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十三吧,他对女子的内功比我还精通些。”宁远舟说着便拾起一份文件,越过如意,扬声唤道,“元禄,把舆图拿过来!” 如意见他完全不理会自己,当即转身离去。 走出没几步,便见于十三和孙朗从屋檐那头走来。于十三边眉飞色舞地说着:“……那堆密信里头,还有裴女官写的一封信!” “嘿嘿,肯定是情书,难怪宁头儿一直盯着看……” 察觉到如意也在,于十三连忙清了清嗓子。孙朗立时回神,干咳一声,正色道:“颖城这边的知府——” 如意狐疑地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又转身看了看正堂里仍在低头读信的宁远舟,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 于十三从拐角处探头出来,望见如意气冲冲离开的背影,立刻抿唇一笑,转身钻进正堂里。指给宁远舟看:“瞧瞧,已经开始生气了。不过现在还不能下猛药,得多熬一会儿,味道才够香浓。” 宁远舟手里捏着信,却根本一个字都没读进去。此刻望见如意闯出去的背影,更是心烦意乱。将信一把丢开,摇头道:“我真是疯了,才会跟着你一起胡闹。” 于十三大笑:“人生得意需尽疯,莫使青春空对月!” 宁远舟一把拎住他,将他拽到那堆密信前,道:“别疯,过来帮我,今晚上还要见金沙帮的新帮主,你觉得该怎么试试他的深浅?” 如意装扮成寻常卖菜的妇人,不动声色地沿街闲逛着,寻找着朱衣卫在颍城的驻点。望见远处成衣铺前悬着一溜鸟笼,她目光一闪,低头拐进了旁边的小巷子里。 自小巷子里七拐八绕,不多时便绕到成衣铺后墙。自后墙可望见院中正房,房顶上铺满了茅草。如意避开耳目,悄然翻上屋顶,在茅草下潜伏起来。透过屋顶缝隙,监听着正房里的对话。 房中,朱衣卫绯衣使珠玑正对着属下发火——自离开许城之后,朱衣卫中便再无人能靠近使团获取情报。安都总堂催逼得急,听闻右使迦陵又在指挥使那儿受了挂落,她这边却是毫无进展,不由便对这帮无能的下属失了耐心。 “梧国使团好端端地就住在那,怎么就接近不了?” 先前被派去跟踪过使团的琼珠低声辩解着:“他们住的是知府的别院,周围几条街都是由他的亲兵和六道堂联手护卫着,属下们试过好几回,确实难以接近!这知府据说和杜长史是旧友,虽然降了我们大安,但是圣上亲口允诺,此地军政仍由他亲裁……” “近不了知府的私宅也就罢了,为什么连金沙楼也去不了?” “我们分堂最近刚得罪了金沙楼。他们对我们朱衣卫也很是熟悉,所以……” 珠玑烦躁地打断她:“够了!光说这些推托之语有什么用?查不出使团里新冒出来的那几个六道堂的身份,邓指挥使一旦降罪下来,不光尊上和我,所有的人,都等着一起下冰泉,受那万针刺骨之苦吧!” 堂内一行朱衣卫都不由惊恐起来。 珠玑焦躁地来回踱步,自言自语道:“那个如意也一直没有下落。她为什么要杀越三娘?褚国派不良人出来搞了这么多事,到底想干什么?”回头见一行人还缩在哪里,气恼道,“……再去查,把所有跟如意、玲珑、玉郎打过交道的人都查一遍!” 如意目光一闪,如猫一般轻手轻脚地悄悄离开。 回到别院,如意伪造好信件,便直奔元禄而去。得知如意要找和六道堂合作的信客,元禄略有些疑惑,却还是点头道,“当然有。你要送什么信?” 如意便将信递给他,道:“这一封,还需要你帮我做旧一下,让人感觉是几个月前就寄出来,只是由于中间耽搁了,这些天才送到玉郎家里。” “玉郎是谁?” “越三娘的情郎,也是玲珑的未婚夫。” 元禄拿着信的手就僵了一下——如意袭杀越三娘时他和宁远舟都在场,当然知道此人是谁。也立刻便意识到如意是想对朱衣卫下手。如意自然明白他的顾虑,见他迟疑,便道:“你打开看就是,既然找你做旧,自然就没想着瞒你们。” 元禄忙展开信读了起来。见信上写的是——大哥见信如晤,弟不日将远行,恐数年方归。幸得横财百金奉养老母。为策安全,大哥可持此信,于五月十五日合县刘家庄清风观寻一绿衣女子索取,暗号即是弟之小名。伏惟平安。弟玉郎上。 如意道:“那个叫珠玑的绯衣使多半知道内情。我想找她逼问,但又不想影响到使团。所以索性就把她诱到在梧安两国边境附近的合县去动手。” 元禄便也安心下来,立刻回头翻找工具:“好,我现在就弄。” 日影西斜,不知不觉便又临近傍晚。 宁远舟和钱昭已准备好要动身去金沙楼,正要出门,便听前院传来一阵惊呼:“杜大人!” 两人都是一惊,急忙奔去前院,却是杜长史坐到在地上,侍卫们正忙着扶他。杜长史扶着腰,面色惨白,不住地痛呼着,纵使有侍卫搀扶也站不起身来,半坐半仰着,疼得满头是汗。 孙朗见他们匆匆赶来,便上前解释道:“刚下台阶的时候闪了下腰,没走几步就这样了!” 钱昭连忙上前查看,片刻后便明了原委。见他还要强撑着坐起来,忙阻拦道:“别坐起来,这是犯了腰痹,得躺着静养!”又回头示意孙朗,“我这就抓药,你们把赶紧把杜大人送回房去。” 杜长史阻拦道:“不行,郭知府过来拜会,我着急出去就是想见他。” 