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盈努力认真地仰头看向如意:“怎么个镇定法?” 如意将手放在杨盈的肩上,眼神身姿魅惑妖娆,言语却冰冷无波:“一,皱眉。二,身子不动。三,轻轻地说两个字——脏,滚。” 杨盈忙照样学,舌尖一弹:“脏,滚。” 如意后退一步,悲凄地坐倒在地。瞬间眼中便盈满泪水,她楚楚可怜地仰头望向杨盈,哀婉地乞求:“殿下恕罪!可奴真的是无处可去了,驿坊的上官令奴来服侍您,若是奴被赶出去,只怕就……”她眼中泪水滚落下来,牵住杨盈的衣袖,露出白皙脆弱的脖颈,“求殿下怜惜!” 杨盈不由自主被打动,但很快清醒过来,猛地抽出袖子:“无礼!来人啊,把这贱婢拉出去!”说完便忐忑地望向如意,“——这样对吗?” 如意抿唇一笑,瞬间便恢复了常态,点头:“还行,有点悟性。” 杨盈兴奋地几乎跳起来:“真的?”却随即便脸上一红,嚅嚅道:“可是、可是如意姐你刚才真的好……”她不知该如何形容,顿了一下才勉强找到个词“好漂亮啊,我的心蹦蹦地,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如意没答话,她只起身走向外间,继续去把金丝雀笼挂到该挂的地方。 杨盈却又追出来缠着她,“如意姐,你就告诉我嘛,你怎么会那么多东西啊?我要是有你一半本事就好了……” 如意看向她,语气平静:“我也是学的。学不好,就会死。你学不好,也是一样。” 杨盈挑眉道:“我才不怕呢,这些天我也看出来,你和远舟哥哥一样,嘴上说得厉害,其实就是想吓唬我……” 如意却忽地说道:“杨盈。” 杨盈一怔。 如意目光一如她的语调,平静又冰冷:“你记住,我、宁远舟、萧皇后、丹阳王,其实都是同一种人,真情实意这种东西,在我们身上,已经很早死光了。或许宁远舟在宫里做天道侍卫的时候,对你还有几分香火情。可那天如果你没醒悟,他真的会杀了你。就像现在我可以一边和你说笑,一边杀了你一样。” 杨盈骇然低头,才发现不知何时,如意已经用匕首抵上了她的脖颈。 “别相信任何人,不管他对你有多好。”如意一字一句地告诉她,“永远不会背叛你的,只有你自己。这就是我教你的最重要的东西。记住了吗?” 杨盈如受雷击,怔怔点头。 如意这才收了匕首,走到榻上合衣躺下,闭目入睡。 房中再度安静下来,就连金丝雀也立在笼中横杆上,闭目入睡了。 杨盈独自坐在床上,盯着烛光和金丝雀,沉思了很久。 夜间她睡得并不很沉,却也没有做什么噩梦,外间天色一亮,她眼皮依旧有些沉,却也不至于挣脱不开睡意,揉着眼睛走出房间,便听元禄精神满满的嗓音:“殿下早——”语调随即便转为关切,“咦,殿下没休息好吗?” 杨盈飞快地看一眼身边的如意,只道,“嗯,昨天晚上有点择席。怎么大家还没收拾,什么时候出发?” 元禄道:“今天暂时先不走了,宁头儿让我们原地待命。” 杨盈一怔。 如意问道:“他去哪了?” “他和十三哥去劝周健放我们过关啦。” 杨盈奇道:“周健不是丹阳王兄的人吗?他会听远舟哥——咳,宁东家的话?” 元禄挤挤眼,笑道:“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不由得他不听。” 如意思索了片刻:“他想劫持周健?这就是你们昨天商量出来的法子?” 元禄笑着,目光望向远方:“比劫持更管用,如意姐你就安心等着吧。” 宿州营,将军军衙。 丹阳王亲信游击将军周健正在查看桌案上的地图。正如如意所说,他年纪约四十出头,是个体貌强壮,虽不太通文墨却以前朝儒将周都督的二十世孙自居,以文武兼备智勇双全为目标的中年将军。 自得到密令,要他中途截杀礼王车队,他便周密部署,始终关注着使团的行踪。 按他的推算,使团昨夜便该到宿州驿了,然而时至此刻却依旧未得到驿馆消息。 他不由疑惑道:“礼王的脚程怎么这么慢,他们什么时候才能进宿州?张参军——” 他突觉不对,忙转过头来,却骇然发现宁远舟不知何时出现在他对面,正将将被打晕的张参军放在地上。 周健下意识地去按腰侧之剑。 却不料宁远舟对他一礼,自报家门:“六道堂前堂主宁远舟,奉丹阳王殿下之令,见过周将军。有些密事,不适合入第三人之耳,只能请张参军先休息一下了。” 周健惊疑未定:“宁远舟?” 宁远舟点头:“两年之前,我与将在沈国公府上有过一面之缘,不知将军可还记得?” “记是记得,可你不是已经被——” 宁远舟一笑,遥遥向梧都方向礼敬道:“多亏殿下恩德,在下才能捡回一条性命。否则如今也不能与将军一样为殿下效力。”说着便送上一封书信,“此令可为佐证。” 周健将信将疑。打开书信,只见上面写着:“今遣宁远舟至汝处处置礼王事宜,此令。” 书信后面盖着鲜红的丹阳王大印。 周健仍不放心,道:“稍等,我需要核对印鉴。” 他走到案前,找出一封书信,貌似在对比两封信上的印鉴,实际却是为了让书信接近烛火。书信受热,纸面上渐渐浮现出几行字来。 