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帝推心置腹道:“你是朕最信得过的人,朕不妨跟你交底。二十年之内,朕不会立嫡。只要朕还能动,安国所有的权力,就必需掌握在朕的手上。” 沙西王很是感动,忙抱拳道:“臣愿一世为圣上奔走。” 安帝这才满意了,又道:“长庆侯的身份是差了些,但朕已经赐他国姓,视同宗室了。”说着便叹了口气,“唉,但凡老二老大要是能干些,朕又何必依仗一个外甥?这小子治国在朝政和军务上都很有些章法,这回又生擒了梧帝,虽然性子有些桀骜,但绝对不会和老大老二混在一起,被朕敲打之后也很知道进退,朕已经准备把他当未来的重臣来培养了。”便依旧如老友般笑看着沙西王,问道,“这样的女婿,你还不满意?” 沙西王行礼道:“谢主隆恩——”也坦然看向安帝,笑道,“这一回,是真心的。” 君臣两个对视一眼,各自发出了大笑。但笑过之后,沙西王眼中仍有浓浓隐忧。 从安帝殿中出来,初月便直奔初贵妃房中,去拜见自己的姑姑。 她们姑侄感情一向亲近,然而这一日初贵妃看着向自己行礼的侄女,脸上带着笑,眼中却难掩悲凉嫉妒。 “快起来,咱们好久没见过了。”她伸手搀起初月。 初月敏锐地察觉出初贵妃今日情绪有异,直言道:“姑姑你的眼神不对——出什么事了?” 初贵妃垂下眼眸,掩饰道:“哪有什么事,姑姑只是一路旅途劳累,昨晚上没睡好。对了,圣上要给你赐婚了,你知道吗?” 一提赐婚,她表情又不对了。初月立刻意识到了什么:“难道您不高兴,就是因为我的婚事?”便做出了不在意的模样,安慰她,“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啊,洛西王他脑子虽然不怎么灵光,但也不算太差……” 初贵妃忍着酸楚,纠正她:“不是皇子,是长庆侯。” 初月错愕地抬起头来:“什么?!”提到长庆侯,所有人最先想到的便是他的出身,初月也不例外,立刻皱眉道,“圣上这是什么意思?我贵为郡主,为什么我要嫁给一个卑贱的梧人面首之子?不行,我得去去找圣上再问个清楚。” 她转身就走,初贵妃阻拦未果,急忙喝住她:“你不许去!” 初月一怔,回过头去。看到初贵妃泫然欲泣的样子,她瞬间明白过来,问道:“难道此事已经无可更改了吗?” 初贵妃点了点头,拉起初月的手。强忍酸楚,向她解释道:“这是圣上为了平衡各方势力而做的决定。等他五十大寿之日,就会正式下旨了。其实皇子们虽然尊贵,但完全不能和长庆侯相比。”她越说心里便越是难受,却还是告诉初月,“长庆侯长相俊俏,文武兼修,不但年纪轻轻就立下大功,执掌圣上的亲卫,语言风趣,待人也温柔体贴……” 初月语带嘲讽:“他文武兼修?” 初贵妃却没听出她话外之音,仍道:“成亲之后,圣上还会赐你三百户的实封为新婚贺礼,这么个百里挑一的郎君,是多少小娘子的梦中情郎,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她说着,眼中的泪水渐渐聚集起来。 初月替她抹掉眼泪,安慰道:“好了姑姑,你不用替我难过了,我奉旨就是。早在你当初哭着入宫的那一天起,阿爹就跟我讲过,初家的女儿,婚姻是不可能自主的。” 初贵妃难过地抱住她:“阿月!” 初月面色平静,目光清明。她轻轻拍了拍初贵妃的背,道:“我真的不难过,至少我还是用桩婚事向圣上换来了不少有用的东西,挺划算的……” 但从初贵妃房里出来,她面色霎时便冷下来。直接大步离开行宫,侍女小星亦步亦趋地追着她,提醒道:“郡主您这就出宫吗?可圣上说还会安排你跟长庆侯见一面的呀。” 初月冷哼一声,道:“我才不想见那个混账呢。刚才跟姑姑敷衍,只是不想她太难过而已。你找个内监禀报圣上,就说我突然不舒服,要回去歇着。” 小星不解道:“啊?贵妃不是说长庆侯文武双全吗?” 初月冷笑着,目光里带着鄙薄之色:“岩堂哥也在这次出征大军里,我见过他的家书,信里头说长庆侯的本事其实稀松平常,抢了部下的功,这才混了个生擒梧帝的英雄名号。”她一扬下巴,傲然道,“圣旨难违,嫁就嫁吧,反正他也不敢得罪我。但是我称病,至少能让圣上知道我不满意这桩婚事,以后说不定还能再赐我些好东西做补偿。” 说罢转身上马,道一声:“驾!”便疾驰而去。 行宫外,李同光正沉着脸训斥一行羽林卫——正是先前同迦陵起争执,被初月要求在墙根下罚站的那队人。 这一队羽林卫的头领王九委屈地分辩道:“……属下并非有意擅离职守,属下也完成了这一班巡查的任务,只是少主人吩咐我们在此罚站,属下是沙西人,不敢不从。” 李同光冷笑道:“所以,你们沙西部的少主人能挥指得动你,我这个羽林卫将军倒指挥不动你了?” 王九不语,显然并不服他。 李同光目光一沉,冷笑:“好,我今日便要正一正你们的风气!”他一拂衣袍,在道旁石头上坐下,吩咐亲随朱殷道,“罚他们十鞭。” 朱殷拱手道:“是!”便带着手下按住一众巡逻的亲军便开始行刑。 