宁远舟倍感无奈,规劝道:“你好好休息,让殿下见他就是了,殿下现在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不行!”杜长史焦急地示意宁远舟近前,宁远舟只好附耳过去,便听杜长史低语道,“郭知府是来送皇后秘信的,里面事关丹阳王,殿下不适合知道。”说话间便又扯动了腰伤,“啊”地痛呼起来。 钱昭哭笑不得:“你这样子,谁也见不了。” 杜大人抓紧宁远舟的手,叮咛:“宁大人,你替我去!” 宁远舟无奈,沉吟片刻,点头道:“好。” 杜大人这才肯让众人抬着他回去。 金沙楼他今夜显然是去不成了,但安都的情报却也不能不问。幸而金沙楼新上任的那位金帮主并不认得他,而该如何同这位金帮主打交道,他也专门请某人参详过。 宁远舟便转头唤道:“于十三,你来替我去!” 金沙楼繁华如昔,热闹欢乐还更胜昨日。 于十三褒衣博带,腰配美玉,雍容风流地跨进楼里。进门前还记得要摆出堂主的姿态,进门一见那灯红酒绿莺歌燕舞,霎时间便被乱花迷了眼。如鸟投林,如鱼归海,自在快活无边。一会儿同起舞的异国舞娘来个呼应,一会儿手势娴熟地抛银角子给带路的小厮打赏。钱昭不得不低声提醒他:“收着点。” 于十三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收敛神色:“不好意思,身子习惯了,都没过脑子。” 两人随跟着个美妇人走进雅间,传说中的金帮主却还没有到。 美妇人盈盈笑道:“请贵客稍坐,我们金帮主马上就来。”便转身离去。 灯火昏黄,映得墙壁玲珑光洁。贴墙悬挂着字画琴剑,花架上陈着瓷器香炉,都雅致不俗。四面锦帐低垂纱幔轻笼,越衬得室内暖光莹润。确实是温柔富贵的销金窟。 于十三端起桌上茶盏,手指一合便知用器好坏,点头道:“邢窑的白瓷,不错。”一闻茶水,再点头,“湖州紫笋,真不错。”品一口茶,越发赞叹,“南零水,确实不错!”虽还没见着人,但主家品味已令他赞不绝口,他低声对钱昭夸道,“这位金帮主,能把扬子江的南零水弄到这儿来泡茶,大手笔。”忽听门外传来脚步声,眼神就一亮,“咦,来了。”侧耳倾听了片刻,却又皱起眉来,“不对,怎么全是女的,还有个喝醉了?” 话音刚落,门就被推开了。 便有个绛红衣裳,云鬓半斜的女子跌跌撞撞地走进来,一双雪白赤足踏在厚厚的地毯上,足踝上系着金铃,足尖一动,那金铃便叮当作响。烛火摇曳,只照亮了她半张脸,却越发显得风情万种。那女子眼尾一勾,扫向四周,水润润的黑瞳子,眼角胭脂红艳如霞光。声音如浸在温水中一般,懒洋洋地挠着人:“谁要见我?” 她踉跄了一下,身旁美妇人连忙扶住她:“帮主小心。” ——竟就是金沙楼的金帮主。 于十三早看得丢了魂,被钱昭一捅,这才醒了过来。忙起身行礼道:“六道堂宁某,今日得见金帮主,不胜荣幸。” 那女子听到于十三的声音,似是一愕。踏着地毯走上前来,凑到他面前,细细地打量着他:“宁?你姓宁?” 于十三被她看得有些发毛,仍含笑道:“正是。帮主芳仪风流,引无数人宁为牡丹花下死的那个宁。” 金帮主打量他半晌,突然娇媚地一笑:“你怎么不说初见佳人,只觉前生似曾相识?” “原本是想这么说的,可帮主执掌偌大一个金沙帮,胆识谋略皆非凡人,宁某哪敢唐突?” 金帮主放声大笑:“好!说得好!”她击掌,“都愣着做什么,唱起来啊,舞起来啊!”说着身子便一歪,跌进了一旁的美人怀中。随她一道进屋的美人们闻言,立刻各自歌舞欢闹起来,房内一时热闹非凡。 金帮主也拾起身边的一只西域铃鼓,给众人打起了节拍,畅快地欢笑着。 欢闹声中,唯于十三和钱昭跟不上事态进展。于十三有些怔愣地看着四周,悄悄拐了拐钱昭:“这是怎么个路数?” “你不是最懂女人吗?我怎么知道?” 于十三干脆也拾起一旁的琵琶,道:“不管了,先把她哄高兴再说!”说着便将琵琶抱在怀中,手腕一挥,铮铮地弹了起了。一时间满屋笑闹,众人随着音乐且歌且舞,觥筹交错,热闹至极。 欢快的乐曲声飞出房间,越过长廊,自金沙楼高高的中庭飘向夜空。 夜色之下,使团驻扎的别院里灯火明亮,寂静祥和。正堂里,宁远舟、杨盈正和颍城知府其乐融融地交谈着。 卧房里,如意把宁远舟送她的木偶削成了不倒翁。正托着脸颊含笑坐在桌旁,一戳一戳地推着不倒翁玩。 而金沙楼会客的雅间内,热闹的歌舞还在继续。于十三弹到兴起,起身凑到金帮主身旁,乐舞相邀。金帮主也起了兴致,手执铃鼓足震金玲,与他一道起舞。两人一个俊朗一个妖媚,都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互以歌舞挑逗,暧昧却又赏心悦目。 一曲终了,金帮主端起杯酒,仰头一饮而尽,大呼:“爽快!” 于十三亲手执壶为她满上,笑道:“能让帮主一展笑颜,是宁某毕生之幸。不过现在酒也喝了,舞也尽了,帮主可有兴致谈谈正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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