周健假装无意地同宁远舟闲聊,“殿下派你过来的时候,是哪一日?” 宁远舟道:“二十七。” 周健迅速扫过那几行字中横排的第二个字,见是“可”字。又扫向竖排第七个字,却是个“信”字。 周健轻吁一口气,显然已放下心来,笑道:“宁大人见谅,休怪本官多疑。”他不动声色地移开的书信,那信上字迹便渐渐消失了,“只是前些日子才收到王府的飞鸽令本官拦阻礼王,怎么现在又突然——” 宁远舟傲然打断他:“因为那会儿我还没有回到京城面见殿下。否则,怎么会容许那帮幕僚想出这么一个狗屁不通的主意?” 他走到地图前,貌似经意地扫过图上部署,面带讥讽,“直接动手?他们也不想想,礼王若是死在安国,章崧和皇后怎么会善罢甘休?章崧现在已经掌握了六道堂,只消在你出兵时带走几个人证,殿下就难逃杀弟叛国的大罪,到时候,”他停顿片刻,眉眼一抬看向周健,“只怕周将军您,也少不了问个凌迟的罪名。” 周健一惊,霎时间冷汗潸然。 宁远舟却又露出安抚之意,赞叹道:“好在将军素有令祖周郎之风,胆略审慎兼俱,只是准备在涂山关暗中伏击,这才没有铸成大错。” 这一句夸到了周健心坎儿里,他不由就对宁远舟生出些好感:“没错,我早就觉得哪里有点不对——不知宁大人有何妙计?” 宁远舟也不推辞:“我向殿下献了一策——不知大人是否听过前朝张将军以稻草人假扮自己,引敌军入营的旧事?” 张巡草人借箭,智取叛军的故事历来都为瓦肆茶坊的说书人所津津乐道,坊间有诸多话本流传。周健自然听过,闻言眼神一亮,已起了兴致,点头道:“当然知道。” 宁远舟微笑:“我的法子,就叫做李代桃僵。毕竟礼王之前从来没有出过宫,安国人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模样。所以,我就想组建一个假使团,只要让他们赶在真使团之前入晋,再和安人闹出点纠纷,死在在安国国内。这样一来,两国的和谈势必破裂,到时候兵荒马乱,谁还管真礼王在何处?圣上不得归国,大位就自然就归咱们殿下所有了。” 周健眼前一亮,拍手赞叹:“此计妙极!”却又担忧道,“只是使团规模不小,仓促之间,我只怕找不到这么多合适的人。” 宁远舟一摆手:“不劳将军忧心,我已经安排好之前六道堂的旧部了,不敢说天衣无缝,至少也像个七八成。” 周健狐疑:“当真?” 宁远舟笑道:“周将军若是不信,他们就在五十里外候命,呆会儿你再帮我掌掌眼。只是这件事情必需要快,而且务必保密——我让人在真使团的马匹上做了手脚,拖慢了他们的行程,但最多也只能绊住他们一天。” 周健凝眉思索了片刻,点头:“好,我这就让涂山关的驻军把拦马石都撤走,你们随时可以过关。”脑中灵光一闪,又道,“啊,等你们走后,我再派人推下山石堵住道路,这样就能再多拖使团几天!” 宁远舟大喜道:“周将军果然智计无双!”他打了响指,示意,“下来吧。” 蒙面的于十三便从梁上跃下。 周健竟是毫无察觉,不由大惊失色。但立刻便强作镇定,打量着于十三,“这是你的手下?身手还不赖嘛。” 宁远舟谦逊地一笑:“就是个跑腿的。”便吩咐于十三,“你回去通知大队人马即刻出发。我还要留在这里,和周将军商量些其他的事。” 于十三领命走出军衙,却忽觉背上寒毛倒竖,他心知有哪里不对。若无其事地走出几步之后,霍然转身。 身后却是空无一人。 他拍了拍脑袋,暗自狐疑。正要离开,却忽有一只手自背后拍上了他的肩头。于十三大惊失色,立刻拔剑跃开,做好了应敌准备,身后站着的却是如意。 于十三收起兵器。他自认论警惕敏锐,在六道堂中他也是第一流的人物,却丝毫没有发现如意潜伏在侧。不免有些惊讶:“美人儿!你什么时候来的?” 如意了不在意,“听殿下说你们来这儿劝周健,我就赶过来了。刚才我也藏在房梁上,就在你背后。”见于十三一脸震惊,转而又是沮丧,忙打住,“别叹气,我埋伏隐身的功夫是一等一的,连你们宁狐狸都没察觉,你发现不了我,再正常不过了。” 于十三垂头丧气地应了声,“哦。” 如意又道,“可我也没弄明白,密令上的王印,你们怎么弄到的?还有那些见热才现的密语。” 于十三这才又打起些精神,笑道:“边走边说吧。” 他们各自翻身上马,向着营地奔驰而去。 路上于十三便细细地说给如意听。 ——原来昨晚于十三又去周健那儿走了一遭,偷到了丹阳王之前寄给周健的那封文书。 军衙里巡逻防备严密,对他而言却如出入无人之境。一路避开巡卫,直奔周健的密室而去。先前打探消息时,他便已摸清了内中布局。这次更是手到擒来。 有了文书上的印章,仿个一模一样的王印,对元禄来说根本就是小菜一碟。毕竟这位墨家出身的饿鬼道第一机关天才,闭着眼都能做出可以自己动的机关。仿个王印,不值一提。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77 首页 上一页 31 32 33 34 35 3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