸。马蹄声哒哒追随在侧,时停时走。已有人翻身下马,小心地牵马前行。傍晚时尚还稀薄的雾气渐渐浓厚起来,已有些看不清前路。不知前方漆黑之处,是否藏着悬崖。 车队越前行便越艰难缓慢。 孙朗从前方探路回来,驱马上前,向宁远舟禀报:“前面是个谷地,雾重路滑,再继续走的话,马可能会失足。” 宁远舟点头,抬眼看向前方。这一路上虽无人抱怨,但走到此刻,也已然人疲马乏了。 “看来今晚无论如何赶不到天星峡了,”他抬手一指远方黢黑树林,道,“选个高一点的地方,就地扎营吧!” 不多时众人便在树林边的高地上扎好了营帐,胡乱用了些饮食,便横七竖八躺了一地。 如意看了一眼在帐中熟睡的杨盈,悄悄打起帘子走了出去。 营地不远处一块裸露的巨石上,宁远舟抬手放飞了一只信鸽。正要回营,转头便见如意走了过来。 他有些疑惑:“找我有事?” “今天是第十天了。” 宁远舟一怔,才想起如意说的是他身上的一旬牵机。便道,“毒性还没有发作,只要明天能过了天星峡,到了徐州,我就能拿到解药。” 如意盯着他,半晌方道:“你最好别骗我。” 意识到她竟然还想着借他生孩子的事,宁远舟有些无奈:“你最好彻底放弃那个念头。就算不涉情爱,六道堂也有条铁律,执行同一个任务的同伴之间,不可以有任何暧昧。我身为堂主,不可能坏了规矩。” “我是朱衣卫,不用守六道堂的规矩。” 宁远舟笑看着她:“可你现在也是我的同伴。” 如意沉默片刻,忽就仰起头来,问他:“我真就那么差,差到一点都不能打动你吗?” 四面漆黑寂静,只远方不时传来兽鸣声。朦胧月色之下,天地间仿佛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如意仰头望着他,肌肤如雪,眸光似水。她没有再做妖娆之色诱惑他,然而就这么平静——或许隐约还带些不甘地望着他,容色便已足拨动人心了。她本来的模样,也确实是最动人的。 宁远舟看着她,突然便鬼使神差般道:“不,你很美。甚至可以说是我平生遇到过的最大的诱惑之一,我要花费很大的力气,才能拒绝这种诱惑。” “那你为什么要拒绝?我又不会害你。” “别人不不明白,可你应该明白的,任尊上。”宁远舟道,“在我们这种人的生命里,每一份突如其来的幸运都意味着危险。你看中了我这副皮囊,我脸上很是有光。可天底下,有的是比我条件更好的男人。你我之间最安全的相处方法,就是各自完成各自的承诺,然后各自安好。” “你最好信守承诺,要不然我——” “要不然你就会杀了我。”宁远舟截过话来,“换个说法好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谁让你在孩子的事情上就骗了我。” “那不一样,那次我可没有起誓。”宁远舟说着便挑眉一笑,“而且,我也没想到你会那么好骗。” 如意本欲生气,但一看到宁远舟的笑容,不知为何也笑起来——这男人笑起来,眼睛里盈着星光,俏皮又温暖。 气氛便也为之一松。 笑完之后,宁远舟跳下大石,道:“我该去换孙朗的班了。” 如意忙也跟上:“我和你一起去。” 孙朗和宁远舟换过班,便也打着哈欠回到营地里。 他和衣躺下,旁边丁辉听到动静,半睁开眼睛。见不远处宁远舟和如意一道举着火把巡查,便歪着头看了一会儿。 丁辉忍不住就捅捅孙朗:“哎,你说,宁头儿不许我们在任姑娘面前招摇,是不是因为他自己心里,其实已经有点后悔了?” 孙朗闭着眼:“闭嘴。” “大家伙儿可都在下注呢,赌宁头儿最后会不会从了任姑娘。” “我叫你闭嘴。” 丁辉只得不甘愿地合了眼。 