一道道鞭打声中,李同光训斥道:“好好记住了,身为亲军,所奉的只有圣命、上峰之令和军纪,其余什么老主人、少主人,一概都是狗屁!” 初月纵马从路上经过,抬头便看到王九在挨打。忙勒住缰绳,喝令:“住手!” 行刑之人却听而不闻,鞭声丝毫未有停滞。 初月自己也带兵,自是立刻便明白,这一行人令行禁止纪律森严,非下令之人,谁都无法命令他们。 她立刻翻身下马,走到李同光的面前,目光含怒地呵斥道:“听见了吗?我要你住手!” 李同光这才抬起头来看她。 四目相对,两人都是一惊。 初月脱口而出:“是你!当初赛马会抢了我彩球的混小子!” 李同光却不甚理会她,依旧稳坐在石上,只懒懒地一拱手,道一声:“郡主安好。”便又提醒亲随,“继续。” 初月从未被人如此冷遇过。见他毫不容情,心中不由火气上涌,怒道:“你为什么打他们!” 李同光轻蔑道:“就凭我是管着羽林卫的人。”他讥讽地一笑,抬头看向初月,“怎么,郡主这一回,又想用鞭子来教训我吗?”——很显然,他也记起了那并不愉快的旧事。 初月手中确实握着马鞭,闻言又羞又恼。此刻她既不占势也不占理,心中恨极,却是无可奈何。 只能狠瞪着李同光,听一旁鞭声啪啪地打在皮肉上。 行刑之人还在高声地报着数:“……九、十!”打足了数目,才手鞭回身,向李同光回禀:“禀大人,行刑已毕!” 初月眼睛死死盯着李同光,却掏出怀中的药瓶扔给受刑的头领,道:“有人怀恨报复,连累你们了。回去好好养伤,我会送礼给你们的家人。” 李同光无动于衷。 初月目光灼灼如火,却未再徒劳发怒。只问:“你叫什么名字?” “李同光。” “很好,我记住了。” 她说罢翻身上马,一掣缰绳,头也不回地纵马离开了。
第12章 第十一章 车队停在道旁树荫之下,使团众人却都没有下马,而是遥遥望向前方道路。 那大道直通,并无什么险峻的关隘,只在道路中央设置了一座简陋的木制关卡,两国士兵各自守卫着关卡的一侧——便是两国当下的边界了。 宁远舟指着那关卡,对众人道:“那边就是许城地界了。许城在此次战事中被安人所夺,所以越过这道关口,我们算正式进入安人的势力范围,大伙都要打起精神来。” 众人都是一凛。心中都明白,行程前半段虽也遇到许多险阻,但真正的考验却在前方。跨过那道关卡,他们此行的任务才算是真正开始。 宁远舟道:“从现在起,为免安人怀疑,使团和商队必需要分开行动,中间至少相隔一里。但是上一次使团人手折损太多,是以钱昭、孙朗两人,暂时先补入使团护卫殿下。于十三、元禄还随我留在商队。” 钱昭、孙朗立刻抱拳领命:“是。” 宁远舟一挥手:“出发。” 他们再次策马前行,向着关卡进发。 所有人都肃然无声,只马蹄踏踏。车轮碌碌地碾在土石路面上。 如意打起帘子,从车厢里探身出来,问道:“那我呢?” 宁远舟道:“你还是以随行女官的身份陪着殿下。呈交通关文碟的时候,殿下势必会和安国人朝相,进了许城,还得会见镇守当地的安国将领。到时候我不在场,得麻烦你多提点她,只要过了第一关,以后就好办了。”他一顿,放缓了马蹄,与马车并行。轻声叮咛道,“你也要小心,万一遇到之前的仇家,务必不可冲动,等会合之后,我们再一起想办法。” 如意一抿唇,长睫下便掩了些笑意。抬手一指头上幕篱,道:“女官都要戴这个,没人认得出我。就算遇上了仇家,该小心的也是他们,而不是我。”说完便转身回到马车里。 钱昭驱马跟在车后,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们的交谈。面无表情。 如意一回到车厢里,杨盈便好奇地凑上前来,问道:“你跟远舟哥哥说什么呢?这两天总觉得你们变得有点怪怪的。” 如意提醒道:“进入安国之后,你只能叫他宁掌柜,叫我任女官。” 杨盈随口应了声,“哦。”便目光炯炯地追问道,“那宁掌柜和任女官刚才说什么呢?” 如意避而不答,反要教导她:“马上就要见到安国的守将王远了,你还是再看看卷宗,多准备一下吧。” 杨盈抱怨着:“那些东西我都会背了,我就是紧张,才想跟你多说说话……”说着便又凑上前,絮絮叨叨地跟如意说着话,“昨天晚上,我又梦到青云啦,我梦到他送我最喜欢的小兔子,还梦到他说想我了。如意姐,我觉得你那天说得不对,我问过于十三了,他说他一忙起来也经常会把他相好的小娘子忘了,但不管什么时候,她一直都会是他最重要的人……” 如意瞟她一眼:“你怎么不问问他有多少个相好的小娘子?” 杨盈愕然,没料到最温柔体贴的于十三竟有不止一个相好小娘子。嘟起嘴不再说话了。 忽的瞧见如意手中攥着个木玩偶,正无意识地把玩着。又好奇地凑上去细看:“这是什么?” 如意却立刻将木偶塞回袖子里,杨盈不敢缠她,只好强掩住好奇,去寻旁的东西来分散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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