突然,左边有人塞过来一块碎银子,“我赌不从,之前跟宁头儿好的那个裴女官我见过,温温柔柔的,宁头儿喜欢那样式的。” 丁辉还没回答,孙朗就闭着眼丢过来一颗金豆子:“我赌两贯——从了。” 丁辉胡乱接下金豆子,惊喜地扭头问他:“为啥?” 四面也霎时间冒出一大片脑袋,众人纷纷挺着脖子好奇地等孙朗开口。 便听孙朗淡定道:“六道堂历来都不许猫狗出入。可那天我在驿站喂猫的时候,如意姐也过来摸了两把。她说她之前也养过猫,有一只还是简州的名种。宁头儿要是跟她好了,没准以后我就能在六道堂摸到猫了,那皮毛,那手感……”他说着便陶醉起来,熊一般健壮的汉子抬起手,虚空摸了两把,美滋滋地一翻身,仿佛将脸贴在了猫背上。 众人忍不住一个恶寒,纷纷打了个哆嗦,赶紧躺了回去。 宁远舟和如意一前一后走在林子里。巡查这一路上,如意始终心事重重,却一直沉默着。 宁远舟举着火把走在侧前方,目光向后瞟了一眼。道:“有什么想问的,就直说吧,都跟着我走了那么久了。你不累,我都觉得累。” 如意犹豫了一下才开口:“我想问,你是怎么能和于十三他们处得那么好的。我知道你救过他们,可光是同生共死过,他们就那么相信你吗?” 宁远舟脚步顿了顿:“为什么突然想问这个?” 如意目光中竟有一丝迷茫:“娘娘以前总说我上辈子是一把剑,所以天生不会和别人相处。所以她才一直护着我,提拔我,不让我早死在朱衣卫的内斗里。她死之前,要我学着改,可我还是不会。无论是跟我义母,还是跟玲珑,明明很努力了,但还是觉得跟她们之间隔着一层纱。” 她把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可我以后是要当娘的,我不希望我跟孩子也是这样冷冰冰的。”她仰头看向宁远舟,面带期待,“所以,你能不能教教我?” 在一些事上,精准娴熟至极。可在某些情感上,却又生涩之极——早在相识之初,宁远舟便已隐隐察觉到如意身上的这种不协调。相处日久,了解也渐渐增多,许多猜测已得到验证。 此刻他看着一脸求知的如意,一阵浓浓的怜惜之情突然涌上心头。他轻声问道:“你想过昭节皇后为什么要你生孩子吗?” 如意一怔:“没有。” “为什么不想?” 如意理所当然道:“娘娘要我做什么,肯定是为着我好,我想那么多做什么?” 宁远舟顿了顿,转而又问:“那你喜欢孩子吗?” “自然是喜欢的。” “说真心话。” 如意想了想,只好承认:“好吧,其实没那么喜欢。我最讨厌孩子哭。娘娘只生了二皇子一个,我本来该喜欢他的,可每回陪他玩的时候,我烦都烦死了。大一点的少年,倒是还能忍。” 宁远舟道:“你说昭节皇后很了解你,可你认真想想,她为什么会勉强你去做一件并不喜欢的事?” “我也会勉强杨盈做她不喜欢的事啊。这就跟练武一样,一开始谁都不喜欢,后面就习惯啦。反正,娘娘吩咐的事,我绝对会做到。” 宁远舟哑口无言,只得道:“我在安都潜伏的时候就发现,你们朱衣卫在听令行事这上面,真是出色;对上司的吩咐,简直是绝对服从,一字不改。” 如意反倒觉着他很奇怪:“当然了,所有人进朱衣卫的第一天就要背诵‘不从上令者,死’,难道你们六道堂不这样?” 宁远舟笑着摇头:“你觉得十三、元禄他们,谁把我的话当回事了?” 如意一笑:“还真是。你就是管不好手下,所以当初才被赵季给骗了,落到下狱充军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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